自從那日從鄰居家回來, 往後的幾天,東家美人果真不見了蹤影。

“隔壁月掌櫃的似乎也不在,來了一個新麵孔的掌櫃。”春桃說道。

這位掌櫃姓餘, 大約七十多歲,看上去慈眉善目、白發蒼蒼, 得知春桃是鄰居, 還會塞一把吃的過來。

“是和月掌櫃一樣, 是個熱情的好心人。”

說這話時,蘇淮安正躺在石榴樹下假寐。

自打他們從蘇家搬出來之後, 生活節奏便慢了下來,蘇淮安最喜歡的事情, 便變成了躺平。

“少爺, 您不可以再躺了!”

春桃說話時, 見蘇淮安沒有回複, 定睛一看,忍不住嚷嚷了起來。

“您最近又長胖了!”

說也奇怪,大約是應驗了那句“我懷了他的孩子”的胡言亂語,區區一周的功夫,蘇淮安身上就長了不少肉,原本平坦的小腹, 此時也多了一點弧度。

為此,他還找了醫書來看。

書中記載, 此界男子想懷孕得服用靈果, 還得有一係列的方法。

顯然, 他沒有。

見狀, 蘇淮安的一顆心放了下來。

他就說嘛!

“好春桃, 讓我再睡會兒。”得知是自己想多了之後, 蘇淮安更淡定了。

“不行!”春桃說道,“回少爺與明哲少爺等會就來了,您不可以還躺著!”

在春桃的管束下,蘇淮安揉著眼睛坐起來,睡眼朦朧地打了個哈欠。

此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喧嘩聲。

“怎麽了?”

春桃側耳聽了一會,發現是一群因為住宿而爭吵的外鄉人。

“又是來參加雲隱宗收錄大典的人。”

雲隱宗的收錄大典每三年舉行一次,每次的舉行時間不定,按照慣例,應當是今年七月,但具體時間遲遲沒有定下來。

前不久,宗門終於發出確定的告示,將時間定在這個周末。

收到消息,附近村鎮的人也趕來了,整個壇城處於一種過飽和狀態。

人一多,就會出現各種爭端。

“希望不要打起來。”春桃憂慮地說。

但顯然,天不遂人願,年輕人之間出了矛盾,很快就從口角爭鬥,變成了拳腳之爭。

隻不過,不多時,四周又安靜了下來。

春桃好奇地打開門探出頭,發現幾個為了搶一個住宿位置的年輕人被撂倒在地,正躺在地上哀哀地叫喚。

動手的,正是隔壁新來的餘掌櫃。

“啊呀,春桃姑娘,這些兔崽子沒打擾到安公子休息吧?”看似白發蒼蒼、鶴發童顏卻又有著一身腱子肉的餘掌櫃擔憂地問道。

“沒、沒有。”春桃瞪圓了眼,說話開始打結巴了。

“那就好!”餘掌櫃鬆了口氣,“我這就帶他們走!”

說著,又一隻手拖三條腿,將六個昏迷的大小夥子拖走。

重新關上門回到院中,春桃整個人還在發暈。

這隔壁……到底都是些什麽人啊!

撇開這個不起眼的小插曲不談,中午的時候,蘇回與蘇明哲兩人一齊上了門。

神奇的是,兩人雖然都從蘇府出發,但並沒有一起作伴。

在府門口相遇,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

蘇回心想,自己明明是抄了最短的近路過來的,為何還和這個麵癱一起。

蘇明哲想,他用提氣的功夫飛馳而來,沒想到竟然還與這個草包撞上了。

兩人心中都不大痛快。

蘇淮安對兩個便宜弟弟之間的明爭暗鬥並不了解,見兩人一起上門,他作為哥哥,很是官方地誇了一句:

“不錯不錯,兄弟之間和睦相處,我也就放心了。”

“誰和他和睦相處?!”

兩人異口同聲道。

蘇淮安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互相嫌棄一番,蘇回與蘇明哲互相誰也不理誰,但想起了今日來的正事,兩人不約而同地拿出了自己準備好的東西。

“安哥,這是下周雲隱宗入門大典的考試資料。”

“我也這是。”

兩遝不同的東西擺放在了蘇淮安麵前。

原來在雲隱宗定下收錄大典的日子之後,市麵上就流傳起許多考試資料來。

說起來,還是蘇淮安與蘇回那出“求學竹卷”惹的禍。

商家們受到“求學竹卷”的啟發,各顯神通,總結出了一大套關於曆年考試的“真題”。

這些參考資料兼容並包,其中公認最好的幾個版本,已經發售就瞬間告罄。

蘇明哲與蘇回沒有搶到最好的版本,但也退而求其次,買到了還算不錯的版本。

“安哥,你快拿著好好看一看,說不定周末會考。”

這兩人雖然麵上不和,心中的擔憂卻是一樣的。

蘇淮安自從搬出蘇府之後就懶懶散散的,萬一在收錄大典上沒考上呢?

他們不求蘇淮安有多好的成績,隻要進入門中,哪怕當個外門弟子也是好的。

“這……”麵對兩位弟弟的好心關懷,蘇淮安的臉色變得奇怪起來。

“你們怕是來晚了。”

“什麽?!”

麵對兩人詫異的眼神,蘇淮安進了書房,抱出一遝重物出來。

片刻後,麵前的石桌被琳琅滿目的參考書所占領,幾個最好的版本應有盡有,除此之外,看上去堪比市麵上流通的還要更詳細。

“這是……?”

“別人送的。”

事實上,在餘掌櫃接手月掌櫃之後不久,聽說蘇淮安要參加雲隱宗的收錄大典,就送來了這些。

沒想到,這些成堆的書籍,在外麵是稀罕貨。

“別人是誰?”蘇明哲忍不住皺了眉。

他想起了在蘇老夫人壽辰上時,蘇淮安提到過一句的“未婚夫”。

雖然說事後蘇淮安解釋自己是亂說的,懷孕也隻是無稽之談,但蘇明哲心中並不怎麽相信。

如果隻是朋友,有必要這麽殷勤?

……如今還巴巴地送來價值高昂的資料。

“別人就是別人啊。”看到蘇明哲警惕的目光,冷凝的表情,蘇淮安逗他道。

“你不要輕信有心人!”蘇明哲不悅地說。

在他心中,蘇淮安雖然在婚約這件事上硬氣了一點,但終究是個心軟的人。

“知道了,小管家!”

蘇明哲原本還氣勢洶洶,一副“你非得聽我的”不可的模樣,聽了蘇淮安一句調侃,頓時有些結巴。

“你、你這人怎麽這樣?!”

說罷,幹脆生氣不理蘇淮安了。

蘇淮安一點都不擔心,笑嘻嘻地招呼兩個小家夥一起複習。

“你們不想讓我第一輪就被刷下來吧?”

蘇明哲這才偃旗息鼓。

看了一會兒書,蘇淮安留兩個弟弟吃了一頓飯,將人送走之後,老老實實地睡了一覺。

一覺醒來,已經是日暮四合之時,他想起了兩個小家夥口中那參考書的價值,專門請餘掌櫃上門。

聽完蘇淮安的道謝,餘掌櫃笑道:“我還當什麽事!安公子您客氣了,在我接任時,我們東家吩咐我要照顧您,這都是小事。”

不經意間收了對方貴重禮物,蘇淮安無以為報,隻能力所能力地還禮。

一點自己做的驅蚊的小盒子,一些食物,還有自己做的別致的小玩意兒。

“都不值什麽錢,但到底是個心意。”

餘掌櫃說:“您客氣,我這就卻之不恭了!”

出了蘇家的門,餘掌櫃身邊出現一個屬下,好奇地看著他手中的東西。

“老大,您剛剛離開……是為了這事?”

身為魔域四護法之一,化身餘掌櫃的藏海護法負責的是巡邏與兵事,他上一秒正在處置公務,下一秒,就驀地離開,留下其他屬下麵麵相覷。

“蠢貨!你這是什麽眼神!”

藏海護法罵起下屬來中氣十足,哪有在蘇淮安麵前的慈眉善目,溫和周道。

“我告訴你,這關於安公子的事情,才是大事!”

這可是揭月使離開時,反反複複在他耳畔強調的事情。

本來,這活要交給修合|歡之法的溯月,是他聽了消息,從對方手中搶過來的。

為了讓他徹底重視起來,揭月使還透露了當時星極護法占卜的結果。

“我們魔域的希望,或許就寄托在這位安公子身上。”

話已至此,藏海護法怎麽能不盡心竭力?

取走蘇淮安的禮物,藏海護法回到了隔壁宅子中,推開側門,來到一個傳送陣前。

這是能夠與尊主直接聯係的唯一方式。

隻不過每一次都要耗費許多靈力與靈石,輕易不會使用。

下屬看到藏海護法拿出禮物來,臉上露出欲言又止的神情。

“有話就說!”

下屬顫聲道:“您打算,用傳送陣傳這些嗎?”

浪費,實在是浪費!

藏海護法瞪了下屬一眼。

要不是對方一直跟著自己,有積年的情分在,他早就將這蠢貨趕走了。

“我問你,之前尊主外出,可有給下屬留下傳送陣?”

“當然沒有。”

“那你說這一次是為了為什麽?”

下屬瞪大了眼。

不理會癡呆的下屬,藏海護法小心翼翼地將手上的東西一個一個放入傳送陣去。

不多時,東西就被取走了——這說明對麵時刻關注著傳送陣的消息。

他這一步棋,可算是走對了!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北邊。

空間被撕裂出一個洞,一股黑氣冒出來,一寸一寸侵蝕著空間。

容詡凝神抵抗著這黑洞。

片刻後,黑洞中伸出巨大的黑影來,下一秒,容詡揮手,將其斬落。

在場所有人耳邊,都聽到一聲極為刺耳的尖嚎,隨著這聲嚎叫,每個人無不心神動**。

黑影被暫時擊退,容詡收了手。

“還是容道友你靠得住。”與容詡一起奔赴北方的,赫然是雲隱宗的太上長老、神隱峰峰主宋曇。

北方這處域外天魔的分身一經發現,他們就很快趕來,隻是相持許久,仍然未能將它拿下。

如今容詡來了,才算是一舉俘獲。

“不過容道友這模樣……”宋峰主好奇地道。

眾所周知,玄天魔尊容貌俊美,氣勢淩人,加上眉心一點火焰,旁人但凡聽說過魔尊,第一眼就能認出他的身份。

但現在這模樣嘛……

非但相貌不同,氣質也不相類似。

雖也是天之驕子,但看上去與魔尊一點聯係都沒有,反倒像是人世間的大家公子。

容詡看了宋峰主一眼,沒有和對方解釋的意思。

他總不能說,為了見蘇淮安,故意換成了他千年前還沒有入道時的模樣吧?

兩人坐下。

宋峰主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忽然,他見容詡從一個傳送陣拿出一個小包裹來,並且從中取出東西來——

琉璃瓶裝的綠色**、還熱著的點心,以及……一個玩具?

誰會與魔尊送這個?

而且這傳送陣,不是非有緊急的特殊情況不開的嗎?

宋峰主詫異地看著容詡。

隻見他認真地把玩著那小玩具,擰開瓶蓋嗅了嗅**的味道,然後嚐了嚐那小點心。

這樣一番行動之後,對方眉宇間的煩躁消失不見。

宋峰主心中又生出了幾分好奇。

這樣的玄天魔尊,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

是誰有這樣大的影響力?

想到這裏,宋峰主心中不自覺地冒出一個人影來。

當時見到的那個溪澗的小家夥,容道友的反應可是不一般……難道說……是他?

就在宋峰主猶豫著要不要八卦一番時,忽然對方下定決心一般,不情願地將點心推過來。

“給。”

“?”

“隻能分你一塊。”容詡吝嗇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