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佬們的聚會的確與前一個環節有著質的不同。

蘇淮安剛剛走進神隱峰, 就看到峰中的弟子正在布置會場——各色美食如同流水一樣地端了上去。

這莫名的宴會風格讓蘇淮安恍惚了一下。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與會的成員們除了自己以外,最低修為都在元嬰期。

也就是說, 大佬們早已經辟穀。

那這些布置到底是為什麽?

懷著些許疑惑,蘇淮安走進宋峰主的洞府。還沒進去, 就聽到了有人大聲說道:

“師兄, 還得是你這裏好, 還是你想著我啊。”

早到一步,但是還沒有進入洞府的碧蕭宗掌門沒忍住停下了腳步, 神情也有些奇怪,與蘇淮安對視了一眼。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 這聲音的主人是……那位天光寺的大師。

可那位大師少言寡語, 氣質沉靜, 怎麽著也不像是說出這樣的話的人啊?

心中懷著淡淡的疑惑, 蘇淮安與章掌門一齊推開了洞府之門,下一秒,就看到了坐在桌前,啃著肘子的天光寺住持大師。

大師滿嘴油,桌邊還擺了一壺酒,看上去頗為瀟灑。

隻不過, 對方的表情在看到蘇淮安和章掌門之後陷入了呆滯。

雙方大眼瞪小眼。

片刻後,主持大師頗為崩潰地轉過頭, 質問:“不是說等會才會有人來嗎?”

“我說過嗎?”宋峰主無辜地反問。

主持大師:“你沒說過嗎?!”

眼看主持大師快要羞愧而死, 宋峰主收斂了自己的惡趣味, 幫忙打圓場:“是我的錯。”

“這是我徒弟, 大家都是自己人, 沒關係的。”

說罷, 又給蘇淮安使眼色。

蘇淮安連忙說:“對、對,大師,我們什麽都沒看到。”

大師:“……”

事已至此,住持大師的人設崩了個七七八八,大師悲憤地將剩下的肘子啃了,還喝完了酒。

到這個時候,蘇淮安才從宋峰主口中知道這一切的原委——

原來,天光寺本不禁肉食和酒飲,奈何在經意流傳其間發生了誤傳,傳到了普通人中,就變成了天光寺戒律森嚴。

這些謠言天光寺不適合去解釋,加上當年主持因為長相莊嚴,被推作天光寺的門麵,於是不得不收斂自己。

“當時我師父說隻需要堅持三年。”說到這裏,主持眼淚都快下來了。

宋峰主因為早年與主持關係很好,知道這件事的原委,也心疼這好友,所以專門會吩咐人做點肉食來給主持解饞。

了解到此事的原委,蘇淮安想笑又不敢笑,於是麵部表情顯得有些扭曲。

主持大師本人倒是想得開,大度地說:“你想笑就笑吧。”

“其實之前是和菩提宗打擂台來著,他們現在也不吃肉了。恨我們恨得要死。”

說罷,主持大師言語中還有幾分得意。

蘇淮安:“……”

還能這樣?修真界也能卷?

有了住持大師的人設破裂作為引子,蘇淮安對這些修真界的頂尖大佬的濾鏡頓時破了個大半。

等到其他門派的大佬們笑嘻嘻地與宋峰主打招呼,順便調侃他幾句時,他也變得無動於衷起來。

“哎呀,我們這些人都是幾百年的交情了,再客氣也不合適。”

對於蘇淮安的不解,一位好心的大佬解釋道。

蘇淮安想了想,發現事實確實如對方所說。

想要將修為提升到元嬰期,起碼得幾百年的時間。在這等漫長的歲月中,哪怕個人不自覺,也會互相熟悉起來。

有了互相熟悉的基礎,大佬們的會議氣氛就顯得輕鬆又熱鬧。

這種氣氛在容詡到達時,達到了頂峰。

“魔尊來了。”

“好久不見,尊上風姿不減。”

“方才不便打招呼,還請魔尊諒解……”

蘇淮安心中生出了一絲荒謬。

宋峰主與容詡原本是友人,彼此之間打招呼倒也說得過去,可是其他人是什麽情況?

難道正道和魔域真的親如一家了不成?

章掌門在一旁幽幽地道:“那不是因為大家都想和魔域搞好關係嗎?”

因為有碧蕭宗掌門這個傳聲筒,蘇淮安很快搞清楚了其中的原委。

原來,正道大佬們如此熱情,熱情到堪稱諂媚,事實上還是當下的利益所致。

換句話說,魔域能給的太多了。

先不說其他,單就一個武力值,魔域就將正道修士甩了八條街。

這種武力值的差距並不在單人個體的水平,而表現在群體戰鬥經驗和配合上。

對付相同的域外天魔分身,魔域的效率和傷亡率總是比正道修士低得多。

基於此,魔域的修士承包了大多數的執勤任務。

在環境動**不安時,與這群能夠保障自己安全的人打好關係,是每個人下意識會做出的選擇。

更何況,大家都很清楚,如果域外天魔問題無法在短時間內解決,那麽他們會倚仗玄天魔尊的地方會更多。

想明白了這一點,蘇淮安的心情頗為複雜。

他再一次發現,無論是生動活潑的主持大師,還是為自己門派考慮的大佬們,其實都比他想象中的真實。

相比之下,他這個看似擁有預知部分劇情的局外人,反倒是最迂腐的那一個。

想到這裏,蘇淮安不自覺地朝著容詡的方向望了過去。

對方似乎也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下意識轉頭看過來。

蘇淮安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睛。

有了這個小插曲,蘇淮安的態度變得更加積極主動,不再是將自己定位在了一個旁觀者的角色上。

與此同時,他也從聚會中得知了更為準確的現狀——

如今的情況比想象中的還要差。

如果說方才各個門派的議事中,各方還要考慮到弟子們的感受,不那麽直白的話,那麽現在可謂是撕開了遮掩在明麵上的布。

域外天魔在短期內是肯定會降臨的。

關於域外天魔下一步的動向,普通弟子與普通人看法不一,但大多比較樂觀。

在他們看來,域外天魔有很大可能會突破界膜降臨,但那應當會是很長一段時間之後的事情。

普通人與普通弟子壽命有限,區區百年,說不定根本等不到大災之時。

到時候人都去了,也不管本人身後洪水滔天。

對此,所有元嬰期的修士都持有同樣的看法:域外天魔不但會降臨,而且會很快降臨。

這個“很快”,或許是十年,也或許是五年,甚至是一年。

“它在此界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太多了。”

如果域外天魔選擇不降臨,那之前的投入都打了水漂,這是域外天魔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既然危險降臨是必然事件,那麽如何處理就成為了當下需要處理的大問題。

奈何進度卡在了這裏。

包括雲隱宗在內的幾大宗門在過去一段時間內都在搜集上古的資料,想要通過更加了解域外天魔而找出對策。

然而,雖然正道較為和平,少動亂,資料保存也頗多,但畢竟是相隔萬年,許多東西沒有了傳承。

沒有過去的範例可以參考,那麽另一個選擇就是從當下入手。

十大宗門將很大一部分注意力放在了抓捕域外天魔的分身——靈鬆真君身上。

先前在崽崽出生那一日,靈鬆想要攻擊蘇淮安,不惜以提前暴露域外天魔入侵進度為代價,從某種程度上,也說明靈鬆的重要性。

對方之前被崽崽出生那日降下的靈雨連同容詡一起所傷,恰好是正道修士抓捕的最佳時機。

可惜,靈鬆本人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在最近一段時間內躲躲藏藏,很少露頭。

在以上兩種方案都沒有進展的情況下,幾大宗門隻能暫時維持現狀,繼續在新的道路上探索。

因為缺乏最新的進展,隻是交換信息,大佬們散會也比較快——這一回,蘇淮安總算被要求留下來。

他鬆了一口氣。

神隱峰的峰頂麵積並不大,迎著吹來的山風,蘇淮安並沒有選擇使用代步工具,而是慢吞吞地走回去。

一邊走,一邊消化今日所接受到的信息。因此,等到他回到自己住處的時候,才發現住處多了客人。

還是許多客人。

“小安,他們……”如許的神情有些憤懣。

一旁的藏海護法笑嘻嘻地攔住如許的肩膀,將他往一邊帶:“如先生,我這有點禮物想送給你,你看看喜不喜歡。”

所謂的禮物,竟然是生長在極北冰原上的冰竹。

如許一瞬間眼睛都直了。

藏海護法見狀,連忙將人拖走。

沒有了如許的阻攔,自家的洞府可謂是門洞大開,再沒有了保障。

蘇淮安無法阻攔藏海護法,隻得繼續前進,進入自己的洞府之中。

隻是,他還沒有到達,就感受到了崽崽愉悅的心情。

蘇淮安快步向前,繞過一個彎,就看到了一副意想不到的畫麵——

方才高高在上的魔尊,此刻正笨拙地將一個小崽崽抱在懷中,手足無措地哄著。

偏偏崽崽還嫌不夠,向他表達還要更多的信號。

魔尊不知道該如何做,於是著急地尋找滿足對方的方法,而小崽崽嫌棄對方的笨手笨腳,翻了個白眼,尿了。

蘇淮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