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小孩子尿了一身, 容詡從小到大都沒有經曆過這樣的情況,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蘇淮安看著眼前的場景,有些想笑, 但又強迫自己不笑,看上去頗為辛苦。

容詡不由自主地看了過來。

蘇淮安心虛地移開了目光, 咳嗽兩聲, 走近伸出手來:“我來吧。”

容詡將崽崽交給了蘇淮安, 然後用捏了清潔術收拾了自己,完事之後覺得不夠, 又趁機換了件衣服。

但縱然如此,仍然覺得自己胳膊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氣味。

蘇淮安將一些盡收眼底。

他熟練地給崽崽洗了澡, 換了衣服, 見容詡一幅不自在的模樣, 想了想, 遞了一個琉璃瓶過去。

“這是什麽?”容詡接了過來,打開瓶蓋,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幽香。

“清潔劑。”

這東西也是蘇淮安搗鼓出來的產物,如許和容詡一樣,都是龜毛中帶著一絲潔癖,每次被崽崽澆灌之後, 都會顯得生無可戀。

於是蘇淮安用一種靈草淬煉出汁液,專門用作清潔。

“謝謝。”

大約是心理因素, 容詡用蘇淮安提供的清潔劑清潔完手部之後, 似乎真的覺得之前的黏膩感盡去, 隻剩下了青草香氣。

他鬆了口氣。

蘇淮安控製著自己, 沒有露出過多幸災樂禍的表情來。

再見容詡——這件事對於蘇淮安來說, 原本是一件他頗為逃避的事情。

然而由於早有了心理準備, 再加上這麽一個滑稽的開頭,導致他心情平靜了許多。

具體表現在,他給崽崽換完衣服之後,主動詢問容詡要不要陪崽崽玩。

容詡沒想到會收到這樣的提問,頓時眼睛一亮:“好。”

要當然是要的。

哪怕一見麵就被崽崽就送了一份“大禮”,但這仍然無法阻止容詡親近崽崽。

這是自己的孩子!

隻要想到這一點,容詡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變得柔和。

他的目光移動到崽崽臉上,刻畫著小朋友的長相——五官很柔和,像蘇淮安,鼻子和嘴唇的形狀都像他。

這是一個融合了兩人長相特征的小孩子,與此同時,也是一個獨特的、獨立的小生命。

多麽神奇!

到底是資質與領悟能力都頂尖的存在,在心甘情願的情況下,容詡很快掌握了與崽崽相處的辦法。

很簡單的一個字:玩。

崽崽喜歡有趣。

容詡為了哄崽崽,第一個拿出來的就是自己各式各樣的法器。

這些法器當然不是玩具,也具備一定的破壞力,容詡為了哄小孩子,絲毫不憐惜地設下了禁製,也不管是否會破壞法器的威力。

對於這些新鮮的小玩意,崽崽一開始也頗為感興趣,眼珠子跟著不住地轉。

但當他發現其中的禁製之後,便興致缺缺地移開了目光。

這一下輪到容詡好奇了,伸手將崽崽抱了起來:“你能發現裏麵的禁製?”

崽崽小鼻子哼了一下,仿佛是對容詡表示不屑。

“行。”容詡被逗笑了。

既然一般的物件兒哄不了小孩子,容詡伸手解除了一兩件法器的禁製,交給了崽崽玩。

這一回,崽崽終於提起了興趣,眼睛都亮了起來。

使用法器需要一定的修為,也需要神識控製,崽崽現在雖然還是一個無法下地的小豆丁,但他顯然滿足了這兩個條件。

不一會兒,那一把飛劍就在崽崽神識的控製之下飛了起來。

“不錯。”容詡嘴上淡淡地誇獎,但亮起來的眸子卻不小心透露了他的真實想法。

“那這個呢?”

容詡把自己的本命法器遞了過去。

因為修為的緣故,崽崽當然無法使用本命法器,但因為兩人到底是有血脈傳承,本命法器並沒有拒絕崽崽。

崽崽的神識好奇地圍著這法器轉。

“等你年紀大一點,就能玩了。”

最終,崽崽還是沒有能降服容詡的本命法器,但經過這一番的互動,他對容詡的態度好得多。

仿佛是容詡通過自己的本事讓他認可了一般。

作為這一心態轉變的印證,他肯老老實實地待在容詡的懷裏,乖巧地讓抱了。

“小勢利眼!”

這句話雖然是吐槽,但是容詡的語氣中包含著些許笑意。

在當下的環境下,比起什麽都不懂的單純,容詡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夠自我一點、現實一點。

在被崽崽認可之後,容詡能夠做的事情更多了。

他將崽崽抱去給魔域其他下屬看。

藏海護法當初就在平城,是親自守著崽崽降生的,對崽崽也最了解,在見到崽崽時,眼睛都亮了:

“哎呦我的少主。”

藏海護法眼巴巴地看著容詡,一邊看容詡,一邊瞅容詡懷中的小人兒,言語和動作中的暗示都表示了自己最深處的想法。

“抱吧。”

對於這個從頭到尾都在自己身邊的忠誠下屬,容詡不吝於滿足對方的願望。

“多謝尊主!”

藏海護法搓了搓手,細心地清潔了自己的衣服和手,這才小心翼翼地將崽崽接過去。

“哎呦!”

在將崽崽抱進懷裏的一瞬間,藏海護法激動得老臉通紅。

在他身後,其他護法也躍躍欲試。

等護法們挨個和崽崽親近之後,崽崽終於重新回到了容詡的懷中。

此刻,容詡抱崽崽的姿勢已經很熟練了,崽崽心滿意足地哼唧了一聲。

藏海護法看著眼熱,強忍著再抱一次的衝動,小聲和容詡說話:“尊主,您和安公子談得怎麽樣了?”

以藏海護法的想法,安公子是尊主的愛人,崽崽是魔域的少主,兩人應當與他們一起住在魔域才對。

事實上,所有魔域的修士都對安公子和少主非常期待。

但現實似乎又不是他想的那麽簡單。

當藏海護法問出這句話之後,容詡一直保持沉默,他就全都懂了。

得了,這一回還是沒戲。

“尊主,您……沒做錯什麽吧?”

在藏海護法心中,蘇淮安絕對是一個有分寸、性格好的正道修士,這樣一個人,大概率不會故意為難人。

既然不是安公子的問題,那麽,自然就是尊主的問題了。

藏海護法苦口婆心:“光從年齡上看,您就比安公子大得多,理應更體貼一些。”

“……”容詡眸子沉了下來。

藏海護法還想說什麽,被一旁的同伴拉了一下,驀地反應過來,連忙閉了嘴。

容詡沒有說話,其他護法趕緊找了別的借口溜之大吉。

離開了尊主眼前,溯月護法才找到機會教訓老搭檔:“你說說你,哪壺不開提哪壺,明明是個好日子,說什麽喪氣話。”

藏海護法委屈道:“我這不是一番好意嗎?”

“好意?”溯月睨了同伴一眼,“你這是在往尊主心上插刀。”

難道是尊主不願意體貼嗎?

明明就是沒有這個機會!

溯月想起了少主降生那一日,尊主風塵仆仆地趕往平城,與靈鬆那廝大戰一番,好不容易見到了安少爺,最終卻神情落寞地從產房出來。

那模樣,說一句像落水狗也不過分。

雖然不知道這兩人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尊主能夠帶著他們來看望少主,已經是安公子心地善良了。

畢竟,安公子才是辛辛苦苦孕育少主的那個人。

下屬之間的口角容詡自然無心去管,他抱著崽崽,慢吞吞地往回走。

大約是玩累了,崽崽閉上了眼睛睡著了,臉蛋貼著容詡的胸前,胸脯一起一伏的,於無聲中透露出對於容詡的信任。

容詡低落的情緒慢慢消散。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放棄嚐試。

忙碌一天,事關修真界的大事暫時被擱置在一旁,在夜晚臨近時,修士們暫時獲得了暫時能夠喘息的閑暇。

蘇淮安請廚房張羅了一桌飯菜,招待容詡及隨行的客人。

這一行為不可謂不講究。

容詡當然知道這是蘇淮安的待客之道,是對方為人處世中追求體麵的那一部分,但仍然無法拒絕出席。

既然是待客的客氣,蘇淮安自然在陪客上也會有斟酌,他請了新出爐的師父宋峰主和師兄靈幻真人前來。

由於天光寺的住持還沒離開,也是住持大師也當做搭頭,被請了過來。

“那多不好意思呀。”

住持大師的注意力永遠都在美食上,進門之後第一件事,就是驚歎宴席內容之豐富。

宋峰主一臉無語,拉了住持大師一下。

後者這才回過神來,抬起頭,看到了幾位白日裏被奉為上賓的魔域貴客。

“咦,魔尊怎麽會在這裏?”宋峰主攔都攔不住,住持大師已經將心中的疑問問了出來。

不是說家宴嗎?

宋峰主一臉慘目忍睹。

還好,住持大師雖然對環境遲鈍一些,但到底不是不可救藥,他恍然間想到了什麽,驚訝的目光在蘇淮安與容詡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最終,他的目光落在了容詡懷中的崽崽身上,不由得恍然大悟。

“打、打擾了……”

早知道如此,他是不該來的。

住持大師自知自己亂入了不該他出現的場合,自此之後安安靜靜,恨不得將自己的存在感減小到最低。

有這麽一個插曲,在場的人都感覺到頗為不自在。但無論多不自在,這頓飯還得吃。

在各式各樣的情緒中,這頓飯吃到了尾聲。

住持大師與藏海護法等人找了借口溜之大吉,剩下了如許、蘇淮安與被迫留下的宋峰主。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蘇淮安有話要說,但沒想到,他一張口就扔了一個炸彈下來:

“趁著長輩們都在這裏,我想商量一下孩子的養育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