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邏便漸漸想明白了,高孝瓘的真正用意。

佗缽可汗和大邏便叔侄倆,坐在驛館安靜的院子裏,他們自從看見了鐵炮,才發現齊人的武器多可怕。

“那小子圖謀甚大,今日才想明白。趁著突厥還有價值,或許還能換取些好處。”

“你父親不會同意,就算你父親同意,那些貴族也不會同意,即便像阿瓦爾人一樣,落得西去逃亡的下場。我突厥,不是每一個人都如你這麽有遠見。”

“隻怕沒有逃亡之地,沒看見阿瓦爾人,拜占庭人,還有法蘭克人都來了,大齊的手已經伸到了天的盡頭。”

“好吧,我回去勸說他們,你與齊天子談條件,我突厥能否獲得更大的好處,看你的了。”

“盡力而為吧。”

“大邏便,你會被你阿爹拿鞭子抽死。”

佗缽可汗很無奈,但他的心情卻從未如此輕鬆過。

作為大可汗的弟弟,他能想象大哥木杆大可汗,聽到兒子背叛想法之後的憤怒。

他也感到有些悲哀,突厥崛起的太快,卻沒有齊人的那種底蘊。父輩打下來的江山,就這麽拱手讓人,任誰也不會甘心。

大邏便不知道會得到什麽,他曾經以為看明白了那小子,但如今看起來,卻越來越看不明白,但他覺得,這一次,或許是一個契機。

大邏便走近偏殿,不再是突厥的禮儀,而是行了標準的跪拜禮。

高孝瓘沒有想到,大邏便這麽快就決定了投靠。

他一直以為,大邏便還想試試獲得大可汗的位置。

大臣們很詫異,但個個都是賊精的家夥,自然明白大邏便的意思。

拜伏的大邏便卻不言語,高孝瓘心領神會的走過去,將他扶起來。

“朕想走走,不如你陪著朕去看看易思蓓。”

“也好,本葉護也有些事想對天子說。”

二人一齊慢慢的走著,晉陽宮雖然不大,但走起來卻要很久。

“我想勸說父汗歸附大齊,做大齊的臣子,陛下想必不會怠薄了我們。”

“你想要什麽?我大齊可沒有異姓王,但是可以保留家族,就像斛律金的高車部,世代貴胄。”

大邏便並未正麵回答,不會封異姓王,那便是齊天子的底線,至於其他自然好商量。

“不知道能不能說動我父親,想必那些阿史那貴族和阿史德貴族,會離開王庭前往西部,又或者,他們會怒不可遏,而群起攻之。”

“大漠戈壁是塊不錯的緩衝地,沒有軍隊最好,對誰都有好處。但北方的好東西不少,朕心裏很惦記啊,他們不願意不勉強,但需好自為之。突厥有兩個克服的難題,人口和天災,但在我大齊看來,都不算什麽。”

聽了皇上的話,大邏便鬆了口氣。

戈壁大漠本就無法放牧,看來皇上心中的那條線是戈壁邊緣,若是如此的話,王庭還可以存在。

風塵仆仆的佗缽可汗回到牙帳城王庭。

“去了躺西部,如何?”

“不太好。室密點瞞著我們和拜占庭有接觸,看樣子是打算攻打薩珊波斯人。”

“看樣子還是對當年的事耿耿於懷。”

“室密點派了使者與齊人接觸,若非此次恰巧聽見,還不知道西方的強大帝國都派了使者來齊國。”

木杆可汗有些詫異。

“哦?”

“齊人開始賣武器給各王國,這次賣的是鐵炮。”

說罷,佗缽可汗將見到的鐵炮描述一番,其威力也詳盡的描述給木杆可汗。

木杆可汗明白,那東西就是將自己十萬大軍,打的幾乎全軍覆沒之物。

“大邏便說,齊人想要突厥臣服,要麽前往遙遠的西方,阿非利加州。齊人皇帝說那裏有一望無際的草原,但是,會因為太過安逸而變得失去進取之心。”

“哼,大邏便這家夥。”

木杆可汗氣哼哼的說著,但心中卻很擔心,齊人如今的實力已經今非昔比。

“齊人小皇帝怎麽會知道那裏的大草原?他不會是在誆大邏便那傻小子吧?他還是說過,遙遠的東方有強大帝國。”

二人沉默,即便是相信了齊天子的話,但路線如何還未知,更何況西方還有薩珊波斯帝國,他們肯定不願意借道。再說,若是真有如此好地方,為何薩珊波斯人不去,拜占庭人不去?

良久,木杆可汗打算暫時壓一壓此事,具體如何做還得問大邏便。

“齊人賣火器的事如何?”

“似乎都買了一些,齊人限製了數量,不過也賺的盤滿缽滿。”

木杆可汗微微搖頭。

“這可不是好兆頭啊,據你所言那般,齊人先賣了鐵炮給阿瓦爾人,他們如今隻怕已經用於戰爭,即便是其餘幾國將鐵炮運回,隻怕西方的混亂已經開始。那麽將不可避免的引發更大的戰爭。這次除了鐵炮,還賣了什麽?”

“藥,一種治療感染的消炎藥,據說堪比黃金一般貴,但都是送的。”

木杆可汗冷哼一聲。

“哼,齊人已經知道要打起來,何不連棺木也一起賣?”

兩人再次無言,若是審時度勢,二人自然能看透這些。但論未雨綢繆,顯然齊人將各帝國玩弄於手掌之中。若非齊人皇帝說的那麽透徹,已經將主意打到了突厥頭上,相信他們也看不透。

話題再次轉到齊國,佗缽可汗將一路上的見聞述說了一遍。

這讓木杆可汗也想去看看,親眼瞧瞧是不是真的。僅憑著別人說的那些,簡直是無法想象,如同巫術神跡,讓人不敢相信。

“怪不得大邏便連可汗的位置也不想要了。”

“他不是不想,但那些貴族何時看得起他過?以他的抱負,必將與那些貴族氣衝突。再說,齊人也不可能坐視一個強大的突厥在北方。如今他們一直未南進,恐怕是想將北方的事先解決,他們隨便找個借口,就能對我突厥出兵。”

木杆可汗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壓力,臣服則代表歸降,與以往臣服藩屬不同,齊人顯然對土地更感興趣。

“也許大邏便想借力,有了齊人的技術,不愁沒有開疆拓土自立的機會。”

“若是真如此,那他不枉是我阿史那挨斤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