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謹躺在**, 蓋著被子閉著眼,仿佛已經昏迷。
段靈耀端著一碗粥坐在床邊,慢悠悠攪著, 時不時舀起一勺吹吹氣。
粥是宋司謹喜歡的皮蛋瘦肉粥, 放了切碎的菜葉和火腿碎, 又好看又好吃,香氣不停往宋司謹鼻子裏鑽, 誘的他肚子一陣陣發緊。
“謹哥哥還是沒胃口嗎?”
躺在**的青年緩慢搖頭,並發出了虛弱的嗯聲。
“唉——”段靈耀拖腔拉調地歎氣,“好可惜啊,是廚娘特意熬的呢, 你要是不吃, 那算了,倒了吧。”
段靈耀作勢要把粥倒掉, 宋司謹一下睜開眼睛,下意識張口:“浪費……”
段靈耀眼睛一眯, 伸手就要揪他舌頭,宋司謹趕緊閉上嘴,拿過床頭擺著的紙筆寫下一行字:倒了太浪費了, 給別人吃吧。
段靈耀狀似苦惱地說:“可我們大家都不喜歡這個, 隻能倒掉呢。”
宋司謹猶豫一下,寫:我吃吧。
於是段靈耀手一遞,貼心地說:“要是實在沒胃口, 不吃也行, 不要勉強自己哦。”
宋司謹磨磨唧唧地坐起來, 接過粥, 小口小口喝著, 熱粥下肚身子都暖和了起來。等喝完了,把粥碗遞給段靈耀,他身子往下一滑,又鑽回了被窩裏。
段靈耀就彎下腰,親親他額角:“謹哥哥好好休息。”
宋司謹裝作虛弱的樣子輕輕點頭。
等段靈耀一走,他離開在被窩裏伸懶腰,抻抻胳膊抻抻腿,再抻抻腰。
真不是他閑的裝病,那天段靈耀果真請了大夫來,大夫一番診治,說宋司謹身子沒有什麽大礙,養護是持之以恒的事,隻要日後不要總放縱自己,別的都可以正常來。
大夫走後,宋司謹就慌得想了個蠢招,他開始裝病,裝出自己得了連大夫都診治不出來的疑難雜症,說吃什麽都沒胃口。
段靈耀心思難測,看起來好像信了,沒動他,又請了幾個大夫來輪番給宋司謹診治。
為了裝病,宋司謹一直沒下床,養的細瘦的腰肢都柔軟了幾分。
這天段靈耀又給他請了個大夫,同樣沒有結果。
這位是個老大夫,見多識廣,猶豫了很久,請段靈耀出去單獨說了一段話。
宋司謹豎著耳朵想偷聽,但他們說話的聲音太小,根本聽不清楚,等大夫走了,段靈耀沉著臉坐到宋司謹床邊,忽然抬手拍桌。
“可惡!”
宋司謹一哆嗦,懷疑是自己裝病的事被大夫拆穿了,他連忙往床裏挪,警惕又畏懼地看向段靈耀。
段靈耀咬咬唇,傷心欲絕地看著他:“謹哥哥,你知道嗎,你可能得了不治之症。”
宋司謹:“……”
段靈耀哽咽道:“我要把那些庸醫統統殺了給謹哥哥陪葬!”
宋司謹瞬間瞪大眼睛,慌忙從被子裏鑽出來,撲到段靈耀身邊,抓著他的手瘋狂搖頭:“別,呃……別!”
段靈耀抬手揉眼睛:“謹哥哥莫害怕,大夫說,多給你補補還有生還的希望,嗚嗚,可是謹哥哥一直沒胃口,人家好擔心,怎麽辦啊……有了!”
段靈耀忽然反抓住宋司謹的手臂,一雙靈動的貓兒眼裏不見半點水光,折的全是不懷好意的光:“既然謹哥哥上麵吃不下飯,我們從下麵往裏灌就好了!”
宋司謹嚇得臉刷白,說到這裏,他哪還能不明白自己裝病的事已經被人拆穿了。
宋司謹不禁往後蹭,又被段靈耀一把拉回來。
他不敢再躲,手足無措地揪著被子,見段靈耀光是笑嘻嘻地望著自己,並沒真要做那種事,他小心翼翼地拿來紙筆寫字:我錯了。
段靈耀歪歪頭,鑒賞了一番:“果然小爺才是最成功的先生,這才多久,謹哥哥就寫的有模有樣了。”
宋司謹喪氣地垂下頭。
段靈耀嗤笑一聲,道:“行啦,現在才知道怕,當初怎麽不怕?你不會真以為自己騙過我了吧,謹哥哥,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真的很不會撒謊。本來人家不打算跟你計較太多,你想裝病,那就玩玩,可你未免也太沒數了,都到了大夫一眼就看出你在裝病的程度,還不知道見好就收……笨死你算了!”
他戳了下宋司謹的腦門,宋司謹咬咬唇,試探著寫:我不裝了,你不要踩我下麵好不好?
段靈耀輕哼:“看你表現咯。”
宋司謹偷偷鬆了口氣。
好險又混過一劫。
但眾所周知,段靈耀這個人很不講道理,他總會提一些刁難人的,甚至根本做不到的要求,宋司謹幾次失敗,戰戰兢兢生怕段靈耀有借口折磨自己。
但段靈耀收斂了不少,不像之前下手那樣狠。
他好像慢慢消了些氣,雖然還沒徹底消掉。
——
宋司謹的跟班有兩個,一個辛青,一個大壯。
辛青是段靈耀派來監視他的,大壯是宋老爺派來監視他的。
兩人都是高個子,板板正正,帶出去十分威風,可謂是典型的驢糞蛋子表麵光。
因這段時間宋司謹又是被禁言,又是要侍寢,與段靈耀的關係十分極其以及特別的撲朔迷離。
沉穩如大壯,也不禁找了個空擋私下問宋司謹:“少爺,你與小公爺進展如何,我該如何與老爺匯報?”
宋司謹沉默片刻,頗為尷尬:“我覺得都還挺好?”
大壯控訴地看向他:不要欺負我讀書少。
宋司謹摸摸鼻尖,不知該驕傲還是鬱悶:“小公爺說我是他的未婚夫,告訴了不少人,應當還好吧。”
大壯了然點頭。
兩人正要分開,大壯忽然說:“我會告訴老爺你不開心。”
宋司謹詫異地看向他。
大壯淡淡說道:“當然老爺給我發工錢,我會聽他的看著你。”
宋司謹動了動唇角:“嗯,好,其實不說也可以。”
大壯道:“老爺嫌我太愚鈍,想讓三喜再回別府。”
這可不行,宋司謹討厭死三喜了:“不要,小公爺不會讓他回來的。”
大壯便狀似無意地說了句:“可三喜是三少爺的心腹,三少爺幫著說話的話,就算三喜回不來,也會在外麵想辦法指導我行事。二少爺,有人快來了,先不說了。”
大壯再次閉上嘴,又變成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
剛跑去幫宋司謹領新買的果子點心的辛青恰好回來:“宋二公子,快嚐嚐新炒的瓜子……您怎麽了?”
宋司謹一下回神:“沒什麽,唔,我。”
辛青笑著豎起手指:“噓!小的什麽都沒聽見。”
——
翌日,宋司謹逮到了個段靈耀出門的空隙。
他把瑤琴從床底下拖出來,打開,珍惜地用軟帕擦了擦。
之前查看的時候,他就發現上麵有根弦兒斷了。
依稀記得蘭遲告訴自己,琴盒裏都有備用的琴弦,斷了一根弦不用怕,請人幫忙換上就好。
宋司謹摸索著盒子翻找起來。
就是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才有機會帶著琴出門——其實出門是可以的,最近段靈耀管他管的沒那麽嚴了,可琴這麽大,肯定沒法偷偷帶。
到時候也不好解釋琴是哪來的。
很快宋司謹就找到了琴盒裏的小暗箱,打開一看,裏麵除了備用的琴弦,竟還有個信封。
他拿出來一捏,就感受到裏麵放了不少東西,當下他的心就亂了,他猜這是蘭遲特意留給自己的。
雖猶豫,懼怕其中有自己不想看到的遺言,但猶豫很久,還是選擇打開。
先抽出來的,是一張銀票。
後抽出來的,是一張薄薄的信箋,簪花小楷行雲流水,一眼望去,不過短短兩行字:若見此信,某必已故,無須懷念,自歸去罷。
宋司謹輕柔細致地疊起這張信箋,心中苦痛與怨憎交纏,不明白蘭遲為何要在一切結束後,又叫自己再糾結迷茫一次。
信封裏還有東西,他懷著幾分怨氣把它們全都倒出來,那幾張紙灑在**,冬日淡淡的暖光透過窗欞照入,照的上頭的小字清晰無比。
一眼望去,宋司謹再也忍耐不住,眼淚順著眼角流下。
他撿起它們,呆呆看了幾眼,終於確定一件事,無論蘭遲騙了自己多少,無論蘭遲心中什麽更重要……他確實真真切切想要帶自己離開。
那是一套□□明,加上銀票,若宋司謹能想法子逃走,足以保證他過上自己想要的平淡生活。
宋司謹抬起袖子擦眼淚,把信封重新裝疊藏好,他輕輕撫摸琴,摸著那根斷弦,一時悵然難以自拔。
門忽然響起嘎吱一聲,一道陰影順著打開的門投入,直直蓋到宋司謹身上。
宋司謹抬起頭,臉上淚流不止。
段靈耀神情陰冷,緩緩走入:“那是什麽?”
宋司謹輕輕搖頭。
段靈耀卻說:“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蘭遲給你的吧。”
宋司謹僵住,他藏不住自己的疑問。
段靈耀便大發慈悲為他解惑:“我說過,你根本不會撒謊,那個小矮子跟你接頭的時候,我早就醒了。”
原來他早就發現了,那為什麽……宋司謹擦了擦掉到琴身上的淚。
段靈耀便歪歪頭,故作天真:“謹哥哥哭什麽?”
一種衝動在心頭盤旋,宋司謹抽噎一聲,連日不用的喉嚨動了動,發出了略顯沙啞的聲音:“我哭,是因為我難受。”
“……”段靈耀提起一邊嘴角,無聲冷笑了下,他好像又有點被宋司謹氣到了,“誰準你說話了。”
宋司謹抬起袖子,一邊狼狽地擦著眼淚,一邊難得有骨氣地瞪他。
宋司謹知道此刻自己最好伏低做小請求段靈耀的寬恕,可他實在鬱憤難忍,他控製不住自己,根本停不下來地說:“那天晚上,我也很難受,因為我覺得有一個對我好的人沒了。現在我很難受,是因為我知道真的有一個對我好的人不在了。”
“夠了!”段靈耀麵露慍怒,幾步上前。
見他想奪自己的琴,宋司謹把琴放到**,一個衝動站起來,用力推了一把段靈耀,然後張開手臂擋在床前。
段靈耀壓根沒想到他敢做這種事,猝不及防被他推的往後趔趄兩步,停下了,一雙眼震驚得圓溜溜,他不可思議地反問:“你推我?”
宋司謹咕咚咽下一口口水,緊緊咬著唇抽泣。
段靈耀怒極反笑:“你為一個死掉的奸夫推我?!我想著叫你這段時間心情好點一直忍耐,結果你為了一個利用你的死人哭成這樣——宋司謹,是我這段日子對你太好,叫你膽子都長這麽大了嗎?別給臉不要臉!”
宋司謹一抖,剛升起的勇氣又縮了回去,但還是忍不住反駁:“他不是奸夫……”
“不許說話。”
段靈耀氣衝衝走近,見宋司謹又要攔自己,幹脆伸手扣著他的腰,提起來,放下去,宋司謹就被他放到了他身後。
段靈耀抓著琴就要往地上扔,宋司謹惶恐地撲到他背上:“你別這樣,小公爺,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段靈耀扭頭看他,磨著牙,笑容扭曲:“你對他有夠真心實意的呀,可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怎麽說的,謹哥哥,你是打算再被教訓一次麽——還有,別再說些討人厭的話。”
他力氣實在太大,宋司謹奪不過來,就伸出雙手緊緊抱著琴。
“宋司謹,你鬆開!”
宋司謹再也忍耐不住,大哭道:“你為什麽就是不肯聽我說話!”
哭聲沙啞又脆弱,成功讓段靈耀的手停了下來。
他看向宋司謹,麵無表情,眼神幽深。
這是宋司謹第一次哭的這麽大聲,以前他哭的時候,總是悶悶的,或者小聲啜泣,很像是怕打擾到別人。
可現在他哭的什麽都顧不上,他泣下如雨狼狽不堪,其實這樣很不好看,美人默默哭泣梨花帶雨才惹人憐惜,可段靈耀看了,卻漸漸鬆開那把琴。
宋司謹把琴緊緊抱在懷裏俯身痛哭。
“我跟他不是那種關係,明明說了的,你、你就是不信……”
他哭了很久很久,久到段靈耀的怒氣都有些提不起來了。
好不容易哭聲小了些,段靈耀抱著雙臂在旁邊來回踱步,見他始終低著頭不敢看自己,氣哼哼一聲,蹲下來,抓著胳膊把人往上拉。
宋司謹下意識搖頭。
他哭了個痛快,後怕姍姍來遲,情不自禁發抖,身子往回縮,生怕段靈耀怒極做出點什麽來。
“哭夠了?”
段靈耀在他頭頂涼涼地問。
宋司謹抱著琴縮成一團不敢吱聲,好歹也是個成年男子,雖然清瘦,個子卻不算矮,這樣軟弱的縮著,叫人看了更想欺負。
段靈耀壓製住自己蠢蠢欲動欺負人的念頭,冷聲問:“你說他不是奸夫,那我看到的又是什麽?不是奸夫,你為什麽要把他的雕像放在懷裏貼身帶著!”
宋司謹委屈咬唇:“那個是想送給他的,當時沒來得及送出去,我看到起火,就放到身上了。”
“好哇,果然是你們的定情信物,還敢說不是奸夫!”
宋司謹茫然地抬起臉,偷偷看了眼段靈耀,段靈耀咬著牙,疑惑、惱怒,正氣鼓鼓地掐自己腰。
宋司謹比他還要疑惑,他忍不住問:“為什麽禮物隻能送給奸夫,小公爺,你沒有朋友嗎?”
段靈耀:“……”
宋司謹抬起袖子擦臉,委屈巴巴:“蘭遲那段時間心情不好,他教我彈琴,他對我很好,我也想對他好。我沒什麽別的送的出手的,隻有雕個小木人。”
段靈耀臉上的惱怒逐漸凝滯,他用力咳嗽幾聲:“就這樣?”
“嗯。”宋司謹抽了抽鼻子,聲音越發小了,“不要因為這個生氣了好不好,很不講道理的,而且你有很多男寵……再生氣,會顯得很小氣的。”
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也太小氣了。
宋司謹一副認認真真討論的樣子,看得出是真不明白。
“你才……咳!”
段靈耀脊背愈發挺直,清了清喉嚨,眼角和嘴角都有些抽搐,他看起來仍然很高傲,隻要不去注意他的手。因為手抓著自己腰上的布料,抓的有些皺了。
“這樣啊……哼!”段靈耀耳尖有些發紅,他來來回回又走了兩圈,忽然想起什麽,臉一鼓,又趾高氣昂了起來。
“就算不是奸夫,你不還是想跑?!”
宋司謹默默抱緊了琴。
這點確實不知如何說,那晚逃離的過程幾經波折,他機智一點,就應該告訴段靈耀自己是被蘭遲騙出去的,可想到蘭遲留給自己的東西,便不想否認這一點了。
“沒話可說了吧。”段靈耀屈膝半蹲,用兩根手指挑起宋司謹的下巴,在他臉上輕佻地彈了彈,“就算不是奸夫,你的罪也隻少了一條,欺上瞞下撒謊成性,與奸細勾結私下叛逃……哪一條說出去,都是要被關進牢裏的罪。”
這話成功把宋司謹嚇到了,他忽然想起來,段靈耀是國公之子,蘭遲他們是要殺人的刺客,這確實不止是奸情的問題。
見他嚇到,段靈耀的臉色也逐漸緩和,他輕輕親了他一下,又掛上了熟悉的甜笑:“好啦,之前是人家錯怪了謹哥哥,可是謹哥哥不也撒謊欺騙了人家的感情麽?口口聲聲說喜歡人家,結果呢……人家心都要碎啦。”
怕自己被關進大牢,宋司謹小聲問:“你不懷疑我也是奸細麽?”
段靈耀詫異道:“你為什麽會有這種自信?”
宋司謹鬱悶地垂下頭。
段靈耀調笑道:“最初是有點懷疑,還不是你太傻。算了,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
宋司謹悄悄抬眼。
段靈耀眉目驕矜,居高臨下地說道:“你是我的人,是我的未婚夫,未來要成為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我不用你文成武就也不需要你有多聰明。但你要聽話,要讓我開心,還有,收起你的某些小心思。”
宋司謹不願意點頭,有個問題如鯁在喉。
段靈耀輕輕撫摸他的臉:“謹哥哥不願意?”
沒有拒絕的權利,就算想,也不能說,宋司謹實在忍不住,聲音悶悶的,軟軟的,輕聲反問段靈耀:“你為什麽總欺負我呢?”
段靈耀逼近他,似笑非笑:“真想知道答案?”
宋司謹點頭。
段靈耀便又親了親他。
今天宋司謹哭的太慘,眼睛紅紅的,臉上沾著淚,親一下,舌尖就嚐到一絲鹹味。
段靈耀抱住宋司謹的肩膀,柔滑的臉蛋在他額角蹭了蹭,他親昵地說:“因為謹哥哥很好欺負呀,弱肉強食,這個世界就是這麽不講道理,明白了嗎?”
宋司謹似懂非懂,心裏升起淡淡悲哀。
他仍不死心,又小聲地,祈求地問道:“可不可以不要老欺負我?”
“那我欺負誰?”
宋司謹支支吾吾想不出答案,讓段靈耀去欺負別人,總覺得良心有些過不去。
好在段靈耀體貼,他幫宋司謹想了個好主意:“我之前說過,謹哥哥乖乖哄我開心,我就對你好。我可以不再計較之前的事,也可以少欺負你,甚至還能幫你欺負你討厭的人,怎麽樣?”
這幾乎是段靈耀能給出的最大的讓步了,宋司謹生怕他反悔,連忙點頭:“我聽話,特別聽話。”
“真好!”段靈耀甜滋滋地在他臉上吧唧一口,然後伸手,輕輕把琴從宋司謹懷裏抽出去。
宋司謹慌,想拉回來,但段靈耀扣住了他的手。
“你放心,我還不至於小氣到連把琴都不給你留。”
宋司謹不是很信:“……”
段靈耀悠悠道:“朋友嘛,誰沒有似的,一點小禮物,哈哈,無所謂!不過我在想,謹哥哥應該不會因為我殺了你朋友就恨我吧?”
宋司謹遲疑一瞬,輕輕搖頭:“不。”
蘭遲要殺他,又反被他殺,好像都是咎由自取。他要恨,也不恨這點,隻是忍不住有些怨和不甘。可他確實又忍不住恨……恨段靈耀當初為什麽要殺死那個少年,以至於蘭遲走到今天這步!
可他不敢說,也不敢問。
恨一個人太辛苦,他甚至不知道懦弱無能的自己,有沒有足夠的力氣永遠怨恨段靈耀。
那把琴被段靈耀裝了回去,再塞回床底。
知道蘭遲跟宋司謹不是那種關係,段靈耀心情明媚,哼著小調靠到了宋司謹肩上,他斜倚著,側臉看他。
宋司謹的唇上染過淚,幹後微微起皮,有些粗糙,並不是很舒適的觸感。他臉上也髒兮兮,眼眶發紅,發絲淩亂。身上更加糟糕,衣服又哭又鬧皺巴成一團,又坐在地上蹭了一塊塊的灰。
整個瞧著就像一個剛被地痞無賴狠狠欺負過的小乞丐。
但架不住段靈耀喜歡。
段靈耀舉起手指,點了點他的唇。
宋司謹乖乖張開嘴,含住他手指,舌尖嚐到了一點鹹澀,原來他剛才也給自己擦過淚,宋司謹賣力地含吮著取悅他。
這是段靈耀的一個小愛好,他很喜歡用手欺負宋司謹。
也因此,縱然他的手纖長漂亮骨節分明,看起來頗為賞心悅目,宋司謹卻仍有些怕。
怕他的手,怕他的牙,更怕他惡毒的心思與靈魂。
段靈耀舒服地眯起眼睛,伸出舌尖在宋司謹眼角一下一下輕輕舔舐。
他心情好,便不吝於給他一點甜頭:“你們家不是在杏兒村有個莊子麽,我們去玩吧。”
宋司謹一怔,喜出望外地看他:“真的唔?”
段靈耀攪著他軟舌,笑顏越發昳麗:“真的呀,謹哥哥這麽高興,是不是該投桃報李?”
軟骨頭沒出息,但隻要能叫他回去看看娘親,他不介意更軟一點。
於是宋司謹輕輕咬住他指尖,叫自己徹底軟了下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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