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司謹端著一碗素粥和一碗湯藥回來時, 辛夷已經離開。
“小公爺,吃點飯吧,太久不吃東西胃會難受。”
段靈耀背對著他側躺在**, 一聲不吭。
宋司謹疑惑地又叫了他一聲, 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他以為他又睡過去了,便把粥和藥端到床頭, 去拉他的被子。
大熱天的,被子都快把頭蒙住了,這樣悶到傷口更好不了,真不知道辛夷怎麽照顧人的。
且湊近了細看, 更發現段靈耀的臉紅彤彤, 宋司謹忙去摸他臉頰額頭,驚嚇的要出門去找許萬青。
結果一轉身, 手腕就被人拉住。
段靈耀依舊麵朝裏躺著,一隻手卻悄悄伸出來勾住他的手。
宋司謹疑惑了下:“你醒著?”
段靈耀哼唧了聲。
見他像是不舒服的樣子, 宋司謹放輕語氣:“身上哪裏不舒服,我去請許大夫再幫你看看。”
“沒有。”
“什麽?”
“沒有!”
宋司謹猶豫:“可是你的臉摸著很燙。”
段靈耀鬆開他,臉更往枕頭裏埋了埋:“總之我沒發燒。”他隻是模模糊糊, 想起來一點自己中毒時意識不清的樣子。
宋司謹困惑地抓抓頭發, 見段靈耀的精神確實還好,便信了幾分,又見他扭捏, 以為他還在生自己的氣, 想確實不該惹一個病人生氣, 便溫聲道:“你吃些東西吧, 再把藥喝了, 這樣好的快……你要是不放心,我把藥倒了,讓別人幫你熬。”
說著他伸手去端藥碗,段靈耀連忙叫住他。
宋司謹便微微俯下身去看:“怎麽了嗎?”
段靈耀半閉著眼睛,抿了抿唇角:“你如何證明,現在這樣不是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是真的關心我?”
這對宋司謹來說是個很難證明的問題,他放下藥碗,指尖燙的微微發紅,便捏住耳垂消熱:“我不知道,害你差點丟了命是我的錯,要殺要剮,都聽你的。”
段靈耀沒有很大聲,聲音中卻帶著一股顯而易見的怨氣:“這時候倒是又不怕死了。”
宋司謹無奈地笑了笑:“因為沒有辦法嘛,不管我怎麽努力都隻會讓事情更糟,死了說不定更好,這樣娘親沒有利用價值,顏大人就不會傷害她了。”
抓著被子的手越來越用力,本來打算狠狠威脅嚇唬對方一頓的段靈耀直接卡了殼,半晌兒說不出話來。
看到宋司謹這個樣子,他心裏也不好受。
其實聽辛夷描述這幾天宋司謹是如何照顧自己的時候,段靈耀便想,宋司謹對自己還是有一點真心的,雖然不多,但肯定有。
但他還是放不下,因為宋司謹並不信任他,也因為不好意思。
他渾渾噩噩之時,一直被夢魘困擾,過去的片段不停反複出現,提醒他兩人之間有多深的裂痕。他曾哭著問宋司謹,也問自己,是不是他真的錯的很厲害。
宋司謹沒有回答,但段靈耀知道,答案就在宋司謹無數次的沉默裏,也在那天他絕望的眼神中。
可從未認過錯的人,叫他一下就認錯何其之難,更別說還是在這種情況下。
心口像是紮了無數細小的刺,段靈耀結結巴巴地說:“事實真相小爺我自會調查,要是真如你所說那樣,我可以不計較中毒這事,但你捅我那一下,別想這麽簡單就算了。”
宋司謹安靜地看著他,等待他宣判自己的命運。
段靈耀想了又想,半晌兒,自暴自棄地說道:“以後再說吧,反正我會記著。”
“吃飯嗎?”
“吃。”
宋司謹扶他起身,想喂他喝粥,到底是經曆過之前的波折,段靈耀不肯叫他喂自己,板著一張不開心的臉,倔強地自己用勺子一點一點地喝。
宋司謹見他這麽獨立,也沒勉強,他靜坐著等他喝完粥,又遞上沒那麽燙了的湯藥。
這可比粥難喝多了,昏睡多日,嘴巴寡淡,粥難喝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一勺子苦藥汁下去卻連忍都忍不住,段靈耀臉皺成一團,舉著勺子死活舀不下第二勺。
宋司謹鼓勵他:“你都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不怕喝藥,快喝吧。”
段靈耀唇角**:“你笑話我?”
宋司謹:“……”
段靈耀嘟囔道:“膽子真是太大了,等我好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宋司謹抬了抬眼睛,見他眼中並沒有多少認真,這才說道:“你別老嚇唬我了,就是因為你老嚇唬我,我之前才不敢信你。段靈耀,你這樣很討厭的。”
這種時候都要聽人說討厭自己,段靈耀咬著牙怒道:“說得好像你現在就信了一樣!”
“我信。”宋司謹說,“之前說你沒有真心,現在不會懷疑了。舉在半空的勺子噗通一聲掉進藥碗,段靈耀怔怔地看著他:“什麽意思,你又想騙我?”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他以為自己還在夢裏。
宋司謹把勺子撈起來擦了擦,笑容淺淡:“沒有騙你了,其實你不信我才是對的,現在也好,將來也好,就算一直不信我都沒關係。”
段靈耀眼眶一下變紅,他偏過頭抽了抽鼻子:“幹什麽這麽說,我都被你騙那麽多次了,哪還敢信你。”
宋司謹見他軟下來,便也好聲道:“你那麽厲害,肯定能看出來。”
“看不出來,你最會騙人了。”含著委屈的聲音像浸滿了水的棉花,擠一擠裏麵的東西就快要淌出來。
宋司謹嘴笨,不知道這種情況該怎麽哄人,隻好站起身往外走。
“你幹什麽?”見他這樣段靈耀就應激,想也不想就喊他,“我不許你走!”
從一開始,段靈耀蠻橫地占有欲就讓宋司謹難以忍受,他總是不許他離開,叫他惶惶不可終日,因此一聽到他這麽說,宋司謹就十分不喜。
冷靜,他是個病人,不跟他置氣。宋司謹深呼吸了下,背對著段靈耀說:“你不是懷疑我嘛,我出去,你也能安心休息,放心,廟外就有公府的人,我跑不了的。”
承認自己跑不掉這件事讓宋司謹感到十分糟糕,他大步走出門,吹著清爽的山風才叫自己心裏的不愉悅慢慢消退。
唉,剛醒的段靈耀就這麽難纏,還是昏迷的時候最可愛了。
宋司謹沒看到,他走之後,段靈耀皺著眉頭苦著臉一口氣把整碗藥湯都喝完,也沒看到他眼裏含著淚去拿放在床頭的那一小包飴糖吃。
“連生病了都不會哄哄人家……什麽破糖,怎麽這麽粘牙。”
話雖這麽說,還是珍惜地把那一小塊飴糖舔食幹淨了。
——
段靈耀蘇醒之後,精力逐漸恢複,也越發難伺候。
夜裏宋司謹照慣例給段靈耀換藥,他習慣性地去脫他衣裳,卻一下把躺在**的小公爺驚醒。
當察覺到宋司謹想對自己做什麽的時候,段靈耀的臉微微發紅。
但他不甘示弱,揪著自己的衣襟往床裏麵挪了挪,一邊散漫地笑著,一邊故意逗弄宋司謹:“人家傷口還疼呢,別想趁機做壞事。”
宋司謹懵了一下,不知道他在說些什麽玩意:“既然傷口疼,就不要亂動。”
段靈耀微抬下巴,嬉皮笑臉著掩飾自己的脆弱:“覺悟倒是不錯,不如這樣,你上來自己動,好好伺候,小爺就勉強答應你。”
宋司謹:“……”
他總算知道段靈耀腦子裏都在想什麽了。
不氣不氣,說好了不吵架的,宋司謹深吸一口氣:“要是我沒伺候好呢?”
段靈耀笑嘻嘻地說道:“那就看你誠意咯。”
宋司謹皺眉頭,他跪坐在床沿,趁段靈耀行動不便,熟練無比地刷刷刷把他上身脫淨。
段靈耀驚了一下,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瞅著宋司謹的眼神無比複雜,又帶著點刮目相看的意思。
現在的宋司謹好像沒以前那麽好欺負了。
就在宋司謹以為他要罵人的時候,段靈耀頭一扭,躺平,哼哼唧唧:“反正我不會一次兩次就輕易原諒你,記得輕一點,別壓到我傷口。”
這下宋司謹真有點忍不住了:“你不要再說胡說了,我是要幫你換藥,沒有別的意思,還有,誰要你原諒了?”
段靈耀一下子得意而笑:“人家說的就是換藥,怎麽,謹哥哥想到哪裏去啦?哼,沒想到有些人表麵那麽正經,其實心裏下流得很!”
宋司謹:“……”
宋司謹理都不想理他了,徑自從床頭的小抽屜裏翻找出常用的紗布、酒精、藥膏和小剪刀,然後開始拆段靈耀身上舊的紗布。
段靈耀繼續嚷嚷:“記住了啊,輕一點,別壓到我傷口。”
拆開舊紗布,看著段靈耀腹側那個猙獰的瘡口,宋司謹的心頓時又軟了下去。這道傷雖然看著比較小,卻也流了很多血,而且紮得這麽深,也是段靈耀命大,才沒有得破傷風。
想想宋司謹就有些後怕,剛剛升起的一點火氣跟別扭就又迅速消散:“對不起。”
這三個字出來,段靈耀剛露出的得意便瞬間凝固,他唇瓣囁嚅,有兩點星光迅速在他眼中閃過,他偏開頭,聲音軟了不少:“就算你道歉,我也不會輕易原諒你。”
“我知道,你不用原諒我。”宋司謹實話實說,“我也沒有原諒你以前對我做的事,你連對不起都沒跟我說過,太沒素質了。”昏迷的時候不算。
段靈耀一下噎住,臉色紅紅白白十分精彩,他正想說點什麽,宋司謹已經開始給他抹酒精,於是要說出口的話直接變成痛呼。
段靈耀情不自禁抓緊宋司謹的衣角:“你輕點,嘶……輕點輕點。”
因疼痛而緊繃的身軀,在昏睡這麽多天後仍顯出悅目而流暢的肌肉輪廓,又因久不見陽光更加蒼白,也就顯得那道深紅的傷口更加猙獰。
“已經很輕了,你忍一忍。”
一道小小的紮傷,痛就這一塊地方,忍忍也就過去了,給肩背那道傷口上藥才要人命。
段靈耀趴伏在宋司謹腿上,身上因疼痛滲出冷汗,像一條剛上岸還沒有學會站立的鮫人。
宋司謹一點一點給他消毒,酒精滲透血痂,段靈耀疼的發抖,就說話轉移注意力。
“你剛才什麽意思,什麽叫還沒有原諒我?”
“就是字麵意思,你以前對我做的那些事,我沒有忘。”
段靈耀又疼又委屈:“不是說信我了嗎。”
“是啊,信是一回事,那又是另一回事。”
“可我都被你害成這樣了。”
宋司謹遲疑:“你也可以不原諒我,單獨處理。”
段靈耀疼的直抽氣:“不要!你說我欺負你,那你也欺負了我,憑什麽分開算。”
“你能不能別這麽不講理?”宋司謹忍不住加了點力道,疼的段靈耀差點哭出來,“要不是你先不信我,我也不至於害怕到弄傷你。”
段靈耀咬著牙反駁:“還不是因為你騙了我好多次?”
宋司謹動了動唇瓣,一瞬間有些無力:“你以為我為什麽要騙你……段靈耀,是不是在你眼裏,除你自己外的人都沒有心?”
慣愛蠻橫耍賴的人敏銳地察覺到了那點無力與失望,試圖繼續狡辯的話語便堵在嗓子眼說不出來,他一下抓緊宋司謹的衣角,有些無措,有些慌亂,心底鈍鈍的痛:“我沒有。”
宋司謹沒心情應付他,便不吭聲。
而他一沉默,段靈耀就忍不住想起那時他行屍走肉般的模樣,心髒緊縮縮,惶恐、歉忱,他想,謹哥哥都先對自己道歉了,又何必再強。
原來人都是貪心的,之前還想著隻要有一點點真心他就不再跟他強了,如今卻又得寸進尺。
段靈耀小小反省了下,隻是他多少有些害怕,怕宋司謹仍在欺騙自己:“沒忘就沒忘嘛,大不了我以後……”
可宋司謹已經懶得跟他糾纏:“算了,不說那些了,就當我們扯平吧。”
話被塞了回去,段靈耀咬住唇:“真的?”
“嗯。”
愁眉苦臉的小公爺擠出一點笑臉:“那你以後得更真心一點對待人家。”
宋司謹有點尷尬:“我不想和你在一起。”
段靈耀驚呆:“不是說扯平了?”
“嗯,扯平了,可以不提過去的事……但是靈耀,我不想再騙你,實話實說,你這樣的性格就算不提過去,隻看現在和未來,我也沒有辦法接受。”
迎麵就是直白一擊,差點叫段靈耀嘔血。
“哦,隨便,我才不在乎!”段靈耀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眼淚歘地留下來,張口便咬住宋司謹的大腿。
“誒,別咬啊!”難道段靈耀是屬小狗的嗎,一醒來就咬人。
給醒著的段靈耀換藥真是太辛苦了,換完藥兩人四目相對,俱都淚眼汪汪。
段靈耀帶著點哭腔:“你根本就還在介意,騙子!”
宋司謹心虛地移開視線,要他一下就完全不介意,也太難了。
——
可能是上次談話不太愉快的原因,也可能是段靈耀依然懷疑宋司謹的原因,總之他越來越難伺候了,他會故意刁難他,以此來考驗他對自己的耐心真心和愛心是否真的值得信任。
不是想吃肉了,就是想吃很貴的鬆子糖。外頭山路兩邊的小攤哪有賣這些的?宋司謹壓根沒法當天給他買來,就叫段靈耀的小廝下山去跑腿,段靈耀很不滿意,嚷嚷著宋司謹一點都不在乎自己。
對此宋司謹忍了又忍,但泥人也有三分骨氣,往日熟悉的被控製感和無力感逐漸回來,段靈耀昏迷時脆弱可憐又可愛的模樣漸漸從宋司謹腦海中消退。
於是在段靈耀能下地蹦躂的時候,宋司謹決定不忍了。
他伺候人這麽久,該償還的也償還了,再說段靈耀以前總欺負他,欺負了那麽久呢!宋司謹寬容大度,不想跟他一直糾纏,才勉強同意兩人扯平。
但這不代表他什麽都忘了。
不過他已經決定不再跟他吵架,因此大部分時間,宋司謹隻是語氣有點不太好地衝段靈耀說幾句,然後扭頭就走不伺候。
愛殺不殺隨便你。
而宋司謹這樣不配合,段靈耀卻總要先來和好。
他假裝若無其事地晃**到宋司謹身邊,宋司謹不理他,裝沒看到。
段靈耀越晃越近,腳尖踢踢宋司謹的腳後跟:“喂。”
宋司謹在幫許萬青曬藥材,仍舊不理他。
段靈耀稍微提高一點聲音:“我傷口疼”
宋司謹轉過身直直看他:“不是我弄的,別找我。”
“什麽時候說是你弄得了。”段靈耀嘟囔道,“我餓的傷口疼不行呀,要不要出去吃肉?段靈耀假裝之前沒有跟人吵架,背著手,慢吞吞地溜達,宋司謹幫他綁的頭發有點歪,斜著垂在肩上:“辛青偷偷帶飯了,有筍蒸小雞和清炒蝦仁。”
天天吃素齋,普通人哪受得了這個,宋司謹一聽兩道菜名,嘴巴裏就不停分泌口水。
“好,好吧。”
他根本無法拒絕偷偷吃肉的提議。
兩人便在鬧矛盾又和解的過程裏無限循環。
這日,許萬青給段靈耀開了最後一次藥:“這個藥方拿去,連續喝一個月清掉餘毒即可,不過這個藥喝了容易犯困,自己多注意些。”
他話裏話外,是想趕人走了。
但還有個問題,許萬青笑眯眯地看著宋司謹:“宋小大夫,你答應我的條件什麽時候能完成?”
宋司謹:“您等一下。”
宋司謹衝回房間,掏出一個小本子,裏麵都是用炭筆描畫的自己記得的,但大嶽國沒有或者少見的植物,他把自己記得的特征與用處都寫了下來,包括甘蔗、玉米、地瓜、土豆……
這些東西不一定能找到,但因為一直在想它們,關於這些食物的美味做法倒是一個接一個從腦子裏往外蹦,宋司謹都有了想開飯館的想法了。
“許大夫,您看這些行麽?”宋司謹不好意思地說道,“這是一些很有用的作物,大部分都長在海外的土地上,可以把它們印下來交給出海的船員,讓他們在海島上找找。”
活字印刷術、草葉造紙術甚至是火藥,這個時代都有了,宋司謹真的想不出別的帶技術含量又能成功造出來的東西,而且沒有人提點,漫無目的地去思考,很難觸發被蒙蔽的那部分記憶。
許大夫接過畫冊嘖嘖稱奇:“老夫真想認識認識那位教授過你的遊醫,到底是什麽樣的奇人,才能有如此獨一無二的智慧和知識。”
宋司謹幹笑兩聲:“可惜時間過得太久,我連那位老人家的模樣都忘了。”
坐在一旁的段靈耀慢吞吞吃杏仁,麵色已經沒有之前那麽虛弱,他好奇地看過來:“你們在說什麽?”
許萬青反手把畫冊甩給段靈耀:“自己看,宋小大夫想找到這些東西造福民生呢。”
段靈耀看著看著,頓時有了不少想法,他眼中異彩漣漣:“不錯,這些作物要是真的存在,確實於民生大大有利。”
要是能快些找到,還能借此為三皇子造勢一番。
許萬青又道:“那就請信國公府想辦法去找吧,老夫一屆遊醫,可辦不到靠自己找到這麽多東西。”
聽他這麽說,宋司謹才意識到自己又考慮不周了,好在許萬青並非想為自己謀利,托給信國公府辦事更便利。
段靈耀自然一口答應,就算許大夫沒打算叫他辦,在知道這些東西後,段靈耀也想要主動去尋找。而且他很想拉攏許大夫到公府裏麵任職,再不濟,叫他一直留在瑤京也好。
但許萬青不想去,他說自己會在青崖山留一段時間,之後去哪裏隻憑緣分。
——
要下山的那天,辛夷辛青興高采烈地駕著馬車迎接段靈耀,宋司謹與他同乘,一鑽進車裏,段靈耀就開始犯困。
他剛喝過湯藥,那藥早晚都要喝一次,許萬青也沒有誇張,確實喝了容易困倦。
於是段靈耀開始往宋司謹身上靠,宋司謹怕他不小心又碰到傷口,就叫他躺下睡。
馬車顛顛簸簸搖搖晃晃,像個大型的搖籃,沒一會宋司謹無聊地也開始犯困,慢慢地外頭雜亂的聲音越來越大,馬車駕駛的也越來越顛簸。
忽然伴隨著一下劇烈的震動,辛青大喊的聲音順著車窗傳入:“馬,小心馬!”
下一瞬一股慣力操縱著宋司謹向□□斜,他扶住窗框向外看去,發現馬車外濺了大片的血跡,而拉著他們的馬受了驚,正胡亂往前跑著。
這還不算什麽,更糟的是有一群蒙麵的山匪正在與辛夷他們廝殺,同時不忘追殺亂跑的馬車。
宋司謹分不清這群山匪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看到他們掏出弓箭的那一瞬,他打了個激靈,抱著段靈耀縮成一團。
心中越發沉重,下意識他想到了一個名字:顏雪回。
總覺得突然遇到這種事,跟顏雪回脫不了幹係。沒有更多時間讓宋司謹亂想,馬兒中箭倒地,車子向前傾倒,因天熱沒有關門,宋司謹跟段靈耀一下滑到了地上,好險沒被馬蹄踹到。
許萬青的藥也是厲害,鬧成這樣,段靈耀才勉強掙紮著從困倦中清醒一點。
來不及等他醒了,山匪人數眾多,有好幾個人已經追了上來,呈包圍之勢將宋司謹跟段靈耀逼到料峭崖邊。
腳下是湍急的河流,前方是凶殘的匪徒,他們手中要麽舉著寒光凜冽的大刀,要麽就架好了勢不可擋的利箭。
當刀與箭同時向宋司謹襲來的時候,宋司謹腿一軟,控製不住地抱著段靈耀往後倒——兩人向崖下墜去。
段靈耀終於醒來,迎著風哇一聲哭了:“你就算想殺我,也不至於賠上你自己吧!”
宋司謹也哭了,嚇得:“我哪敢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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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