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說死前的那一瞬間, 腦子裏會閃過很多念頭。

可宋司謹想來想去,隻覺得內疚於娘親,還有些遺憾與段靈耀之間磋磨太久。

他擋在段靈耀身前, 決意今天與他同生共死, 再像上次那樣被他獨自推到安全的地方, 恐怕會難受死。

顏雪回薄情的丹鳳眼清淩淩望向宋司謹,有一點驚訝, 又有一點了然:“宋公子何時心悅段世子的?早知如此,顏某便不勉強宋公子了。”

宋司謹硬邦邦地說:“與你無關。”

就在這時,裴捕快急匆匆跑回來:“大人,這小子果然有鬼, 他的人就在後麵!”

顏雪回冷笑:“我早就猜到了, 段世子一直在這裏拖延時間,不就是想等援軍過來嗎?可惜, 這點時間足夠我要你的命了,到時候一群人找過來, 發現段世子與早已死去的宋公子穿著喜服死在一塊,會不會成為瑤京新的誌異傳說?”

宋司謹剛為有援兵的消息感到開心,就被顏雪回提醒到而氣餒。

可段靈耀看起來一點都不緊張, 他緩緩直起身子, 當著眾人的麵抻了個懶腰。

裴捕快實在看不下去,舉著刀就要報斷臂之仇,段靈耀終於不緊不慢地開口:“你真的不想見曹金貴了?”

這個名字一出, 顏雪回如遭雷擊, 厲聲嗬斥:“住手!”

刀鋒生生停在空中, 裴捕快恨恨瞪了一眼段靈耀:“大人, 快沒時間了?”

顏雪回顧不上搭理他的問題, 雙目緊逼段靈耀:“你已經殺了他,還想用他來拖延時間?”

段靈耀上前一步,款款走到宋司謹身前:“那你找到他的屍體了?顏大人,我說殺了他,是想氣氣你,萬一氣死了不就等於得來全不費工夫嘛。”

宋司謹疑惑地看著他們,雖然不懂在說什麽,在他敏銳地意識到,事態出現了轉機。

一時間顏雪回陷入兩難境地,他狐疑且痛恨地看向段靈耀:“段世子為人世人皆知,你向來狠辣,得饒人處不饒人,怎麽可能會手下留情。”

段靈耀翹著唇角,粲然眸光掃過與自己牽著的那隻手:“你說得對,小爺我本來是打算殺掉他的,可有人不會希望我這麽做,便隻好先放他一馬了。”

顏雪回仍不敢輕易相信:“空口無憑,顏某不敢相信。”

段靈耀便伸手一指:“急什麽,人馬上就要過來了。”

一時間顏雪回臉上神情精彩又複雜,他已經相信了段靈耀的話,難怪他敢單刀匹馬就闖過來,原來早就留了後手。

隻是……

“顏某不明白,段世子既已捉拿到人,為何不上報天聽?”

段靈耀眸光越發幽深,笑容卻格外肆意:“這你不用管,小爺我做人有底線,不像某些人,就知道欺負傻子!”

宋司謹:“咳。”

一時間彼此僵持住,顏雪回不想放過這一線希望,隻能選擇冒險等待。

半刻鍾後,院外響起陣陣兵戈相擊的聲音,顏雪回眉目一沉,叫手下以刀劍包圍段靈耀和宋司謹緩緩向外移去。

他的目光一直在緊盯著追兵,當看到一個被包圍在人群中央脖子上長了個瘤子的老人時,顏雪回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

而宋司謹也終於明白,這兩人之前打的什麽謎語。

這是能證明顏雪回家族清白的關鍵證人,他若死了,顏雪回為之奮鬥的最大人生目標基本等於無望,也難怪他會突然這麽恨段靈耀。

“都住手!”段靈耀揚聲喊了一句。

“停下!”顏雪回隨之配合。

對顏雪回來說,當下最關鍵的是保證曹金貴的安全,兩方人馬虎視眈眈看著彼此,隻要一點苗頭,隨時就會繼續廝殺。

顏雪回看向宋司謹,眼神飛快閃爍了下,他又看向段靈耀,幹脆利落地說:“段世子深謀遠慮,顏某自認不及,今日就當我們平局,我放宋公子離去,也請世子放過曹金貴。”

他沒有提及段靈耀,因為時間拖延這麽久,援兵已經到來,他不能當著眾人的麵殺掉段靈耀。

段靈耀竟然難得的很配合:“既然這樣,我就給顏大人一個麵子。”

隻是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燦爛又甜蜜,眼中還帶著點狡詐的亮光,已熟知他脾性的宋司謹似乎都聽到他肚子裏的壞水冒泡泡的聲音了。

他看起來真是胸有成竹,也是,心思那麽壞,心機那麽深,怎麽可能一點把握都沒有就跑過來犯傻。

宋司謹不禁有些生氣,雙方交換人質的時候,段靈耀拉著他往外走,他悄悄甩開他的手。

段靈耀又過去拉,宋司謹就壓低聲音質問:“你明明可以早一點跟顏雪回交易,為什麽偏要拖到現在?是不是故意的?”害得他都快擔心死了。

段靈耀沒有回頭,側臉微微泛紅:“我是故意的。”

“你怎麽這樣?這種事不能拿來嚇唬人的,萬一中間出差錯怎麽辦。”

段靈耀輕聲道:“我不是想嚇唬你,我隻是覺得……你可能並不想嫁給我,這個機會,我不想錯過。”

萬一錯過了,也許這一生,他隻能跟宋司謹的靈牌作伴。

可是沒有錯過,他還得到了宋司謹的應允,多麽幸運,再來一次他還是願意冒險。

宋司謹又無奈又驚奇,後怕之後,升起一點別樣的奇妙感覺。像他這樣膽小怕事的人,恐怕一輩子都不敢主動像段靈耀一樣冒險,可是有他陪著,體驗過那麽多他從不敢想的經曆,事後回想,感覺好像也不是很賴。

就像現在這樣,很害怕,也很安心,因為宋司謹知道,牽著自己手的這個人,不僅僅會在自己害怕的時候捂住自己的眼睛,更會在危險來臨時擋在自己身前。

回到隊伍裏的時候,辛夷和辛柏上前接住段靈耀跟宋司謹。

兩人都有些激動,辛柏慣來沉默,隻習慣性地守護在主子身邊,辛夷則笑著與宋司謹打了聲招呼:“宋公子,又見麵了。”

宋司謹撒謊假死,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辛夷不意外,恐怕也早知道:“我聽靈耀說,你們一直有派人暗中保護我,前幾日我被顏雪回帶走,我娘跟我走散了,不知你們有沒有發現她們的蹤跡?”

辛夷說道:“宋公子莫擔心,我們已經把範夫人接進京城了,她跟那位小丫鬟暫時住在楚大人家裏,安然無恙。”

宋司謹終於放心,心一放下來,虛弱疲憊的身體就有些撐不住。

辛夷見他臉上因出汗弄花妝容,淺淺淡淡的紅蹭了一臉,有些不忍直視,掏出一麵銅鏡和濕帕子,幫他整理。

宋司謹低頭一看鏡子,頓時尷尬不已,天啊,花成這樣,段靈耀是怎麽對著這張臉親下去的?

最尷尬的就是嘴巴,抹的胭脂最多,被段靈耀親的糊成一片。

他連忙用濕帕子擦拭,但他實在餓了太久,身體虛弱地直晃。

“話說回來,辛青沒來嗎?”

辛青為人活潑,以前被段靈耀下令照顧宋司謹,兩人很是熟悉。

辛夷頓了頓,眼中流泄出一絲傷痛:“辛青已經沒了,那天在青崖山,他就……”

乍然聽聞這個噩耗,死去的還是與自己頗為熟知的半個朋友,宋司謹腦子一懵,渾身上下驟然失力,他眼一閉,猝不及防昏厥了過去。

正在盯著顏雪回以防對方搞小動作的段靈耀感受到手上發沉,回頭一看,目眥欲裂險要嚇死,他急忙上前一步接住人:“謹哥哥!”

宋司謹沒有反應,駭的段靈耀急切去摸他的臉,涼絲絲,濕漉漉,搖晃叫喊都不醒,段靈耀恨恨回頭,看到顏雪回等人正慢慢後退準備要打道回府,便起身奪過守衛的弓箭,對著顏雪回射出一支。

顏雪回說的沒錯,他向來狠辣,逼急了,他什麽道義都可以不顧!

那支箭破空尖嘯,摧枯拉朽般衝向顏雪回,雖然一直在防備彼此,但誰都沒想到,段靈耀說翻臉就翻臉,他甚至都不給自己的手下下命令。

那支箭凶狠急速,快的常人根本捕捉不到。

猝不及防之下,裴捕快猛地撲到顏雪回身前,替他擋下了那支箭。

噗通!

抱著忠誠下屬的身體,顏雪回失聲喊道:“阿裴!”

雙方再次劍拔弩張,段靈耀握著弓箭,厲聲嗬斥:“你對宋司謹做了什麽?!”

懷中人血流的越來越多,那支箭紮的太過致命,已然無力回天。顏雪回又恨又怒,又見宋司謹昏迷在地,便不再隱瞞:“也好,我本來想讓世子自己發覺,擇日不如撞日,我現在就告訴你!世子先前說殺了曹金貴,顏某怕不能叫世子血債血償,便做了二手準備,能叫世子嚐嚐失去重視之人的滋味也好,所以我早就命人在宋公子的飯菜裏下了毒,不出三日,他必將七竅流血而亡!”

說這話的時候,顏雪回格外痛快,他看著段靈耀驚恐怒極的神情,很是慶幸自己提前做了準備,如今曹金貴活著,阿裴卻死掉,那就叫宋司謹給阿裴償命!

顏雪回緊緊握住裴捕快的手,帶著一種報複般的快感說道:“那毒無藥可解,世子還是早些準備與靈牌共度餘生吧!”

段靈耀的回應是另一支箭,他忍無可忍,險要衝上去親自摘掉顏雪回的狗頭。

一時間殺手將顏雪回團團圍住,這次有了準備,想殺他就沒那麽容易了。

辛夷連忙抱住段靈耀的腰:“少爺,您先別急,顏雪回那廝跑不掉。許大夫還在府裏,當務之急是帶著宋公子回去看大夫,也許許大夫有法子呢!”

段靈耀大口大口喘息,顫抖著收回刀:“你說得對,先帶他回府,許大夫連我都能救回來,一定也可以救他!”

話雖這麽說,心裏卻實在沒底,對付顏雪回的時候,麵上雖然輕蔑,實際段靈耀從未輕視過他。

他知道這是個聰明人,上次給自己下的毒被大夫解開,這次就一定會換一種更厲害的毒。

可他實在顧不上顏雪回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宋司謹。

段靈耀抱著宋司謹進入馬車,叫他枕著自己的大腿,緊緊抱住他的上身:“對不起,都是我連累了你。”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以前是宋司謹運氣好才活了下來,實際上哪一環出現差錯,他都可能喪命。

可命運哪能永遠眷顧他,上一次他僥幸活了下來,下一次呢?

段靈耀真的害怕。

這兩個月來,他假裝沒有發現宋司謹的蹤跡,何嚐不是怕他在自己身邊再受傷害,現在蒼天告訴他,沒錯,隻要他跟宋司謹在一塊,宋司謹就會很倒黴。

段靈耀情不自禁苦笑,宋司謹擦幹淨臉後,他也終於看清他蒼白的麵容。

憔悴、虛弱、奄奄一息。

段靈耀輕輕地在他唇角啄吻著,說:“謹哥哥,你一定要沒事,隻要你好好活著,我什麽都答應你。”

——

信國公府內,段靈耀正焦急地催促許青山。

“許大夫,你到底有沒有辦法解毒?”

許青山吹胡子瞪眼:“沒有!”

“那你可知道他中的是什麽毒?”

“這種奇毒老夫以前從未見過,竟叫人看不出中毒跡象,實在聞所未聞神妙無比,世子見諒,還是另請高明吧。”

“不行,連你都沒辦法,其他人又有什麽用!你就一點都看不出,他到底怎麽了嗎?”

許青山搖頭歎氣:“老夫真的看不出來,隻能看出他脾胃受損,也不知是中毒導致的,還是別的緣故。”

要不是段靈耀信誓旦旦說宋司謹中了毒,許青山都覺得他在戲弄自己。

若世上真有這麽厲害的毒藥,許青山就忍不住為這半個徒兒感到傷心了:“老夫暫且開些清熱解毒滋補固元的藥,其他的卻是做不到了。世子,早日為身後事做打算吧。”

許青山離去後,段靈耀坐到宋司謹身邊怔怔出神,連許大夫都沒有辦法,這世上還有誰能救他?

死馬當作活馬醫,他叫人請了禦醫,所有人的說法都跟許青山一樣。

段靈耀絕望了,這一次,他麵對的不是突如其來的告別,而是一點一點刻骨的折磨。

辛夷來報,說是老夫人有請,段靈耀厭倦地不肯去見。

他悄悄把宋司謹帶回來,外人不知他還活著,老夫人卻總會知道。娶一個死人跟娶一個活人有很大差別,她總歸想要見見人。

——

宋司謹醒來的時候,肚子餓得都快麻了,睜開眼看到的就是段靈耀隱含擔憂的眼神。

“謹哥哥,你感覺怎麽樣?”

“肚子不太舒服,想吃飯。”

想到自己竟然餓暈了,宋司謹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他揉揉肚子,期待地看向段靈耀。

段靈耀沒想到他張嘴就是要吃的,忙叫人端飯食過來,廚房裏一直都備著各色食材,不一會兒的功夫,便陸續送來滿滿一桌菜。

宋司謹沒力氣下床,靠著段靈耀便迫不及待地吃起來,他知道餓久了的人要緩著些,便強忍嘴饞,堪堪填飽肚子完事。

呼——

胃裏總算沒有那麽難受了,宋司謹感動地舒了口氣,一抬頭,忽然發現段靈耀正眼眶紅紅地看著自己。

宋司謹怔了下:“怎麽了?”

“沒什麽。”段靈耀搖搖頭,給宋司謹剝了顆蝦仁,“再吃點吧。”以後就吃不到了嗚嗚 。

宋司謹見他莫名傷感,不忍拒絕他的好意,張口便將蝦仁吃掉:“唔,好吃。”

吃飽後,宋司謹被餓呆的腦袋總算有能量去思考別的事情,他看一看床榻的樣式,就知道自己回到了國公府內。

這倒沒什麽驚訝的。

忽然門外響起一陣撓爪子的聲音,伴隨著某隻肥貓的破鑼嗓子,段靈耀擦擦眼睛,去開了門。

許久未見的瘦瘦衝到**,衝著宋司謹好一頓喵嗚。

宋司謹抱住它,一邊順毛一邊道歉:“對不起啊瘦瘦,我不是不想要你。”

段靈耀便繼續坐在床邊,用一種微妙且眷戀的眼神看他們。

宋司謹被看到頭皮發麻:“靈耀,你到底怎麽了?是我暈倒後又出什麽事了?”

段靈耀不知該怎麽告訴他他命不久矣,下意識說:“沒有。”

“顏雪回又氣你了?”

“沒,謹哥哥以後都不用擔心他,他現在在牢裏。”

宋司謹震驚:“什麽?”

提到顏雪回,段靈耀就忍不住冷笑,惡毒的神情看的宋司謹陣陣發毛。

原來那天不僅段靈耀帶人去找了顏雪回——顏雪回給他寫了封信,信上有地址,段靈耀猜到他會提前安排人在路上監視自己是否獨自前來,若他帶著別人,他就會及時發現撤離。

故而段靈耀隻能先獨自去,再拖延時間到援兵趕到。

這隻是計劃的一環。

顏雪回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宋司謹下手,段靈耀已經忍無可忍,他要讓他再也翻不起風浪。以前他沒有把柄,奈何不了他,可現在他知道顏雪回的真實身份,還順藤摸瓜抓住了曹金貴。

他上奏告發顏雪回乃二十年前巫咒案的餘孽,雖然沒什麽物證,但有人證——隻要派人到指定時間指定地點去抓捕,就能發現顏雪回與曹金貴同行!

顏雪回派人埋伏在四周,他也派人圍堵了其他出路,這樣雙方在交換人質分別後,顏雪回想帶人離開,就隻能走一條路。

而在這條路的前方等待的,是聖上的心腹,趙孝幟小將軍。

他將親眼目睹顏雪回跟曹金貴在一起的場景,屆時無論顏雪回怎麽狡辯都沒有用。

聽罷段靈耀的安排,宋司謹神情越發複雜:“巫咒案是個冤案。”

段靈耀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宋司謹:“話說回來,謹哥哥怎麽知道那麽些的?”

宋司謹一下緊張:“我……”

“算了,不想說就不用說。”段靈耀湊上前親了親宋司謹的唇角,“我知道謹哥哥有很多秘密,聽說很久以前,也有個癡兒,忽然醍醐灌頂窺得天機,從此便遠離紅塵不問世事,也許謹哥哥正是這樣。”

雖然說的有點奇異,但從某個方麵來講,竟與真相沾了點邊。

一直都要想辦法撒謊圓謊的宋司謹忽然放鬆起來:“你真好。”他總算不用撒謊了。

段靈耀勉強笑了笑:“謹哥哥這時候不說人家壞了?”

宋司謹赧然抓了抓鬢角:“你壞的時候我罵你,你好的時候就誇你,不是很正常嗎?”

段靈耀越看他越喜歡,不由把手指跟他的纏繞在一起。

“謹哥哥,你是不是希望巫咒案翻案?”

宋司謹遲疑著點頭:“畢竟這件案子涉及很多枉死的人,我也很討厭顏雪回,恨不得他永遠關在牢裏,他害了那麽多人,甚至連辛青……就算顏雪回死了,我都不會同情他。可要是沒有冤假錯案,也許一切都不至於。”

段靈耀一邊把玩他的手指一邊說道:“這件案子的關鍵其實是聖上,說句大不敬的話,隻要聖上還活著,巫咒案就不可能翻案,其餘都是次要。謹哥哥要是想,大不了等三殿下登基後,我請他幫忙翻案,唔,也不錯,順便能爭取一些寒門學子的支持……”

真正要了顏雪回父親命的,是巫咒這種怪力亂神的事麽?錯,是他自不量力,見百姓艱苦,便急於求成想從世家口中奪食,甚至想動聖上的私庫,這才是要他命的真正原因。

宋司謹越聽心裏越難受,其實他也知道,顏雪回並未打算很快翻案,他一直想的,都是送秦祐山登基後請他幫自己。

如今段靈耀直接揭開這件事,還把顏雪回和曹金貴送進大牢,恐怕顏雪回很難在活著的時候夢想成真。

宋司謹情不自禁地想,要是沒有巫咒案,是否顏雪回就不會一直對付段靈耀跟三皇子?蘭遲不用死,自己也就不會一直被要挾?

要是聖上和世家沒有那麽貪婪,是否也不會出現巫咒案?

而顏雪回的父親之所以得罪他們,是想為百姓謀福祉。

歸根結底,這個時代太苦了。

三殿下,或者太子殿下登基後,一切就會變好嗎?不一定,社會生產力一直落後,就很難有長足的改變。

宋司謹知道自己微不足道,但他就是想改變一點什麽:“靈耀,我先前交給你的那些植物,你有派人去找嗎?”

段靈耀搖搖頭:“太忙了,還沒來得及。”

剛出青崖廟,兩人就被追殺落入山林,被救回京後,段靈耀又忙著對付顏雪回他們,實在是沒工夫。

宋司謹便反握住他的手,鼓起勇氣說:“我想親自去找,靈耀,你幫幫我吧。”

“可你不是怕水?”

“是,但我覺得,我可以克服一下。”

世界廣袤無垠,海闊天空間有無數新世界,段靈耀聯想到他們縱馬遊船,在一處又一處地方留下彼此相依的腳印時,便笑彎了眼睛。

“好呀,等瑤京的事塵埃落定,我陪謹哥哥一起!”

可是笑著笑著,段靈耀的心忽然涼了下來,因為他在這美好願景裏,想起了最殘忍的真相——沒有未來了,他們隻剩不到三天的時間。

這一晚段靈耀給了宋司謹很多應允,他答應給他造一艘世界上最大的船,大到宋司謹坐在船裏的時候,不會害怕隔的遠遠的海麵。

他還答應會陪他一起,無論是去宋司謹嘴裏熱到會變黑的赤道,還是去可能有的廣袤但無人的大地,他都陪著他。

帶上範夫人跟麥苗一塊也可以,隻要她們願意。對了,她們現在在楚雲羲家裏,明天天亮,他就帶他去見她們。

宋司謹畢竟餓了很久,才吃一頓飯,身體仍舊虛弱。

喝過那碗據說是補身體的湯藥後,他便沉沉睡去。

身體一天比一天更圓潤的瘦瘦在枕頭邊上團成一團,段靈耀舍不得睡,他還在看他,借著氤氳溫暖的燭光,將他的眉目一點一點細細描繪。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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