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一路上飛行順利,上麵是碧藍的天,下麵是湛藍的水,風景很美。海麵上散落著數不清的島嶼,有大點的,有小點的。我們飛過一個又一個島嶼,飛行了大概有一個半小時,有驚無險地到達了棕櫚島。飛機著陸的棕櫚島機場是我見過的,可以說是最簡陋、最奇特的機場。等見完達魯總統,我回過頭來再詳細說說那個讓人過目不忘的機場罷。
到達機場時,已經有人在等我。那是鮑爾斯事先安排好的。鮑爾斯告訴我,達魯總統同意見我,我到棕櫚島後會有人來接,帶我去見達魯總統。
我從沒想過會有機會來棕櫚島。棕櫚島是旅遊天堂,景色明顯要比吉多島更勝一籌。不過,現在我無心欣賞車外掠過的美麗風景,我一門心思都在同達魯總統的會見上。我把準備同達魯總統說的話又在腦子裏詳細過了一遍。說實話,在爭取吉多在RH國際組織年會上支持我們這件事上,我的壓力還是很大的。你想想,我們沒有在吉多建館的時候,吉多曾經多次支持我們。現在我們有了使館,我當著代辦,這種情況下,如果爭取不到吉多支持我們,那就說不過去了。那就是我的失職。
汽車在臨海的一棟房子前停下來。房子很別致,帶著南陸獨特的風格,外麵看上去還是草屋,設計建造卻是現代的,應該算是高檔民宿。下了車,有人把我領進房子外麵的廊棚裏。這種廊棚在熱帶海島上很實用,既美觀又舒適,能擋雨擋太陽,又透氣。
我在竹椅上坐下,不多一會兒,達魯總統從屋裏出來。
“代辦先生,Whatbroughtyouhere?”達魯笑著問。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總統閣下好,很高興見到您,”我笑了笑說。
我們握了手,達魯請我坐,自己也在邊上的一個竹椅裏坐下。
“總統閣下,不好意思打擾您的度假,”我說。邊說邊從隨身帶著的皮包裏拿出筆和筆記本。
“代辦先生,很高興你能來,”達魯說,“聽鮑爾斯常秘說,你有重要的事情找我。”
“是的,”我說。接著我把有關RH國際組織年會上,有的國家要提出針對我們的提案,我們希望得到吉多支持等等,一五一十都同達魯總統說了。
“哦,是這樣,”達魯聽完後說,“難怪你著急著要來見我。前兩天,鮑爾斯打電話給我,說了這件事,也沒有說清楚。我讓他們交給副總統決定。”
“我想見副總統,但沒有見到。另外,您知道,有的國家還在背地裏搗鬼。所以,我隻能冒昧來打攪您,”我說。
“我明白了。我想,有一點,你是知道的,”達魯變得嚴肅起來,“我們兩國是友好國家,是好朋友。在國際問題上,我們同你們持相同的觀點,不管別人說什麽,做什麽,我們一直堅定地同你們站在一起。隻要我在台上一天,這個立場就不會改變。”
我認真聽著,在筆記本上記下達魯的話。
“這一次也一樣,”達魯繼續說,“我們會繼續支持你們。我會同副總統打招呼。另外,你說有的國家在背地裏搗亂。你不說,我也知道是誰。不去管它,總有人會說你這也做得不對,那也做得不好。我們知道我們自己是誰,也知道誰在感情上同我們離得近。所以,我同鮑爾斯說過,凡是鍾代辦要我們做的事,我們一定要支持。”
“謝謝總統閣下,您的話讓我十分感動,”我說。這不是客氣話。達魯的話確實讓我感動。
“應該的,你知道,在我看來,支持你們,也就是支持我們自己,”達魯說。
“再次謝謝總統閣下,”聽了達魯的話,我如釋重負。
“不客氣,”達魯說。
“另外,總統閣下,關於醫院和醫療隊的事,現在有了一定進展,”我換了個話題,“我們會先向吉多提供一些藥品、醫療器械和費材。”
“這樣吧,代辦先生,現在到飯點了,要不你同我一起吃個午飯,我們邊吃邊聊,”達魯說。
“不了,謝謝總統的邀請,”我說,“我得馬上趕回去,居華大使還在等著我的消息呢。”
“那就不留你了。醫院和醫療隊的事,我們回吉多再聊,”達魯說。
“那一言為定,”我起身告辭,緊緊握了握達魯略顯粗糙的手。
“祝你SAFEJOURNEYBACK。也替我問居華大使好,”達魯說著,一直把我送到車前。
告別達魯,我很快又回到機場,坐上了飛機,前麵就是跑道。我深深鬆了口氣。現在離完成任務隻剩下一架飛機的距離。
我還是坐在凱普頓斜後方。凱普頓等我坐穩,係好安全帶,就把飛機發動起來。不一會兒,飛機上了跑道。凱普頓把油門加大,飛機速度越來越快。就在我以為飛機馬上就要升空時,凱普頓突然手忙腳亂一通操作,飛機開始緊急製動。製動來得太突然,太猛烈,我本來往後仰的身體,猛然向前衝,然後又被安全帶死死拽住,腦袋差一點撞上前麵副駕駛座的後背。
飛機在輪子與機場跑道劇烈摩擦的刺耳響聲中突然停了下來。
“對不起,代辦先生,”凱普頓停了手,回過頭來對我說,“剛才有個小孩上了跑道,好險,差點撞著他。”
我探頭往外一看,果然看見有個小孩呆立在跑道中間,就在飛機前麵,沒離開多遠了。真的險。要不是凱普頓發現及時,製動得快,這小孩恐怕早就沒命了。
凱普頓停了發動機,跳下飛機。我聽見凱普頓狠狠把小孩教訓了一通。
我沒有下飛機。我依然坐在座位上。我現在有時間仔細看看眼前這個又簡陋又奇特的機場了。說是機場,實際上隻有一條跑道。跑道是在一片椰林中開辟出來的,沒有一寸水泥,看上去隻是一片草地。當然說草地不是很確切。跑道上曾經鋪過砂石,時間久了,沒有人管,上麵就長出草來。在長出來的草地上,依稀能看到飛機輪子壓出來的轍,證明這就是跑道了。
來的時候,我在空中隻看見椰林和草地,壓根兒沒發現有跑道。凱普頓把飛機對準那片草地的時候,我以為凱普頓是看錯了。等看清那片草地就是跑道時,我又發現那條跑道特別短。那麽短的跑道,飛機能停得住?我心裏一閃念。還沒等我反應過來,飛機已經落地。英語裏常說,softlanding和hardlanding,在這樣的跑道上降落,隻能是硬著陸,不可能軟著陸的。硬著陸的飛機顛簸著往前衝,我能明顯感覺到飛機在直行一段距離後,機頭開始往上仰,速度很快降下來。在凱普頓把飛機開回來的時候,我發現這條跑道有它的神奇之處。一般的跑道是建在平地上,這條跑道卻建在一個斜坡上,一頭高,一頭低。飛機在低的那頭降落,然後向高坡爬,借助坡度的阻力可以很快停住,不需要象正常降落滑行那麽長的距離。
凱普頓訓完小孩,又圍著飛機檢查了一圈,才回到飛行員的座位上。
“要不是我反應快,今天就出大事了,”凱普頓一邊重啟飛機一邊說,“我早就同他們說把跑道圍起來,不要讓人亂穿行,他們就是不聽。”
聽凱普頓一說,我真是開了眼界。原來這個機場還是開放式的,同我對機場的概念完全不同。
起飛,也是從跑道低的一頭向高的一頭加速,借助坡度升空。這差不多是航空母艦的起飛模式。飛機起飛後,我回頭一望,不禁倒吸一口冷氣。原來飛機騰飛起來的最高點就是一個陡峭的懸崖頂。也就是說,降落時如果稍有不慎,飛機衝出去一點的話,就會墜落懸崖,機毀人亡。
飛機倒是平穩地飛行了一段時間。我有時間從包裏掏出隨身帶來的三明治,啃起來。這才知道自己已經很餓了。
海上的天氣,變幻莫測,剛開始還晴空萬裏,不一會兒前方就出現了一團團白雲。小飛機最怕白雲,白雲往往帶著氣流。凱普頓操作駕駛杆,一邊讓飛機往上爬,一邊左躲右閃,想盡量避開雲層。顯然他是在躲氣流。
怕什麽來什麽。剛才還在平穩正常飛行的飛機,冷不防遭到強氣流的襲擊,劇烈震動起來,一下子跌落好幾十米。突如其來的下跌讓我的五髒六腑都快要從胸腔中飛出去了一樣。
“代辦先生,我們遇上強氣流了,請一定把安全帶係緊,”凱普頓一邊衝我喊著,一邊緊緊握著操縱杆。我猜想,凱普頓一定是想通過爬高衝出強氣流。
我腦子快速運轉起來。如果出事,我最擔心的是,我無法把達魯說的話在第一時間報告給居華大使。我隻能寄希望於鮑爾斯。達魯說了,他會同鮑爾斯聯係。如果飛機出事,我想鮑爾斯肯定會同居華大使聯係。唯一的遺憾是看不到絡腮胡子跳蹦極了。
又一股強氣流迎麵而來,飛機一下子翻了個跟鬥。翻了個跟鬥的飛機沒有回到平衡狀態,而是象斷了線的風箏,一邊機翼高,一邊機翼低,搖晃著往海麵跌落下去。這次的跌落比剛才更恐怖,飛機如果繼續失控下去,就是一頭栽進海裏,機毀人亡。
短短幾秒鍾,飛機已經跌到了離海麵很近的地方。我已經能夠看見海麵上的浪花,白花花的,一卷一卷的。我甚至還隱約看見了海水下邊遊著的鯊魚。再往下跌,飛機就要紮進大海了。
也就在這一瞬間,我感覺身體猛然被扯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