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鬱悶地回到使館,發現了一個比我更鬱悶的呂淑琴。
“這算怎麽回事,”呂淑琴一看見我回來,就開口抱怨道。
我沒有說話。我知道呂淑琴碰上問題了。
“鍾良,這怎麽回事,”呂淑琴說,“連個爐子都點不著。”
我明白了,呂淑琴的鬱悶不為別的,就因為爐子點不著。呂淑琴來的時候,看到這裏的條件艱苦,沒有抱怨,昨天同我一起在水中熬過熱帶風暴,也沒有說什麽。今天在一個爐子麵前,她終於崩不住了。人都有脆弱的地方。我知道,呂淑琴總覺得自己不善操持家務,對於爐子點不著火這樣的事總是容易抓狂。
“我來看看,”我說。我查了一下煤氣罐,還好煤氣罐沒事,開關也是開著的。我查了一下灶台,發現灶台進了水。我把灶台拆開,用抹布擦幹,打開,用火柴點了一下,火燃了起來。
“沒事了?”呂淑琴驚訝地問。
“好了,沒事了,”我說。
“還有水,自來水斷了,沒有水,這日子怎麽過,”呂淑琴說。
“這是個問題,”我說。吉多島上本來就缺水,靠的是海水淡化,風暴不僅損壞通訊係統,供水係統也中斷了。
“我們現在存的水用不了多長時間,”呂淑琴說。
“對了,我想起來了,”我說,“車庫下麵好像有個小蓄水池。我搬進來的時候,他們讓我看過,是應急用的。”
我趕緊帶著呂淑琴到車庫,費了點勁才把蓋子打開。
“還真有水,”呂淑琴驚訝地說。
“是,省著點,應該夠我們用一段時間,”我說。
“他們還真有心,”有了水,呂淑琴有了笑容。
“在這樣的小島住著,就得預備著點,”我說。
“那今天晚上,我們怎麽辦?屋裏太潮濕,”呂淑琴又問。
“屋裏住不了,今天恐怕隻能搭帳篷,”我說。我本來想帶著呂淑琴到“海葡萄”旅館躲幾天。現在布萊恩被砸傷,旅館也損壞嚴重,隻能打消這個念頭。還好,使館備有一個簡易帳篷,正好可以用上。
“可以,住帳篷好,”呂淑琴說,口氣裏還透著點期待。
搭帳篷的時候,呂淑琴告訴我有人來過。
“哦,對了,我差點忘了,外交部有人來找過你,”呂淑琴說。
“找我什麽事?”
“說是明天上午十點在穆尼那裏開會,有關救災的事,讓你參加。”
“明天上午?”
“對。”
“他們肯定是要問救災的事,我還沒有同居華大使打通電話,到時候讓我說什麽,”我抱怨道。
一個晚上,我沒有睡踏實,想了很多的事,加上睡帳篷不習慣,蚊子還多。呂淑琴也沒有睡好。呂淑琴最怕蚊子,被咬醒了好幾次。
“這裏的蚊子沒事吧?”呂淑琴問。
“沒什麽大事,”我輕描淡寫地說。
“聽人說被蚊子咬會得瘧疾,還會得登革熱,”呂淑琴說。
“也沒有那麽容易得。不是蚊子咬一口就能得。我不是一直也沒有得,再說了,現在有醫療隊在,就更沒事了,”我說。當然,我沒有提我從紅魚島回來發燒,懷疑得了登革熱,差點沒了命。我也沒有提居華大使夫婦打擺子雙打的故事。我不想讓呂淑琴擔心。
“那倒是,”呂淑琴想了想說。
第二天開會之前,我又去了趟郵局,結果電話還是不能打,我隻能硬著頭皮去參加會議。
剛進會議室,就見驢臉德皮笑著迎上來。
驢臉德皮把我拉到過道上。
“鍾代辦,我給您打電話,電話不通,想去找您,一直也沒有騰出時間,”德皮細著嗓子說。說話的態度明顯比以前謙遜了許多。
“找我有事?”我猜德皮想說他兒子的事,故意問。
“這次幸虧有醫療隊在,”驢臉德皮說,“要不然,我的老婆孩子就完了。”
“我聽陸大夫他們說了,說你喜得貴子,恭喜恭喜,”我說。
“謝謝。不過,這得感謝你,”驢臉德皮說。
“不客氣,這是你運氣好,”我說。
“是,我的運氣好,那也是托你的福,”德皮說,“以後有什麽事,盡管找我。”
“好,”我笑了。很難相信,我麵前的這個驢臉德皮,我在吉多的苦主,一夜之間,對我的態度竟然判若兩人。我一直暗地裏叫他驢臉德皮,看來今後不能再叫了。
會議由社會發展和漁業事務部部長狄維普主持,參加會議的是我們幾個代辦,我、倫傑、史密斯和布朗。看來這是一場使節吹風會。狄維普沒有多說,一上來就請穆尼講話。
“這次風災,我們吉多是幾十年不遇,”穆尼說。穆尼說話同達魯不同,帶著明顯的官腔,“我的印象中,我們還沒有碰到過如此destructive的大風暴。因此,我們遭受的損失也是災難性的。現在知道的,大概有十幾人遇難,三四百人受傷。具體傷亡數字我們還不確定。你們知道,我們有些小島本來通訊就困難,現在已經完全中斷,具體遭受什麽樣的損失,沒有辦法了解到。我們隻能為他們祈禱,希望他們平安。我們遭受的經濟損失也很大,災後重建將是一個緩慢而困難的過程。我們現在決定推遲大選。在這個困難的時候,我們急需國際社會的支持。”
穆尼接著說,“你們代表著我們吉多最友好的國家,也是世界上極有能力的國家,今天把你們幾位代辦請來,就是希望你們能出手相援,並且越快越好。對,越快越好。”
“閣下,”穆尼說完,布朗第一個說話,看來這家夥早有準備。“我們P國對吉多遭受重大的風災表示遺憾和同情。我同國內已經聯係好,我們準備向吉多援助五十萬美元。另外,我們願意動用我們的資源,幫助吉多了解其他島嶼受災的情況。實際上,這項工作已經開始。”
“謝謝,”穆尼說,“我們非常需要你們的幫助。”
“我們E國同樣對吉多遭受重大風災表示遺憾和同情,並願向吉多方麵捐贈二十萬美元,具體的我會同德皮常秘商量,就不在這裏說了。”
“我們基比也遭受了風災,”倫傑很低調地說,“不好意思,我到現在也沒有同國內聯係上。恐怕情況比較嚴重。但在抗災救災當中,我們會同吉多站在一起。”
倫傑說完,輪到我表態了。我現在的處境比較尷尬。我知道這個時候,吉多方麵期待我拿出點東西來,尤其是狄維普。我拿出的東西越多,對他越有利。但我什麽也拿不出來,我甚至還沒有同國內聯係上。
“我們對吉多遭遇熱帶風暴襲擊感同身受,對風暴造成的人員傷亡和財產損失,向吉多政府和人民表示深切同情和誠摯慰問,我們同吉多有著友好關係,將向吉多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幫助吉多和吉多人民度過難關。具體怎麽做,我正加緊同國內聯係。”我這樣說,雖然有點虛張聲勢,但成功避開了我還沒有同國內聯係上的尷尬,在氣勢上挽回點麵子,這是我想達到的目的。
“謝謝鍾代辦的表態,”穆尼說,“我們對貴國政府抱有很高的期望,希望能盡快聽到好消息。”
無疑,這次吹風會,布朗搶了風頭。我感覺很不爽。我正在爭取在吉多建海洋觀察站,而P國是反對的。P國如果在對吉多的賑災救災上壓我一籌,顯然對海洋觀察站項目不利。那笑到最後的就會是布朗。我不能就這樣認輸。
會議一結束,我又去了一趟郵局。
“鍾代辦,您又來啦?”莫裏森說,“現在您可以打電話了。”
我終於打通了居華大使的電話。我向居華大使說了吉多這次受災的情況,又同他說了使館和醫療隊的情況。我從居華那裏得知,這次吉多也遭受了熱帶風暴的襲擊,受災嚴重,使館也受了影響。
“你有什麽建議沒有?”居華問。
“剛才,穆尼找我們幾個代辦去開會,是想讓我們向吉多捐款捐物,”我說,“我這裏現在通訊聯係中斷了,我是在郵局給您打電話。我建議國內盡快向吉多提供力所能及的人道主義援助。”
“你同我想到一起去了,基比這裏也需要援助,”居華說,“這樣,我立即向國內匯報,請求國內同時考慮向基比和吉多提供人道主義援助。”
“那太好了,”我說,“大使,我還有一個小建議。物資運輸太耗時間,救不了急,最好能想別的辦法。”
“我知道了,”居華說,“你保持同我這裏的聯係。另外,災後安全一定要注意。”
同居華大使通完話,我大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