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一艘快艇的船頭上,同穆尼代總統和社會發展和漁業事務部長狄維普一起。警察總監尤素福站在我們身後。同在艇上的還有外交部常秘德皮和醫療隊隊長陸明大夫。

快艇從貝卡斯碼頭出發,向貝卡斯灣外海駛去。

“這艘快艇,我記得是三年前從E國進口的,”穆尼問尤素福。

“是的,代總統閣下,當時我們是以易貨貿易的形式從E國買了三艘快艇,用來巡邏,”尤素福說。

“那還有兩條呢?”穆尼問,“今天這麽大的日子,怎麽沒有一起出來?”穆尼問。

“報告代總統閣下,”尤素福說,“這次風暴當中,這幾艘快艇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我們隻把這艘搶修好了,另外兩艘還在搶修。”

“那你們得趕緊修,”穆尼說。

“一定的,”尤素福說。

“代辦先生,”穆尼說,“這次還真得感謝你。”

“不用謝,代總統閣下,”我說。

“你們的援助來得太及時了,”穆尼說,“可以解我們的燃眉之急。”

“所有國家中,這批援助來得最快,”德皮補充說。

“不客氣,”我說,“我們是友好國家,這是應該的。”

“Afriendinneedisafriendindeed,”狄維普插話說,“我同達魯總統說過了,他聽了很高興。”

“達魯總統閣下現在還好?”我問。

“恢複得不錯,”狄維普說。

“他過一陣就可以回國了,”穆尼補充說。

“Iamgladtohearthat,”我說。聽說達魯總統恢複得不錯,過一陣就能回吉多,我當然很高興。

快艇駛出海灣,遠遠看見有一艘大船停在海上。

“就是那艘船吧?”陸明眼尖,第一個看到了海上的貨船。

“Thereistheship,”我說著,指給穆尼代總統和狄維普部長看。

“看見了,看見了,”穆尼代總統和狄維普部長,還有其他人都開心地叫起來。

停在海上的那艘貨船是從國內來的。我完全沒有想到國內會來船,更沒有想到來得這麽快。同居華打完電話以後,我一邊等著居華那邊的回話,一邊收拾被熱帶風暴損壞的使館。我找人先把旗杆重新立起來,把大王棕樹鋸成一截截搬下來,然後用油毛氈把房頂封好。我和呂淑琴搬回到使館裏住了。

一連好幾天,我都去郵局給居華大使打電話,但都沒有國內的消息。我有點著急起來,時間不等人,國內再沒有消息,就有可能錯過提供援助的最佳時機。錯過了最佳時機,援助就不能在外交上達到最佳效果。

“你別急,再等等,”居華在電話裏說。聽得出來,居華大使自己也有點急。對居華大使來說,他既管著基比,也管著吉多,現在兩個地方都受災,都需要我們在外交上有所表示。

那天,我和呂淑琴一起在收拾院子。連續幾天下來,院子有了點模樣。

“好像電話鈴在響,”呂淑琴說。

我停下手中的活,仔細聽了聽,果然有電話鈴聲從屋裏傳來。前幾天我去郵局打電話,每次去,我都同他們說一次,要他們馬上把使館的電話修好,看來現在終於修好了。

“是,是電話鈴聲,”說著,我跑進屋裏,操起電話。

“鍾良啊,”電話那頭是居華大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國內的指示來了。有一艘貨輪將在近期運送救災物資來我們基比和吉多。”

“真的?”我有點不敢相信。國內直接派船運送救災物資,以前好像從來沒有聽說過。

“當然是真的,”居華說,“這艘船現在就在海上,本來要去別的地方,根據國內指示,臨時改了航程,先上我們這裏來。”

“是這樣,那現在需要我做什麽?”我問。

“你一方麵等等具體通知,”居華說,“另一方麵立即通知對方做好接收援助物資的準備。”

“沒問題,我立即去辦,”我說。

“鍾代辦,您看,那艘貨船叫‘明遠’號,”陸明說。

陸明的話把我從回憶中拉回來。我抬頭一看,果然看見那艘船的船頭上寫著“明遠”兩個紅色大字。

“這艘船還真大,”穆尼代總統說。

“氣派,”狄維普說。

“一會兒,我們要不要上去?”尤素福問。

“肯定要上去,”德皮說。

“要上去的,”我說,“我得到的指示是要請代總統閣下上船。”

“那行,我讓他們聯係一下,”尤素福說。

我一想,對啊,船與船之間,他們有辦法聯係。尤素福離開了一會兒,回來說,“代總統閣下,代辦先生,他們已經聯係好了。”

“好的,”穆尼代總統說。我也點了點頭。

說話的工夫,快艇已經駛到“明遠”號船邊,放慢速度靠向貨船。

“明遠”號是艘萬噸級貨輪,小艇在邊上簡直是螞蟻見了大象。貨輪無比高大,我們隻能抬著頭仰望。“明遠”號上很快有雲梯放下,接著有兩個人順著雲梯爬下來。一個中年,一個青年。中年是船上的大副,青年是翻譯。

他們一下到艇上,我就迎了上去。

“我是駐吉多使館代辦鍾良,”我說。然後我把穆尼代總統、狄維普部長和在場的其他人也一一介紹給他們。

他們禮貌地同我和穆尼代總統他們打招呼。

“鍾代辦,我們船長請您上船,他在上麵等您,”大副對我說。

“讓我先上?”大副的話出乎我的意料。

“是的,請您先上,鍾代辦,”大副又重複了一遍。

我一想也對。船上是我們國家的領土,船長讓我先上去,是讓我在自己的領土上接待穆尼代總統。

“代總統閣下,那我先上去給您探路,”我對穆尼代總統說。

“請,”穆尼說。

我跟著大副上了雲梯。雲梯是晃動的,爬起來不容易。我很費了點勁,上到了甲板。

船長在甲板上等著我,見到我,一邊握手,一邊自我介紹。

“是鍾代辦,是吧,歡迎歡迎!我是‘明遠’號船長賀海。”

“謝謝賀船長,”我有點小激動,兩隻眼睛竟然有點潮濕。要知道,我這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鍾代辦,一會兒吉多代總統上來,您站在前頭,”賀海讓我排在他的前麵。

“你站在前麵,”我推讓說。

“不,應該是您站在前麵,您代表國家,”賀海客氣地說。

我剛想再推讓,穆尼代總統已經在大副的陪同下上到甲板,我趕緊迎上去,一邊表示歡迎,一邊向他介紹賀海船長。

“代總統閣下,”賀海說,“我們這艘船載著一批援助物資,本來是要去另外一個洲。經過這片海域的時候,我們接到國內通知,說是南陸地區的吉多和基比遭受熱帶風暴襲擊,受災嚴重,要我們改變航線,先把貨物送過來。”

“是這樣,”穆尼說,“十分感謝貴國政府在我們困難的時候,伸手援助我們。我們感激不盡。”

“你們還沒有去過基比吧?”我問。

“沒有,吉多是第一站,明天我們去基比,”賀海說。

“Wow,我們是第一站,”狄維普說。

“是的,”賀海說。

“我們感覺很幸運,”穆尼說,“這也得感謝代辦先生,這是他的功勞。”

“您客氣了,代總統閣下,我也沒有做什麽,”我說。穆尼的誇獎讓我有些不好意思。

“沒有你,可就沒有這艘船來,”穆尼笑著說。

“我們要不要到會議室坐一下,”等所有吉多方官員上了船,賀海問我。

“等會兒再說吧,”我說,“先帶他們去看看援助物資。”

“那好,”賀海說。

賀海船長帶著我們來到裝滿貨物的船艙。船上裝著各種救災物資,吃的有米麵油,各種罐頭,用的有帳篷、桌椅,建築材料,醫用的有各類儀器藥物。

“帳篷會很有用,有沒有簡易床?”狄維普問。

“有,”賀海說。

“罐頭裏有沒有水果罐頭?”德皮問。

“也有,罐頭的品種很多,”賀海說。

“真是太感謝了,”穆尼說,“這麽多物資。”

“鍾代辦,現在有個問題,我們的船進不去,船上的貨物怎麽卸下去?”賀海問。

“這你不用擔心,我們已經想到了,”我說。

“是嗎?那最好,”賀海說。

就在這個時候,有船員過來向賀海船長報告,“報告船長,海上有幾十條船正朝我們“明遠”號駛來。”

“什麽船?”賀海問。

“不知道,”船員回話說。

“我們過去看看,”我對賀海說。

我同穆尼代總統、狄維普部長和賀海船長走出船艙,來到甲板。從前麵的海灣裏,有大大小小幾十艘船正在駛過來,船頭上是海神的雙眼。大概有十來條船大一點,其他都小。我知道,這其中有博特船長的那條船。布萊恩告訴我,他會讓博特船長也開船來。他也要來。他要來看看從國內來的船。他的腿還沒有好利索,還綁著繃帶,但他說他會拄著拐杖來。布萊恩還堅持說要把呂淑琴也捎上。如果是這樣,那呂淑琴也會在船上。

“這麽多船?”賀海驚訝地問。

“對,”我說,“這是穆尼代總統他們準備好的。”

“是啊,我們沒有別的辦法,我們的港灣,千噸級的還能進去,象這樣萬噸級的船隻就進不去了,我們隻能組織這些船來駁貨物,”穆尼說。

“是這樣,”賀海恍然大悟,“行,我讓他們做好卸貨的準備。”

賀海剛走開,穆尼代總統便對我說,“代辦先生,有件事想同你說。”

我沒有說話,我覺得穆尼代總統應該有重要的事情要說。我把目光從海上收回來,看著穆尼代總統,等著他往下說。

“我同狄維普部長和德皮常秘商量過了,正好他們也在這裏,”穆尼說著,招招手,把狄維普和德皮叫過來。“我同他們商量好了,我想達魯總統也會同意的,那個協議,我們明天就簽。”

“您說的是哪個協議?”我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

“還能有哪個協議,”狄維普說。

“就是那個海洋觀察站的協議,”德皮插話說。

“太好了!”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實在是我等待已久的消息,沒有比這個更好的消息了。我激動地同穆尼、狄維普和德皮一一握手。

海上有鼓聲和嗚喱喱的叫聲傳過來,我們不約而同地轉過頭去。我望著前方,感覺有點不真實。遠處是吉多美麗的海岸線,眼前是從海灣裏駛來的船隊,鼓聲和嗚喱喱的叫聲就是從船上傳過來的。這是吉多節日慶典才有的聲響。船隊越來越近,鼓聲和嗚哩哩的叫聲越來越響,空氣裏都是舞動的節奏,海水一湧一落,似乎也在隨之舞蹈。穆尼副總統情不自禁地踏著節拍搖擺起身體,狄維普忍不住也跟上了,然後是尤素福和德皮。

我也跟著搖擺著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