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格外久。
閔負雪再次睜開雙眼時,已經到來第二天。
她躺在床榻上,須明燭在地下打地鋪。
這些天她都習慣了。
攔不住就不攔了。
“我們要去茶園嗎?”
須明燭起身,毫不見外地穿好衣服。
“不去,去找昨天的大媽。”
她昨天晚上問天問地,早把大媽的身份信息問完了。
兩個人吃了頓早飯後,閔負雪就往人家裏走去了。
這裏離中心集市遠,倒是安靜得多。
紅牆綠瓦,每顆樹上都擺著燈籠。
再過幾日便是中秋,這時候,北苑城的人最愛猜燈謎。
燈籠的樣式也是五花八門。
閔負雪除了對北苑城的風氣感興趣,更想要參與的就是星星點燈,滿街銀河的氛圍。
煙火氣息嫋嫋,勝似天上人間。
“嘿,女娃娃,你真過來了啊。”
大媽正在挑揀野菜,乍一看,瞧見了兩個邋遢的人,再一看,就是昨晚見到的人。
她昨天隨口一說,叫這女娃來自家裏做客。
結果這人真不害臊,跑了過來。
大媽洗完野菜,腦海裏的雷達拉響。
如若留下她吃飯,那家中的糧食肯定緊張。
如果將女娃趕出去,又沒有地主之誼,街坊鄰裏也不知道會怎麽說。
大媽曉得那些長舌婦碎嘴男的難纏。
她笑嘻嘻地拉著閔負雪的手,“我又想起一個事兒,說不定對你很重要。”
“你說!”
大媽左顧右盼,指著右側八米外的茅草房,它孤零零地屹立在那兒。
“那人你知道嗎?他可是我們鎮上的掃把星,他出生克死母親,年幼手刃父親,長大後唯一的奶奶罵他窩囊廢。”
茅草房內傳來咳嗽聲,那人仿佛啞了,咳出的聲音都很粗。
閔負雪歪頭,“這不是很正常嗎?”
在她的筆下,就沒有身世完整的主要角色。
更何況這些天道自己生成的小人物,更是沒法掙紮。
“你不懂……他半夜裏常常會坐在門口看月亮。”大媽連忙捂嘴,“旁邊坐著的人就和他死去的愛人一樣。”
閔負雪笑了:“這麽邪門?”
這怎麽和小醜的故事一樣啊。
[任務進度35%]
閔負雪果斷拿出三顆髒兮兮的碎銀,“大媽,他專一不,如果可以,你能給我搭個線不。”
有錢不賺,王八蛋。
大媽迅速收錢,朝屋裏喊了一句,“你們先準備東西,我去外頭做個燈。”
大媽瞬間雄赳赳氣昂昂,跨過漫長的一百米。
她敲了敲門,“你在家嗎?我這兒有一筆生意。”
最外邊的空地裏,那一間被花朵簇擁的房子裏傳來桌椅挪動的聲音。
“來了。”
“你要做什麽燈?”
青年出來得極快,瘦削的身軀,滿是繭子的手上正握著一把鐮刀。
“我要一盞蛟龍形狀的燈,尾巴要有搖擺的感覺,不要像尋常燈籠一樣圍起來,要鏤空的,風吹不滅。”
閔負雪盡量提升難度,這樣交涉的時間長一點,她好去看看他的馬腳。
有了係統的提示音後會省事很多。
大媽推波助瀾,“他可是我們這兒最會做燈的人。”
青年始終沒有說話,他在思索做這一盞燈的可行性。
“你的報酬呢?”
“一株代表愛情的靈花。”閔負雪從茅草房上折下一株花,是朵最尋常不過的月季。
可她的戒指裏還有一朵要用血去澆灌嗬護的花——相思花。
關於它有一個傳說。
於千年前隕落的釋生音,在虛海幻境中為他的愛人建了一座塔,塔中種滿了相思花。
她是善念所化的凡人,已無來生。釋生音參悟後下了凡間,她已是一具紅顏枯骨。
隻剩下塔中的相思花。
因此,這朵花寓意為不可能的愛,一般生長在秘境中,難以得到。
青年微微張口,重複道,“什麽花?”
一提花就說話,他是真的愛。
閔負雪拿出相思花,“我想你知道它的故事。”
“嗯,你的燈籠我做了。”青年點頭,便拿起鐮刀往裏麵走。
“進來吧。”
閔負雪和須明燭往裏麵走。
幾張簡陋的桌子上堆著數不清的花種。
桌子的角落裏堆滿了瓶瓶罐罐,上麵用毛筆寫下:營養1、營養2。
圓形的花盆擺放在桌子下麵,中心擺放著一朵枯萎的花的標本。
不知道用了什麽方式固定,才沒有滾落。
燈籠精心擺在邊上,閔負雪蹲下身,隱隱感覺到一股能量波動。
標本的葉子爛了一小節,殘缺的葉子被人一點點黏回來,可惜裂痕仍在。
“你一直在這兒做燈?”閔負雪好奇問道。
“嗯。”青年的聲音沙啞,像流逝的沙粒,還帶了些電音感。
她接著問:“你的妻子呢?”
青年推開茅草房內的地窖,冷氣從中冒出來。
他拿起火把往下走,火光照亮了底下的東西。
須明燭跟在他身後,目光淡漠,指尖劃過牆壁,泥土沾在他的手上。
下麵是出乎意料的寒冷。
須明燭縮著手,突然走神,他從日月道人手中逃出來的那天也是這樣的溫度。
他的手腳仿佛重新有了熱度,一直跑,跑到出口,然後碰到了冰牆,就掉下一堆的碎屑。
他當時把父母的殘肢兜在衣服裏,拿冰塊冷凍。
可惜冰塊融化得太快。
他還沒跑到寧靜的地方,他們就變成了白骨。
“你這裏好冷啊。”
閔負雪從須明燭身後鑽過來,在他的身邊罕見地感受到熱乎勁兒。
青年道:“見諒,我的愛人在這兒安眠,她不喜歡夏天。”
閔負雪唏噓一聲,“你的愛人……是怎麽死的?”
她的衣袖被須明燭輕輕拉住。
她知道他的意思。
無非是不想要這些話激怒了他,她就得不到想要的東西。
隻是須明燭什麽時候這麽好了?
閔負雪一向不喜歡思考,沒有深想。
“她死於風寒。”青年平靜地說出,海麵上風平浪靜的一天也不過如此。
他走到簾子後麵的冰棺,棺內,女人的麵色泛白,沒有半點兒生機。
她穿著一身粉衣,就像隻是睡了一覺。
閔負雪也想進去看,青年開口,“她不喜歡有外人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