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無常兩人走出地府，互相看了一眼，妥協笑道：“又要加班了。”
“這年頭越來越多的生魂闖進來，我看外頭的天，要變了。”
白無常平淡地甩了甩手，眉眼間滿是戲謔，“你這麽關心人界的事，怎麽不關心哥？”
“就你貧嘴。”
兩人說說笑笑，一路趕往極樂。
極樂的天空呈現藍色調，像是翻滾著，城門之上，燈籠高高掛起。
小鬼們摩肩擦踵，紛紛擠在城門口。
“這兩個生魂膽子也太大了吧”
“第一次見到如此囂張的人，等會就有他們好受的。”
被小鬼們議論的中心話題正是閔負雪和須明燭。
他們二人一人搶占了極樂鬼王助興的琴，一人坐上了尊位。
並且拖起橫幅寫著：到此一遊。
“……”囂張至極。
真是囂張至極。
黑白無常兩人趕到時就是這樣的場麵。
幽靈鬼怪們堵在城門口，硬是把鬼兵都逼到了城外。
“閻王令在此！”
黑無常大嗬一聲，手中的令牌閃閃發光。
見此令牌，如見閻王，眾鬼避讓。
原本鬧騰得像一鍋粥的鬼群迅速閃開，紛紛讓出一條道。
萬眾矚目的兩人走到城牆下。
黑白無常還沒開口，便有人先行嚷道，“大人，你們總算到了。”
“這兩個生魂可太……”
“必須要打十鞭再趕出去。”
黑白無常打斷了嘰嘰喳喳、交頭接耳的鬼群，“行了，都散吧。”
被擠在鬼群外的鬼差立馬見縫插針，將這群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鬼給趕到幾米開外。
中間形成了一個真空地帶。
黑白無常抬頭仰望，“生魂不入極樂，這是規矩，兩位從哪兒來就回到哪去。”
他們二人說得義正言辭。
閔負雪追問：“徹底死絕算生魂嗎？”
兩人搖頭，“不算。”
“這樣的話，那我死了就不算生魂吧。”
閔負雪從城牆上一躍而下！
啊？
這麽突然的動作嚇得身後撫琴的青年棄了琴。
琴弦俱斷，崩的一聲彈開。
他緊隨其後，試圖抓住殘留的衣角。
然而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墜落。
像是斷翅的蝴蝶一樣墜落。
青年呆在城牆上。
下一秒，預料之中的“砰”聲卻沒有聽見。
閔負雪穩穩砸在黑白無常兩個魂身上。
他們為她充當了肉墊。
閔負雪拍了拍衣服上沾的灰塵，“又不讓我死，又不讓我進，你們要做什麽？”
“男人心，海底針，可真難猜。”
黑白無常噤聲了。
這個，閻王沒教啊。
不過好歹也是見過世麵的鬼差，以冷漠示人是必修課。
“你命不該絕，死在這兒是我們的失職。而你進入極樂，停留太久，也是我們的失職。”
“所以……”
閔負雪另辟蹊徑：“所以，你們橫豎都是失職了，不如送我一個人情？”
圍觀群眾笑得想再死一次。
在眾目睽睽下如此戲弄兩位大人，閔負雪還是第一個。
隻可惜，地府有地府的規矩，殺生可是大禍。
黑白無常隻好吞下這口氣。
他們決定實施強製手段。
既然好言相勸要不得，隻能出此下策——綁走。
黑白無常手上驀然多出一根捆靈鎖。
凡是魂魄，縱使是天上的神仙變成神魂來了，也無計可施，無可奈何。
捆靈鎖上的紋路清晰可見，泛著的光隱隱氣勢逼人。
閔負雪能感知到它對自己的束縛，微微後退。
“說不過就說不過，動手帶什麽英雄好漢？”
青年在城牆上看著，他競不知閔負雪還有毒舌的屬性。
他趁著幾人圍住閔負雪之際，縱身往城樓下躍，翩遷的衣袂紛飛。
底下的鬼大喊：“又跳一個。”
“他跳了！他跳了！”
眾鬼躲避，生怕他砸到自己。
雖然不會再死一次，但是這痛感是真的啊。
黑無常汗顏，低聲罵了句。
隻能乖乖撤退，跑過去用肉身接住青年。
“嗯哼。”
他下意識猛地吸一口氣，身上的重量卻輕微到感覺不到。
不是，這人什麽來曆？
魂魄輕成這樣。
黑無常的目光上染上了一絲沉重。
如此輕的魂魄，他從沒見過第二個。
眾所周知，人的魂魄是有重量的，正常者在二十一之間，先天性缺失了幾魂的人才輕如鴻毛。
但是他們是以癡呆可怖的形象見人，一眼便能瞧出。
身上這位青年可沒有一點跡象。
黑無常見他還不起身：“坐夠了嗎？”
他淡淡道：“沒有。”
黑無常深吸一口氣，默念著地府工作準則。
第一條，和人和諧相處、即使是生魂。
第二條，維護好秩序，捉拿逃離的鬼魂。
第三條……
隻是這樣的規矩到頭來還是蒙蔽自己。
黑無常實在是——忍無可忍，忍不下去了。
職業生涯百年來，第一次遭到如此重創。
這兩個生魂實在難纏。
白無常那兒也沒有什麽好結果。
他本來已經碰到了閔負雪，捆靈鎖都給她上了一半了。
結果一隻突然蹦噠出來的那條蛇實在是癲狂。
張著大嘴，敵我不分。
還差點咬到了他的魂體。
“黑無常，這怎麽辦？”白無常手上的捆靈鎖被搶走了，閔負雪站在他的麵前，重複著他剛才的動作。
哢嚓緊縮，他自己倒成了被束縛的那一個。
丟人。
他的腦海裏隻有這一個詞。
好丟人。
這輩子沒有這麽丟人過。
白無常忘記了鬼是沒有眼淚的，隻能幹嚎著嗓子表示自己的傷心。
黑無常爆發式地震開了正襟危坐的青年。
聲音沉穩，手上的動作卻不停。
“百鬼聽令，圍住他們。”
他手上的令牌栩栩如生，仿佛真是閻王在說話一般。
眾鬼蜂擁而上。
閔負雪和須明燭因為敵不過人數，惜敗而終。
他們兩人被捆靈鎖綁在一起。
眾鬼歡呼。
閔負雪緘默了一會兒，即將離開極樂的外圍時，她唉聲歎氣，嗓音滿是悲傷。
“我家人在外邊出了事，我隻是想來極樂問個清楚。”
“為什麽又有幽靈船再陸地上出現了！”
“我隻想要你們給我一個公道，有這麽難嗎？”
“你說啊！你不說的話就喊閻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