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受困(1)
深夜寂靜,我徒步走在山路裏。並不是走得大道,繞走在叢林中,由於腳上穿的是皮鞋,下腳很困難。這是其次,最主要的夜間深寒,尤其在山中,寒氣越加重,我冷的簌簌發抖。但仍然堅定地一腳一腳向下走。記得來時車並未開多久,古堡別墅是在半山腰的,雖然沒照明工具,但認準了向下就行。
手機沒有拿,不是忘了,而是故意不拿的。在下決定離開時就想無論會不會被找,手機定位功能是個障礙,既然手機裏不過就是幾個客戶的聯絡電話,現目今也不能工作,那不如棄之。此刻腦子並沒太多雜念,隻一門心思想盡快抵達山腳,至於後麵的事再考慮。
但僅此也難,在我徒步了近半小時後,就有感身後叢林傳來異動。不是風聲,是強烈的被盯上的直覺,無論我走快還是走慢,那感覺都如影隨形,按理這種居住人的山裏不可能有野獸出沒,可心頭仍覺惶惶不安。
沒有回頭張望,人本能地對黑暗排斥恐懼,如果這時回頭,隻會覺得身後猶如張開巨口的獸,隨時可能向我撲來。加快速度向下走,並折了樹枝當支撐,但我不知前頭何時是盡頭,卻聞身後異動在迫近。已然明白是什麽了,心沉那距離在不斷縮短中。
腳下不敢停,腦中極速運轉,驟然頓步,眼睛在黑茫裏搜尋,最後定在某處濃密叢草。放輕腳步走過去,矮身躲下。既然動快不過對方,那隻有以靜製動。
深沉的腳步由遠及近而來,以著令我驚歎的速度,那般艱難行走,對方卻似在奔跑。我透過草縫悄看,濃黑中一道頎長黑影,對一個人太過熟悉,致使隻看到輪廓就已知道來人是誰。矯健的身形,極快的速度,就像一頭獵豹,在鋼鐵森林中從容不迫地追捕著獵物。
而我,就是那獵物。
眼看著他越過近前往山下而去,屏住的呼吸緩了一口,看來我的判斷是對的。比速度肯定及不上他,不出幾分鍾就能被他追上。正暗自慶幸著打算起身另辟它徑,卻在半起身時身體僵住,剛才離去的人又去而複返了。
心中暗叫一聲糟!隻得又再蹲回去。但不對,他的腳步是堅定向我這處草叢走來的。
眼看隻剩幾米了,我再等不下去,回轉身就跑。不是慌不擇路,而是在已被鎖定目標情況下,無規律的路線才是避藏最好的方式。心頭恍過這念時就覺驚異,從未有過叢林探險的經曆,這些是從何處獲知的?而且這些認知就好像是......與身俱來本能的反應。
腦中快速翻轉著腳下並沒減速,即使身後在迫近,我都並不緊張。明知來的是高城,即使被抓到,他也不可能對我怎樣,隻是我不想就這麽束手就擒,他如果是森林裏的獵豹,那我也不想當乖乖被他捕獵的小鹿。他似乎有意放任了並不急著立即追上我,兩人就一前一後,耳測距離大約二十米左右,以樹影為掩護,遊走穿梭於各個叢草之間。
我也漸漸有了興奮之意,很享受這種躲藏與追逐間平衡的感覺,恣意、暢快、自由!
但忽略了鞋子的不便,一腳踩踏陷入軟泥中,再抬腿鞋脫開。我腳下一踉蹌,差點向前栽倒,身形驟然而頓,穩住時咬了咬牙繼續邁步,但光腳到底不如穿鞋,沒跑出幾步就覺腳底刺痛,應是被什麽割破腳了。
這裏一慢,身後立即迫近,我往後快速瞥了眼,剛還二十來米一下就變成幾米了,並且他速度還在加快。心知已難逃被捉下場,頓如皮球一般泄了氣,但還有更糟的在後麵,腳下突然一沉,沒給我任何反應身體就不受控製地下墜,視角中還在幾米意外的黑影縱身飛撲過來,但卻來不及拉我,反而與我一同栽入。
墜落並不深,但也起碼五六米這樣,可能是枯葉落了厚厚一層,加上表麵覆蓋著的,跌到底下並不覺得疼,尤其在墜落過程裏被高城拽了下,差不多是側靠在他身上,他承受了大部分重力。但在頃刻間翻身重壓在了我身上,一口氣差點沒緩過來。
我悶咳了兩聲,發現他仍不動,蹙起眉剛要開口就聞他在頭頂質問:“你偷跑什麽?”聽著那冷涼的語調,我這心火一竄老高,冷笑反諷:“不走等著繼續被你們當白老鼠試驗嗎?”
雙手被扼製在兩旁,腿部也被重壓,高城半撐起身在我上方,這時我才看清他。
夜視鏡!難怪他能在黑夜森林裏如入無人之境,原來他能看得見,他是行為邏輯方麵的專家,細節觀察算數極致,我的這點伎倆如何能逃得過他的眼睛?隻多追出十幾米應該就查探到前方並沒被踩踏過的痕跡,那麽隻有一個可能,我在中途掩身躲藏了。
那後麵也難怪他能步步緊追了,因為我的移動都在他視線之內。
“覺得我勝之不武?”高城低問。確實那麽想,以為是場公平的較量,原來他還借用了工具!低哼出聲表示回應,他低笑了下道:“就算沒夜視鏡,我一樣能抓到你信不信?戴上它,隻是不想浪費時間。”
這話在別人來講難免輕狂,但在他而言卻是在說事實。正因為我心裏清透,所以夜間蘇醒過來幾乎沒思索幾分鍾,就暗從窗口爬下了樓。感謝曾經學過防身術,身手還算輕盈,這時候我隻知道時間就是機會,多遲疑一分鍾就意味著更早被發現。
我賭的是兩點,一是高城不會來找我,那後續也無需多費心;二是我在有利的時間內逃得開這範圍區域,上到公路後麵積就廣了,他就算再厲害也不可能將這h市翻天。
行為雖衝動且魯莽,也不是心裏完全沒打算的。
但顯然兩點都賭輸了,他不但來了,而且來得比我預計地更快。
就是現在這刻的境遇恐怕連他自己都沒意料到,五六米的高度,是人的三倍高不止。比在地麵還要黑,除了他的輪廓與暗現微光的夜視鏡,什麽也看不見,也不知這坑洞到底有多大。但從空間感應的話應該並不太大,因為沒有空曠的感覺。
“能下來不?”我再是忍不住開口,一直被他霸著四肢透過夜視鏡盯著看,很不舒服。而他似沒聽到般,突然問:“你以前去過叢林密地?”
我頓了頓,明白他意思,但選擇不回答。覺得這次之後,那些關於自己的事沒必要再道於他聽,免得又成為他剖解的對象。
剖解,多深刻的兩字。就像法醫對屍體解剖一般,他們是將我的思維與記憶撕裂而開翻查,但區別是法醫解剖完取得證據後至少還幫你縫補上,可他們卻是任由傷口在那,得我自己拿針一一補起。
情緒的流轉是能傳遞的,相信高城此刻能感受到我的憤怒,隻是他依舊選擇強硬。他說:“夏竹,早就提醒過你,你的腦中缺失了一根神經。假如,這於我無憂,我也就放任了,但它影響到了我,那麽我勢必不能容忍忽略。所以,這事有我的過失在,但我依舊不會放任,隻是你放心,再不會這麽草率,傷了你並非我願的事。”
“去你的缺失一根神經,你才缺了呢。”我再忍不住爆粗口,胸口怒氣膨脹,“再說就算我有什麽,與你何幹?怎麽就影響到了你?楚高城,你太自負也太決斷,在秋月白來之前,你不就已經試驗過了?不,更早,那晚在警局你說我夢遊,其實就已經對我測查過了。”我冷揚起笑,讓眼底的憤怒與嘲諷彰顯:“一而再再而三,可曾有問過我這當事人?”
我並不傻,隻要仔細回想就能找到蛛絲馬跡。“甜夢”出現並非無緣而起,像我淺眠慣了的人,基本是無夢的,而最近接連做夢,又都是重複那個“甜夢”,那麽問題的根結就出來了。加上昏沉中聽到他與秋月白的對話,一些事就明了了。
聞到的幽香是一種催眠劑,高城或許沒有秋月白這個所謂的巫師道行高,但一定也是會的。隻是兩次探查無果,第二次更致使我七竅流血,故而第三次讓秋月白親自操刀。
夜視鏡後麵的雙眸幽深灼灼,真有些像暗夜裏豹的眼,射著危險的光芒。
心頭浮動,漸漸生出一絲懾意,這是第一次麵對他有這類感覺。理智在說他不會對你怎樣,可心緒難控,再撐過幾秒我就忍不住把目光移轉了開。但卻無法隔絕他繼續流連在我臉上的視線,突的手上一鬆,他從我身上翻過,但沒給我機會掙動就將我從地上撈起鎖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