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忠以為自己利用墨墨拿捏了孟雨萱,殊不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流水一般的月色,傾灑在天地間,孟雨萱盯著黑色的鬥篷,偷偷入了宮。

皇帝得知她稟報的消息後,良久沉默:“朕,想來也是時候,要清除這個毒瘤了。”

孟雨萱纖細嬌小身軀上,被清冷月光浸透而留下的寒氣,被她此時心裏湧出來的一抹溫熱吞噬。

那些溫熱,是她一心要為父母報仇的熱血,沸騰後蒸發出來的餘溫。

終於,皇帝要動手對付王之忠了。

父母的仇,眼看著就要沉冤得雪!

這一次的冒險,值得!

皇帝沉浸在他的哀痛之中,那麽信任王之忠,封了他為異性王,還想著讓他女兒,做自己最疼愛的兒子的王妃。

他可是有意,想要讓王櫻成為未來的皇後啊!

想來是自己年歲大了,這才信錯了人。

他痛心地閉上了沉重的上眼簾,突然睜開眼睛,道:“你那孩子,可是朕的親孫?”

事關墨墨的安危,又當著皇帝的麵,孟雨萱不敢說謊。

她遲疑了一小會後,道:“回稟皇上,是。”

暗處,裴嘉胤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沉重的臉上,終於有了一抹,輕鬆的笑意。

早已知曉真相,卻一直擔心孟雨萱不願意承認。

她能在陛下麵前親口承認,裴嘉胤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下。

“出來吧。”

皇帝突然看向右側,朝著空無一人的內間,喊了一句。

孟雨萱探頭,正疑惑,隻見筆挺如鬆,一身玄色圓領窄袖銀絲暗紋白鶴長裳,頭戴玉冠的裴嘉胤款款走出。

在琉璃燈下,花團錦簇的地毯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殿下?!”

他怎麽在這裏。

那剛才她承認墨墨就是他兒子的事,豈不是他也聽到了。

罷了,本就沒什麽好隱瞞,明眼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父子二人的相似之處,她故意說著不是裴嘉胤的兒子那話,顯然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愚。

他溫柔地看向她,心疼這些年她的苦楚,亦有要護她未來周全的堅定。

“適才,她的話,你可聽見?”皇帝龍威赫赫,那語氣,就跟在頒布聖旨一般。

裴嘉胤頷首:“兒臣都聽見了。”

皇帝痛心疾首狀:“很好,王之忠的事情必須盡快解決,以免後患無窮。此時,你可又對策?”

原來說的不是墨墨的事啊。

孟雨萱手心冒了一圈的汗。

果然,人不能輕易說謊,不然後續會有無窮的膽戰心驚。

好在所有的謊言都已經被揭穿,她也落了個自在。

“兒臣認為,找到王之忠謀反的名單不夠,要有最確鑿的證據!”裴嘉胤淩眉道。

如劍的眉毛,向上揚著。

不管是為了墨墨還是為了國家的安定,這一戰,他們必須要贏。

孟雨萱的思緒,從私人情感上回歸到了家國大事,她見裴嘉胤突然看向她,無所畏懼地迎上了他的目光:“殿下有事,隻管吩咐。”

“確實有一事,隻能你去做最好。”

換做是旁人,想要把消息遞給王之忠,一是消息傳遞的時間不夠迅捷,耽誤事情進度,二便是其中牽扯過多,王之忠會疑惑事情的真假。

王之忠本就多疑,一旦仔細探查,十有八九會按兵不動。

對付王之忠和二皇子這件事,拖不得!

二皇子的兵,已經集結在城外,蠢蠢欲動之心,怕是安耐不住太久。

他們這邊再不采取主動,就會深陷被動的泥濘,無法自拔。

“殿下請講。”

她甚至做好了,活出這條命的準備。

見她眸光如此淩厲,聽她語氣如此堅定,裴嘉胤的心似被人糾扯住,生疼生疼。

讓她參與此等冒險之事,非他所願。

分明是他找她幫忙,她開口答應了,他反而遲疑了……

“嘉胤,快說!”

皇帝見他心軟,催促了一番。

裴嘉胤側臉看了一眼身側之人,侍衛奉上一卷黃紙。

他接過後,遞給她:“王之忠一直想要攻城,一是因為沒有最近的兵布圖,二是不清楚,皇宮內到底有多少暗中的守衛。隻要他得到這個,想必很快會有下一步的行動。”

“兵工圖?”

她展開看了一眼,白紙上,赫然有整個京都的所有兵工所在。

這圖紙如同燙手山芋,孟雨萱嚇得想要丟開:“這東西,能給他嗎?”

給了,豈不是相當於,一個人把心髒給暴露出來了!

“放心,這是假的。隻是……你要如何得到這東西,需要有一個能說服王之忠的說辭!”裴嘉胤擔心地蹙眉道。

這一點對孟雨萱而言,倒不難。

礙於在皇帝麵前不好明言,本想不語。

見裴嘉胤一直緊著眉頭,她有些不忍,幹脆就說出自己的應對辦法:“我就說,以色誘了七皇子你,得到的這東西。”

“辦法不錯!你們商量著來。朕乏了,你們也早些出宮。”

“是。”

宮門外,孟雨萱前行的方向跟裴嘉胤正好相反。

裴嘉胤上前摟住她的腰,不由分說地把她給拽上了馬車,她耳際飄過寒冷的風聲還有他溫柔的話語聲:“我送你。”

“其實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她不太想,跟他同乘。

“雨萱,今日在父皇麵前,你既承認了墨墨的身份,你是我裴嘉胤女人這件事,是賴不掉了。”

“父皇在你沒入宮前,還特意關心了一下墨墨。”

“我跟王櫻沒有可能,我們一家人,莫要為了不相幹的人,再鬧別扭了,好嗎?”

一連的,說了三件,看似沒有糾葛,卻又緊密聯係在一起的事。

原諒不原諒的,那都是後話。

現在最重要的是墨墨的安全。

“其他的,我暫且不想管,雖然烏蒙在墨墨身邊保護,可我擔心夜長夢多,一會我要去王家把兵工圖呈上去,還請殿下讓我坐自己馬車過去即可。”

她是個母親,從她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時,戀愛腦就少了一大半。

從她想要讓自己跟孩子以及弟弟和幺幺都好好過日子時,她腦子裏關於情情愛愛可占據的空間,就少之又少。

一生一世一雙人這種事,有則接之,無則順其自然。

他未來是皇帝,他的承諾和真心,當真能給她一人嗎?

這個問題,孟雨萱不想在父母大仇未報,墨墨安全未補的時候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