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你們不知死活，更讚你們勇氣可嘉◎
近千年的時光, 刀光劍影一直伴隨在他的左右，死亡的威脅卻從未如此真切。
疼痛穿過皮肉鑽入胸腔，可經曆惡戰的身體尚未恢複過來, 自己仿佛一條砧板上的肉死魚。他徒勞的扭動著身體, 早已斷裂的肋骨在胸腔內晃動。
窒息的痛感逼得太陽穴一頓一頓的跳。
他扭曲地望著顧裴之，心髒就像一顆注滿水的球，在收攏的魔氣之中逐漸變形。
“住手！”
顧裴之驀地回頭, 隻見烏泱泱的人群自遠方禦劍而來。而比他們更快的是無數到飛馳的銀光。
“大膽魔物！安敢放肆！”
鋪天的靈力催動著長劍加速飛馳, 呼吸之間已經壓到眼前。
他們滿以為眼前的無知狂徒會收手逃竄, 卻未曾想他動也未動。與其說他在看漫天銀光，還不如說他正冷漠的注視長劍後的眾人, 森然的寒氣讓人莫名的打顫。
眾人加緊靈力輸出，而嗡鳴聲卻戛然而止。
時間仿佛被按了暫停鍵, 所有長劍在這一刻驟然懸停。
他收回投射在眾人身上的目光，厭惡似的垂下眼，鋒利的劍尖擦過他細長的睫毛。
細細彎彎的睫毛自空中飄飄悠悠的下落。
而比它更早落地的是已經被扭成麻花的一堆廢銅爛鐵。
眾人心中一凜, 四散開來, 呈合圍之勢將他團在中間，卻默契的無人上前。
他們隔著數十米向中間叫囂，“你......你快放了雲中真人！否則休怪我們手下無情！”
那人卻是連頭也未抬。他隻是垂著眸，不知在想什麽。良久，他冷笑一聲, 長劍微微一扭，沈尋的悶哼之下血肉撕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眾人交換眼神，長劍在靈力的加持下發出嗡鳴, “你已經被包圍了, 休要猖狂！”
麵上如此, 眾人心中卻絲毫沒有底。
從未聽說過魔族有這樣一號人物——僅僅瞬息便能化解萬千靈力，甚至......看起來毫不費力。
大乘期？
不！甚至可能是渡劫......
緊張的情緒無聲的蔓延，像是一根已經繃到極限的弦。
而眼前人就是撥弦者。
沈尋倒吸著冷氣，暗紅的鮮血大片大片的浸染衣衫。
而這並非最恐怖的——
跳動的心髒抵著劍尖搏動。他甚至不敢大聲喘息，唯恐心髒下一刻就被冰冷的寒鐵貫穿。
“顧裴之，你以為殺了我這一切就能結束嗎？”他無聲低喃，望向顧裴之。
雖被眾人合圍，他卻沒有半分緊張的情緒。眼底獨剩下無盡的冷漠，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毫無征兆的，長劍抽身而出。
眾人仿佛驚弓之鳥猛地退了幾步，將長劍橫檔胸前，生怕來人突然發難。
那人卻不緊不慢。
他將長劍之上的血跡擦拭幹淨，長劍與劍鞘發出沙沙摩擦聲，最終緩緩歸鞘。
微風輕拂，直露出那蒼白的麵頰。他負手而立，一雙暗紅的眼冷漠的掃過眾人，最終落在人群外的一點。
終於有人大著膽子開口，“顧，顧師兄？”
眾人接到求救匆匆前來，卻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魔頭是才經曆天雷嚴罰的顧裴之。
沈尋被清風派眾多弟子簇擁著，顧裴之則像是千古罪人一般站在他們的對立麵。
也許是人多勢眾，又也許是有了一個虛無的主心骨，責難自四麵八方而來。
“你真是個吃裏扒外的白眼狼！師父平時是怎樣待你的？！”
“魔果然就是魔。”
“走罷。”沈尋氣息虛弱，隻搖著頭，似是不願多言。
“不是......”搬來救兵的萬師兄也是發了懵，無措地睜大眼在人群中逡巡，根本無力阻攔簇擁著沈尋離開的人群。
“嗬”人群中突然傳出一聲嗤笑。
這笑聲如此突兀，場上瞬間就靜了下來。
眾人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突然炸了鍋，“師父都傷成這樣了！你笑什麽！！！”
孟瑤無視孟懷瑾的阻攔，“我笑你們不知死活，更讚你們勇氣可嘉！”
“你！”
孟瑤將眾人的火氣燎到巔峰，隨後正了神色，斂去笑意，“念在同門一場，我給你們一個衷心的建議——想要活命的話最好離沈尋遠一點。否則，怕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我看你就是和這魔頭一夥兒的，還敢胡亂攀咬，陷害師父！”
“攀咬？你們怎麽還沒明白？”孟瑤挑眉，“他沈尋大乘期的修為，一彈指便是萬鈞靈力，要你們護著？
“至於陷害，他也配？”
“我孟瑤當初自毀前程，一意孤行拜師沈尋，隻因你雲中真人受萬人敬仰。一步步走來，是真覺得自己瞎了眼！”她無視人群的**，衝人群中揚聲，“你堂堂雲中真人，竊九黎壺，私奪魔丹，以清風派諸弟子的血肉豢養魔獸，如此作惡多端，就算挫骨揚灰也不為過。如今倒裝起了半死不活？”
沈尋在人群中站著，四周是窸窣低語的人群。
孟瑤冷笑著嘲諷，“怎麽？你是惜命了？”
“還是說，”她言笑晏晏，神色卻無比陰沉，“屠戮數百同門仍不夠，死到臨頭還想拉這群人去陪葬？”
她的話像燃火的引線，將隱秘的恐懼與懷疑放大到極致。
她說的太過篤定，也太過堅定。
難不成......
“一派胡言！”蘇少青擠開人群，“誰不知道你孟瑤與顧裴之的關係？師父如今口不能言，你自然好顛倒黑白，搬弄是非。”
“......”
見孟瑤不言不語，蘇少青仿佛抓到了罪證一般，“怎麽不繼續說了？”
孟瑤哽了一瞬，看著咄咄逼人的青年，心中竟生出一絲同情。
天下好人千千萬，他偏偏選著騙子交心。
“我隻是有點同情你，也有點羨慕你。”
孟瑤的話沒頭沒腦，連珠炮似的少年吃了癟，直對上她莫名其妙充滿憐憫的眼神。
“你沒有腦子，活得肯定很快樂吧！”
？！
蘇少青愣了一瞬，怒意直衝天靈蓋，“你找死！”
隻見他抬劍欲刺，卻良久沒有進一步動作。麵目猙獰的仿佛地獄修羅，手卻是顫顫巍巍直線下落，劍尖在地上壓出一個淺淺的土坑。
......
這是什麽新招式？
是預備神速挖坑把自己埋了嗎？
順著他的目光，孟瑤瞬間悟到了其中的精妙。
她狡黠的衝顧裴之眨了眨眼，輕輕巧巧奪了長劍，無聊的挽了個劍花，可憐道：“蘇師兄，您這是歲數大了，抬不動劍了？”
蘇少青氣喘如牛，死瞪著孟瑤，眼底滿是血絲“你想造反嗎？”
孟瑤笑了笑，抬著長劍虛空比劃著，“我可沒想造反。可是不動粗，你不聽我說話啊！”
“我和魔族走狗沒什麽可說的。”
長劍直抵上蘇少青的的脖頸，少女瞬間斂去笑意，“你是在罵你自己？——沈尋教養出來的走狗。”
“阿瑤！”
少女話語一出，氣氛瞬時劍拔弩張。
孟懷瑾眼見攔不住，隻得將犯了眾怒的孟瑤往後一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