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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院照舊定在比較偏遠的地方。

即使是周末,人流也不算多,夏餘跟陸昭坐在最後一排。

夏餘也沒問是什麽電影。

他看電影有時候很隨性,喜歡開盲盒,就算是爛片也不生氣,反而會去思考爛在哪裏。

但他不怎麽愛看悲劇。

所以陸昭提前找了影評,這是一個開放式的結尾,三十歲的女主在飛機上重逢了自己的初戀,故事就戛然而止了。

夏餘看得津津有味。

但是看女主過二十九歲生日的時候,他轉頭看了旁邊的陸昭。

陸昭也是二十九歲。

可是比起裏麵落魄又喪氣的女主,陸昭可謂是意氣風發。

女主丟了工作,家庭關係很差,閨蜜剛剛去世,簡直是倒黴到了極點。

而她的愛人,還跟她說了再見,在淩晨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了。

夏餘聽見前麵那對小情侶輕聲歎息,說,“好可憐啊。”

但他可能是過了多愁善感的時候,他看電影已經沒了悲天憫人的心思,隻是在看一個陌生的故事。 。

夏餘嘴邊黏著爆米花的渣子,對陸昭說,“你這輩子應該都不會被人說很可憐吧。”

陸昭沒明白他的意思。

夏餘舌頭一卷,把那粒爆米花舔進去了,漫不經心道,“前麵的小姑娘在說女主很可憐,我突然想到你也是二十九歲,但你天生就一副很高高在上的臉,”夏餘說到這兒笑了一下,又壓低了一點聲音,“就像在末日片裏會活到最後的反派,連退場都會很囂張。”

原來是這個意思。

陸昭看了夏餘一眼,夏餘說完就坐了回去,繼續盯著銀幕。

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說,“也有人說過。”

夏餘沒聽明白,“嗯?”了一聲。

陸昭就又重複了一遍,“也有人說過我看起來很可憐。”

夏餘樂了,“誰啊?”

陸昭搖了搖頭,沒說。

夏餘也就不問了。

電影已經進行到了關鍵處,他又看劇情去了。

陸昭也盯著屏幕。

他不願意說,是因為他被人說可憐,是在夏餘的婚禮後,他母親說的。

而她下一句就是,但這是你咎由自取。

他的手越過扶手,握住了夏餘,夏餘掙脫了一下,卻不用力,很快就隨陸昭去了。

而陸昭整個下半場,都心不在焉。

他並不在乎電影上都演了什麽,也不在乎女主那一團糟的生活。

他在乎的隻是“跟夏餘看電影”這件事。

他跟夏餘坐在漆黑的電影院裏,最後一排,沒有人注意的角落。

像極了一場普通的大學裏的約會。

二十幾歲的時候,他也陪夏餘去看過很多次電影。

他沒什麽浪漫細胞,像這樣兩個人靠在一起,全世界都安靜,欣賞一段別人的悲歡離合,對他來說就是無聲的浪漫了。 。

兩個小時過去,電影結束,人群陸陸續續地散場。

商城已經到了關門的時間,但是電影院這一塊卻都在營業。

夏餘跟陸昭出來的時候,在抓娃娃的機器旁邊停下了。

電影院旁邊總是有很多這種機器,剛剛坐在他們前麵的小情侶也在玩,男生抓,女生指揮,說要角落裏的小公仔。

夏餘盯著箱子裏的娃娃看了好一會兒,陸昭問他,“想玩嗎?”

夏餘點點頭。

他從大學就喜歡抓這種東西,其實也不是喜歡公仔,十次有九次都抓不到,但下次還會玩。

陸昭也想起了這件事,他一邊去幫夏餘兌換遊戲幣一邊說,“我記得有次也是看電影出來,你抓了一個多小時的娃娃。”

而他就在旁邊等著夏餘,一直等到商城都關門。

其實現在想想,陸昭也覺得不可思議。

按照他的脾氣,怎麽會願意在這種無聊的遊戲上浪費這麽久,更不提他當時又跟著導師工作,又在自己家的公司裏實習,根本沒什麽空閑。

可他還是陪著夏餘玩了很久,卻沒有細想過為什麽。

夏餘屢抓屢敗,最後好不容易才抓到了一個小企鵝,氣鼓鼓的,十分不樂意。

而那小企鵝也是氣鼓鼓的,被夏餘抱在懷裏,像極了親生的。

陸昭嘴角翹了一下。

他把遊戲幣遞給夏餘,問,“那個小企鵝還在嗎?”

夏餘一時沒有明白。

陸昭又提醒他,“在你高中旁邊的影城,你抓了一小時的娃娃機,最後隻拿走了一個黑色企鵝。那個玩偶還在嗎?”

“那個啊。”

夏餘把遊戲幣扔進了機器裏,有點心不在焉,“不知道。忘了。”

他在撒謊。

因為小企鵝就在他家的臥室床頭櫃上。

陸昭臉上的笑容淡了些,但他沒說什麽,就看著夏餘抓娃娃。

夏餘抓娃娃的技術還是很爛,大概是因為他手工也很不行。

陸昭記得夏餘說過,小時候手工課,他連千紙鶴都不會折。

陸昭看了眼手表,估摸著這個影城可能沒多久也要打烊,他走近兩步,手掌蓋在夏餘的手上。

夏餘愣了下。

娃娃機的塑料擋板隱隱綽綽映出他跟陸昭的影子。

跟旁邊的大學情侶不一樣,陸昭成熟英俊,身上還穿著上班的西裝,跟娃娃機簡直格格不入。

但陸昭從後麵抱著他,握著他的手,成功抓到了娃娃。

是一個小貓的公仔,撲通一聲掉進桶裏。

“抓到了。”

陸昭在他耳邊說,嘴唇也擦過了他的耳朵。

夏餘莫名覺得耳朵有點發燙。

他推開陸昭,去拿掉下來的公仔,是個小黑貓,圓乎乎的,四個爪子卻是雪白。

他點了點小貓粉色的鼻子。

“喜歡嗎?”陸昭問他。

正好旁邊那對大學情侶也抓到了公仔,男生正笑著問女生喜歡嗎?

夏餘靠在娃娃機上,抬頭望見陸昭微笑的樣子,莫名有點不自在。

他咕噥道,“一般般,我是喜歡抓娃娃,又不是喜歡裏麵的公仔。”

更何況娃娃機裏的公仔能有多精致呢,都是批發來的,千篇一律的小貓小狗小企鵝。

“是嗎?”陸昭語氣平平,又問夏餘,“那你還要玩嗎?”

夏餘卻搖了搖頭。

他跟陸昭一起去等電梯,電影廳裏就稀疏的幾個客人,剛才在他們旁邊的那對小情侶也在。

夏餘直到現在才看清他們的模樣。

一看就是熱戀中的樣子,男孩子的視線一直黏在女孩臉上,笑得有點傻,女生不知道在說什麽,也一直在笑。

真好。夏餘漫不經心地想。

大概是進了社會,愈發覺得學生青澀的戀愛反而真誠,看年輕的男孩女孩膩在一起,不會嫌煩,反而覺得可愛。

可能,他也有那麽點羨慕。

畢竟在他的高中,大學,都沒有體驗過這種兩情相悅的幸福。

他這樣想著,抬頭看了陸昭一眼,卻發現陸昭也在看他,目不轉睛的。

夏餘抿了抿嘴唇,那股不自在的感覺又上來了,“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

那你看什麽呢,像要把我臉上看出花來。

夏餘這樣想卻沒說,電梯到了。

陸昭牽著他的手走進了電梯裏,然後就再沒鬆開,夏餘掙了掙沒掙開,就隨陸昭去了。

可能是他這兒有點動靜,旁邊小情侶的女生回過頭看了一眼,視線落在他跟陸昭的手上,又落在他的臉上。

對視的一瞬,女生很友善地笑了笑,然後轉過頭繼續跟自己的男友說話。

夏餘抱著小貓公仔,突然想,在這個女生眼裏,他跟陸昭大概也是一對恩愛情侶。

兩個成年人,下班後來看電影,明明是大人了還要抓娃娃,坐電梯都要牽著手。

她會怎樣想呢?

覺得他們幼稚但又甜蜜嗎?

可他們其實隻是一對地下情人,裝得再像也不是愛人。 。

夏餘笑了一下。

電梯開了,他跟陸昭走了出去,他剛剛沒有開車過來,所以還是坐上了陸昭的車,讓陸昭送他回家。

“不去我家嗎?”陸昭問他。

“嗯。”

夏餘看著窗外,又補充了一句,“也不能總是睡在你那邊。”

陸昭沒再說話,沉默地開車。

而夏餘無聲地玩著手裏的小貓公仔。

這個小貓公仔黑漆漆的,隻有眼睛是兩顆廉價的綠色塑料。

夏餘曾經想過要養隻貓,在他跟陸昭在一起的時候,他很多次規劃過未來。

等他畢業了,空閑多了,不用總是跑來跑去了,他就要養隻貓。

他會把小貓咪帶到**睡覺,趁著陸昭睡著塞進陸昭枕邊,然後跟貓貓一起賴在陸昭懷裏。

他想得很美好,但一次都沒有跟陸昭說過。

因為他知道陸昭不會喜歡。

不僅如此,陸昭大概還會反問他,你養貓跟我有什麽關係?

而現在,陰差陽錯,陸昭替他抓了一隻小黑貓。 。

車子停在了夏餘家門外,離了有十幾米遠。

夏餘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但是他的手還沒有碰到車把手,陸昭卻叫住了他。

“夏餘。”

夏餘回過頭,還沒反應過來,臉就被碰住了。

他被陸昭吻住了。

嘴唇貼在一起,陸昭的舌頭伸進來,纏綿地吻他。

車內再寬闊,也是封閉空間。

車頂的燈亮著,他們在這朦朧的昏黃燈光裏接吻。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昭才鬆開,慢慢兩人之間的距離。

夏餘怔怔的,拿不準是不是要把陸昭罵一頓,畢竟這裏離他家很近,萬一被許詹或者哪個鄰居看見怎麽辦。

但陸昭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

“晚安。”陸昭說,“明天見。” 。

夏餘沒有接話,轉身下車走了,走的時候下意識帶走了那隻公仔貓。

但在要進入別墅花園的時候,他又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別墅裏亮著燈,許詹在家,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從陸昭車上下來,夏餘心裏莫名有點煩躁。

他大概不應該答應去跟陸昭看電影。

在此之前,他跟陸昭的關係是非常純粹的肉體關係,見麵就是**。

可是今天他們沒有**。

他們看了電影,陸昭給他抓了個娃娃,分開的時候陸昭吻了他,說明天見。

這太像一個約會。

而他並不是很想跟陸昭約會。 。

夏餘看了看手裏的小貓公仔,有一瞬間,他突然想把這個公仔扔了,像消滅一個罪證。

但是小貓有什麽錯呢?

它在一堆娃娃裏被選中了,帶了回來,又被扔進垃圾桶,那它多少有點可憐。

夏餘想了想,還是抱著這個公仔進了別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