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餘進了家門,發現許詹還沒睡,坐在客廳看書。

夏餘慢吞吞走了過去,往許詹身邊一攤,頭就枕在許詹的膝蓋上。

許詹順手摸了下夏餘的頭,開玩笑道,“約會回來了?”

他知道夏餘最近晚歸都是為什麽。

“嗯。”

夏餘又戳了戳懷裏的小貓公仔。

許詹注意到了,把這小貓拿起來看了看,疑惑地皺了皺眉。

“這是你買的嗎?”他問。

約會後帶回一個小貓玩具,總會讓人覺得這是約會的禮物。

但誰會送給另一個成年人公仔呢?

他那位二十出頭的年輕戀人都不會,不過卻會送他不同款式的套。

許詹想到這兒又有點不自在,臉有點燒。

夏餘撇了撇嘴,“抓娃娃抓到的。”他想起剛才陸昭西裝革履的樣子,又咕噥了一句,“看電影後一起抓的。”

他調整了下姿勢,躺在了許詹腿上。

小貓公仔放在他的臉上,遮住了大半張臉。

許詹看著夏餘,“那你怎麽一副不太高興的樣子嗎?約會完不應該開心嗎,他惹你生氣了嗎?”

夏餘閉著眼,“不是。”

他說不出來,整個晚上也沒有哪裏不開心,但他卻覺得煩躁。

但他又不想深究。

他把小貓拿開,問許詹,“你呢?這幾天你好像都在家,不去見阮森了嗎?”

“嗯,他最近有事,說不能跟我見麵。”

“他能有什麽事情?”夏餘不解。

因為是許詹喜歡的人,他也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可是一個職業牛郎,陪好金主不就是唯一的任務。

“他不告訴我,隻說家裏的事情,”許詹說,“他沒怎麽跟我提過家裏,隻說他父母感情一般,家裏人不太管他。”

這讓他不免有點心疼。

其實阮森說起這件事,表情很淡,才二十歲的年輕人,滿不在乎地笑笑,好像完全沒放在心上。

可他坐在酒店的**,卻在想,他要是早點認識阮森,這個年輕的男孩子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生活,他們是不是不會相遇在夜店,而可能是在學校的某棵梧桐樹下。

他知道自己是異想天開,卻還忍不住問夏餘,“你說,我要是幫他回去上大學,他會願意嗎?”

“誰?阮森嗎?”

“嗯。”

夏餘的臉皺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離開學校這麽久,回去也跟不上吧,”夏餘說,“而且他自己願意嗎?”

他有點擔心地看著許詹。

最近他又要忙畫廊,又抽時間跟陸昭幽會,也沒太關心許詹的情感進度。反正許詹說了會分手的。

可他現在掰著手指頭數數,好像離許詹告訴他都快兩月了,這個牛郎還穩穩地留在許詹身邊。

聽到他說對方也許不想回去學校,許詹更是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夏餘審視地望著許詹,“你不會是……對他上心了吧?”

許詹的表情他可太熟悉了。

當初昏頭昏腦撞進陸昭的網裏,他就是這副表情,神魂顛倒,想到那個人就情難自禁。

“我不知道。”

許詹也沒反駁。

他眼神幽深,望著前方,“我跟他在一起很開心,有時候我上著課,看著台下的學生,會想要是他就坐在裏麵就好了。”

他有點困惑,又低下頭看夏餘,“我很想給他一個好點的生活,穩定的,不用漂泊,出了事情他可以跟我求助,需要人陪的時候我也會出現。這算愛嗎?”

夏餘呆了呆。

這要不算愛,那什麽才算呢?

偏偏許詹是在認真提問。

他雖然二十九歲了,但感情史極為單薄,隻有一段無疾而終的暗戀。

而他跟阮森的關係又開始得很荒謬,讓他很難判斷。

夏餘有一瞬間很想告訴許詹這不是愛,不要把愛情寄托在一個牛郎身上。

這比他愛上陸昭還不靠譜。

但他看著許詹的眼睛又撒不了謊,最後他隻能悶悶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吧,但也可能是睡出來的感情。”

“是嗎?”

許詹的聲音還是有點迷茫,但他視線虛虛地落在客廳裏的某處,又想起阮森的樣子。

年輕性感的俊美男人,**著上半身,在日光裏像神話裏的阿波羅,充滿了力量感,隨意的一眼都奪人心魄。

他曾經也說服自己對阮森隻是肉體的迷戀。

可是……

他對夏餘說,“我一開始也覺得,沒準我隻是身體的感情。但是後來我發現,不上床的時候,隻是跟他在一起玩也很開心,不管是兜風還是看電影還是去夜店。”

他補充了一句,“你知道我不太喜歡夜店,但跟他去,我會覺得那個晚上很好。”

夏餘的心髒突兀跳了一下。

不上床也很開心。

他抿了抿唇,好一會兒沒說話,過了會兒才道,“那你這不是知道嗎?還問我幹嘛。”

許詹笑了笑,卻又歎了口氣。

確實,一個二十九歲的男人,還不知道自己愛誰就太可笑了。

可是他又不能確定。

他跟阮森牽手走在一起,感受著阮森修長有力的手指,明明應該很安心,可他卻總有種走在半空的感覺。

他總覺得這個年輕人是一場鏡花水月。

是一場夢。

等有一天,他醒過來,對方就會消失不見。 。

客廳裏安靜了下來。

夏餘跟許詹一個靠一個躺,坐在沙發上都沒說話,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過了一會兒,兩個人互相看了一眼,怔了一下,又啞然失笑。

夏餘慢吞吞從許詹身上起來了,坐直在沙發上,他拿了個抱枕,對許詹說,“伴侶當成我們倆這樣,也算舉世罕見了。”

不僅各自有婚外情,還能心無芥蒂的一起討論,就算是開放型婚姻,看見他倆都要甘拜下風。

可他倆當年也曾在親友與證婚人的眼下發過誓,說過要與對方不離不棄,無論貧窮富貴,健康疾病,都不會分開。

夏餘眼睛眯了眯,突然發現自己有點記不清,他跟許詹結婚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了。

曾經他記得很清楚,可是現在回憶起來,卻好像隻記得台下賓客神色各異的臉,他爸媽和他哥擔憂又欣慰的神情。

還有許詹把戒指套在他手上的樣子。

可他現在下意識摸左手無名指,卻摸了個空。

他今天沒有戴。 。

許詹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突然想起什麽,對夏餘說,“我姐姐下午來了一趟。”

夏餘一驚,“她來幹嘛?”

倒不是他不歡迎許娉,但他們兩邊的家長輕易不會來踏足他們這個小家庭。

所以他跟許詹才能這麽放心,一人睡著一個臥室,不帶半點遮掩的。

許詹安撫道,“別擔心,她沒進房間,也沒待多久,就是順路來看看我們,讓我倆有空多回家。”

夏餘放心了,又躺回了沙發上。 。

幾天後,夏餘接到了陸昭的電話,問他要不要跟自己出差。

夏餘本來是不想去的。

但是許詹也要出去幾天,說是跟阮森一起旅遊,還為為此請了假。

他想了想 ,又答應了,但又跟陸昭說,“也許我去兩天就回來了。”

畫廊這幾天不忙,他開溜兩天也不會要緊。可他不確定跟陸昭出去會不會愉快,也沒準他待到一半就受不了了。

陸昭說好,又說明天下午來接他。

晚上的時候,夏餘跟許詹一起在整行李,他莫名不太想跟許詹說自己是要跟情人出去,含含糊糊說自己出差,有幾個藝術展,他去見見幾個拍賣行的負責人,聯絡下關係。

許詹倒是沒有起疑心。

他整理完自己的東西還幫夏餘檢查,夏餘總是丟三落四,夏餘在家的時候,都是傭人們照顧這些細節,但跟許詹住以後,許詹不喜歡陌生人在家裏,就自己在管。

他對夏餘說,“天冷了別隻顧著好看,又跟上次一樣感冒了。”

夏餘坐在沙發上吃水果,“哦”了一聲。

他笑眯眯看著許詹,撒嬌道,“許詹,你真好,比我哥還好。”

許詹也笑,“下次回去我就告訴夏津。”

“告訴唄,”夏餘才不怕,“我哥可喜歡你了,我這麽說,他隻會覺得我倆感情好。”

許詹笑著搖了搖頭。

他把兩個人的行李箱都拉好,放在了客廳裏,洗了個手也坐到夏餘身邊。

但是坐下沒多久,他就接到了阮森的電話。

夏餘本來覺得,自己出於禮貌,是不是不該聽的,可是許詹大概也不介意,也沒從沙發上離開。

夏餘就懶得動了。

許詹並沒有說什麽讓人不好意思的內容,聲音溫和低啞,像拿電話那頭的人很沒辦法。

“……好,我不會遲到的。”

“我沒在做什麽,嗯,剛剛工作上有點事情才忘記看手機。”

夏餘呆了一呆。

他側頭看了許詹一眼,燈光下,許詹的眼神溫柔得像一片海,幾乎要將人溺斃。

夏餘莫名有些不安。

大概是因為他吃過苦頭。

看許詹一往情深,被別人迷得神魂顛倒,他總是隱隱覺得不太舒服。

愛情這種事,如果兩個人都是戀愛腦,那就是一場佳話,永世流傳的真愛。

但隻有一個人飛蛾撲火,就成了笑話。

夏餘很想勸兩句,讓許詹在感情上保留一點。

可他自己就是個反麵教材。

夏餘最終又什麽也沒說,垂頭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