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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昭最終還是睡在了夏餘的身邊,是夏餘要求的。

他從被子裏伸腳踹陸昭,已經不像剛才昏昏沉沉,精神又好起來,一副頤氣指使的樣子,“滾上來,我一個人睡不好。”

陸昭照辦了。

他也躺在**後,夏餘把臉枕在了他的胳膊上,要陸昭抱著自己,然後輕輕歎息了一聲。

雖然握著手也會覺得安心,但他還是更喜歡被抱著。

不管是跟陸昭在一起那三年,還是現在 躺在陸昭的懷裏,貼著陸昭的心口,他總會覺得很舒適,像浸在溫柔的春水裏,骨骼都是酥的。

陸昭身上現在有跟他一樣的馬鞭草沐浴露味道,躺在暖融融的被子裏,顯得格外溫柔。

陸昭有一下沒一下地吻著夏餘的額頭,鼻尖,弄得夏餘有點癢。

他問,“你剛剛說我要是回答正確,可以跟你交換一個秘密,是什麽?”

夏餘輕嗤了一聲,“我有說你回答正確嗎?”

陸昭抿了抿唇,無言以對。

確實,誰也不知道夏餘心中的答案是什麽。

出題者跟裁判是同一人,擁有最終解釋權。

他沒有再追問,但灰藍的眼睛專注地望著夏餘,分明很想知道。

夏餘不爽地想,陸昭這雙眼睛真的很犯規。

他低聲道,“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他說了一半又有點猶豫,在被子下揪著陸昭的袖子,手指尖描摹著陸昭的手腕。

兩個人四目相對。

他跟陸昭真的很少這麽安靜地躺在一起,起碼重逢後是這樣。

他每次找陸昭都是為了**,好像這是陸昭唯一的價值,他不需要陸昭提供任何情感需求,爽到就好。

可其實三年前,他們經常會這樣躺在一起,在陸昭忙完項目後,在他趕完學校的作業後,他們就像天底下最普通的情侶,親密地枕在一起,隨心所欲地聊天。

他會跟陸昭說下周要去吃意大利菜,係裏的教授家養的小狗很可愛,學校裏有人在宿舍樓下點蠟燭表白,結果被宿管攆著跑……

他講得毫無重點,又囉嗦又跳躍,可陸昭一直會聽。

他講到高興的地方,陸昭也會跟著笑起來,看著他的眼神甚至稱得上溫柔。

他又怎麽能不產生幻想,覺得陸昭愛著自己?

他們像情侶一樣過了三年,陸昭身邊從來沒有過別的人。

陸昭有過很壞的時候,卻也為他開過無數次綠燈,他又怎麽會不生出一絲自負天真,認為自己對陸昭有點特別?

而現在,陸昭也專注地望著他,眼睛裏寫滿不容錯認的愛意。

這愛意遲到了三年,可是終究還是來了。

夏餘攥緊了陸昭的手,心髒說不出的酸澀,像被人捏緊又放開,幾乎喘不過氣。

其實他無數次想過,如果三年前陸昭能醒悟,能懂得如何愛人,他們會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對。

但此刻,他突然不想再去想以前了,三年很長,但以後更長。

他的手指在陸昭的掌心掐了一下,低聲道,“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認真一點,對我表白。”

陸昭不知道夏餘為什麽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他一瞬間有點無措。

無論夏餘想聽多少次“我愛你”,他都願意說,可他本身並不是個擅長告白的人。

他被夏餘審視地望著,像是站在了人生的考場上,走錯一步就是萬劫不複。

這一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談判桌上的巧舌如簧全部失效了,大學學過的辯論技巧也全忘記了。

他反握住了夏餘的手,罕見地有點笨拙,“我不知道怎樣算好的表白,但我會對你好的,我會你陪你去世界各地旅遊,會陪你領養一個孩子,會跟你一起養一隻貓和一隻狗。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我會一直愛你。百年之後,我們還葬在一起,我會陪你到生命最後一天。”

夏餘都要聽笑了。

誰表白會說出百年後要葬在一起這種話,奇怪又認真。

他想,如果他真的不愛陸昭就好了,可是他做不到。

三年前做不到,三年後也一樣。

剛才他坐在噴泉邊想,此刻誰出現在他麵前,他都會愛上那個人一秒。

可這其實是假的。

隻有陸昭出現,他才會一秒心動。

他對陸昭說,“雖然你跟我求婚了,還拿出了一大筆婚前財產,但我還是不想嫁給你。”

陸昭心裏一沉。

可是幾秒後,他就聽見夏餘又說,“我還沒正兒八經談過戀愛呢,活了二十六年,有過一個炮友,有過一個丈夫,偏偏沒有男朋友,多少有點虧。”

陸昭敏銳地聽出了什麽,有過一個丈夫。

他一眨不眨地看著夏餘,呼吸都凝重了幾分。

夏餘吸了吸鼻子,“你還不夠格當我未婚夫,但是可以應聘一下男朋友,要來嗎?”

陸昭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回答了。

“要。”

他一把抱住了夏餘,抱得太用力了,又不敢弄痛夏餘,手臂甚至有點抖。

夏餘靠在他懷裏,眼睛也有點澀,他低聲說,“我說的秘密就是,今天我跟許詹見麵是商量離婚去的。我們要分開了,許詹是個很好的人,也是個很好的丈夫,但我們還是要分道揚鑣了。”

他對許詹不是愛情,但傷心卻是真的,但他知道這是陣痛,熬過去就好,不像陸昭曾經留給他的痛苦,是永遠填不上的空缺。

陸昭心髒猛跳起來。

他像一個已經被推上斷頭台又得到赦免的死囚,不敢置信地看著夏餘。

夏餘要離婚了。

這句話重如千鈞,墜在他心髒上,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明明期待過無數次,在國外的深夜裏徹夜長醒,想到夏餘此刻被別人擁在懷裏,痛得整顆心揪在一起。

可等這件事真的發生了,他卻不敢相信,怕這隻是一場海市蜃樓。

“你是認真的嗎?”陸昭捧著夏餘的臉,他看上去還是很冷靜,手指尖卻微微發抖,“你能不能再說一遍。”

夏餘有點嫌陸昭麻煩。

他不耐地把陸昭推開了一點,“說幾遍都一樣,你沒聽錯,我跟許詹要分開了。但這是我們認真討論的結果,跟你沒有半點關係,是許詹想要跟他的愛人在一起,而我選擇了退出,明白嗎?”

他才不是因為陸昭離的婚。

但凡許詹沒有離婚的意思,他能跟許詹一直維持到住進養老院。

但他說著說著就沒聲音了。

他無措地睜大了眼睛,在一瞬間喪失了語言功能。

因為他看見陸昭哭了。

陸昭一直是冷硬強勢的代名詞,從年少時候起就冷漠寡言,像是天生沒有情緒波動,連在在母親的葬禮上都能維持住體麵,好像他永遠無堅不摧。

可陸昭現在卻看著他,眼淚無聲地一滴滴落下來。

夏餘見過陸昭紅了眼眶,見過陸昭失控。

但他從沒見過陸昭這樣明顯的落淚,即使陸昭無比安靜,並沒有看著很狼狽。

夏餘怔怔地摸了下陸昭的臉。

世界崩塌給他的震撼大概也不過如此,他一直覺得陸昭是沒有淚腺的。

陸昭慢慢地抱住了夏餘,這一次夏餘沒有推開他。

他把頭埋在了夏餘的頸邊。

“謝謝。”

他低聲道。

他不在乎夏餘是為了誰離的婚,但起碼在這一刻,夏餘真的赦免了他。

即使夏餘沒有答應嫁給他,但他們也終於有了不一樣的開始。

“謝謝你沒有放棄我。”陸昭低聲說。

夏餘背脊僵硬著,過了一會兒才慢慢軟下來。

他伸出手,慢慢地也回抱住了陸昭。

他並沒有原諒陸昭的愚蠢,自負,固執,害得他們錯過了三年,浪費了六年。

可是許詹開始新的生活了。

他也想放過自己。

他還是無可救藥地愛著抱著他的這個人,當初在圖書館的窗邊,陸昭對他笑了一下,就困住了他這麽多年。

他放棄掙脫了。

就算陸昭不夠完美,他還是願意給他一個機會。

他輕輕拍了拍陸昭,在這一刻,他遠比陸昭冷靜。

他是放下屠刀的那個人,他曾經想把陸昭割得遍體鱗傷,讓陸昭痛得連哀求都沒有力氣。

可最後他還是不忍心。

他很淺地笑了一下,鼻子也有點酸,“你要表現好一點,不然我隨時讓你收拾包袱滾蛋。”

陸昭抱緊了他,“好。”

他會的。

這一次抓緊了夏餘,他就再也不會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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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鏡能重圓的唯一理由就是,愛啊

讓陸昭先高興一會兒吧,餘餘家裏還有一場硬仗要他去扛呢……

寶子們元旦快樂,新年暴富,平安快樂(′-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