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一起睡覺。”
甘棠:“……”
瞧瞧這陰陽怪氣的勁。
陰陽交接的人都沒他這麽**陽吧。
甘棠抬眸看去, 客廳裏坐的人不多,零零散散就三四來個人,這麽會兒發出聲響, 不少的人從兩邊探出頭來。
估計是早就準備好的新拖鞋, 她腳輕輕一抽很快塞進那雙新拖鞋裏。
裴青止剛剛鬆開她腰的手伸過來, 握住她的手牽著往裏走。
“這是我父親, 裴教授。”
裴教授站在最外邊,他身上圍著一個圍裙, 雙手的袖子撈在肘子處,雙手沾著麵粉帶著一個金絲邊的眼睛, 兩邊有著幾縷白發,甘棠覺得裴青止和他不太像。
“叔叔好。”她抿了抿唇壓下心中的緊張。
裴鬆齡嘴角一揚,是一副很和藹可親的模樣:“棠棠好。”
“這是我母親,人民醫院聞院長。”
“阿姨好。”甘棠有些躡手躡腳, 她倒是難得的乖巧。
她抬頭仔細打量的這一刻才發現裴青止到底長得像誰, 他很像他母親, 乃至她嘴角彎彎一勾,她都覺得兩人很像。
聞院長很是溫婉,連著聲音都如同黃鸝般的清脆:“棠棠好。”
隻是長得像, 脾性倒是不太像。
跟他父親的也不太像,那裴青止的性子隨誰。
他一家子人不多,裴鬆齡幾代單傳,隻有聞院長的姐姐一家在這裏, 總共就十個人左右。
裴青止的爺爺健在, 隻可惜腿腳不便一直坐在輪椅上, 他很是和藹, 拉著她在一旁聽他講著故事。
齊聞的臉色一直不太好, 他喜形於色,說話都是陰陽怪氣:“甘大小姐好久不見啊,沒想到能在這裏遇見你。”
他冷笑,故意咬緊“這裏”兩個字。
再怎麽聽都是他不喜歡在這裏遇見她。
不過也是,他一直都不讚成她和裴青止在一起,又怎麽會喜歡他帶她來見父母。
甘棠乖巧的坐在那裏,像是聽不懂他話中的暗暗諷刺:“青止在路上的時候有跟我說。”
隨著,她閃出大眼布靈布靈很是驚訝:“他沒有告訴你我要來嗎。”
她這話出來味道就算是變了。
齊聞母親聽出她話中的意思,下一刻那巴掌就已經留在他身上:“胡說什麽。”
轉眼,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甘棠:“棠棠別多心,青止都跟我們說過你要來,沒有說不在意你不告訴我們之內的。”
她臉色變換很快,看向齊聞的時候又是另一副麵色:“還有棠棠是你長輩,你要懂禮貌,什麽甘大小姐甘二小姐,以後見到了要叫二嫂。”
“青止每次見到你大哥大嫂都是禮禮貌貌,怎麽到你這裏你就這樣調侃人家二嫂,青止聽見會不高興的。”後麵的那番話,齊聞母親故意壓低了嗓音她沒太聽見說的什麽。
不過看著齊聞的臉色,她就知道肯定沒什麽好事。
他盯過眼神來,隨著,她嘴角的笑意無限上揚。
現在,看他還怎麽做陰陽人。
家宴持續到晚上十點快到十一點左右的時候才結束,聞院長想留他們一起在家裏住。
隻可惜她明兒個早上的會議離這邊很遠沒辦法隻能早些回去。
剛坐下副駕她就像是想起什麽一樣抬頭看向裴青止,她腦海中**漾著一個人名。
怎麽,她今天不在。
“裴青止,今天是有人沒來嗎。”她沒有直接問出口,問的很是委婉,不過他心裏大抵明白她在說些什麽。
裴青止打著方向盤,眸眼輕撇,車子正常行駛在馬路上的那一刻,他反問:“你是說裴琴琴嗎。”
甘棠沒回答。
“她去世很多年了,先天性白血病。”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該是在我十一歲那年。”
車裏寂靜許久,甘棠怔了半晌。
“琴琴姑姑是我爺爺撿回來的孩子,當時就發現不足,後麵我爺爺畢生醫術也沒搶救回來,她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來,走的時候什麽也沒帶走。”
甘棠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些什麽。
可最後什麽都沒說出口。
車子緩慢行駛在馬路上,前方一路無阻,傍晚的馬路很是空曠,紅綠燈停在那的那一刻。
裴青止側過頭來:“我知道你想問她,當年你和我分手也有她的原因對吧。”
“或者說,你跟我在一起可能就是因為她。”
可能在知道這些事情的時候,他自己都是不願意相信的,不相信去世那麽久的人會成為他感情的威脅。
可事實就是如此。
甘棠大二對他窮追不舍,愛意深沉。
又怎麽會突然說不愛了呢。
這背後沒有設計,怎麽可能。
有時候他都不知道他是該感謝他姑姑,還是該恨。
甘棠回去後睡的很不安穩。
晚上她夢見了裴琴琴,她站在記憶深處一直盯著她,後麵又開始站在她身後把她圈在懷裏教她寫著作業。
最後她又一下子消失不見。
後麵,夢裏的人變成了甘楠。
她大著肚子站在她麵前不停的拿著她的手去撫摸她的日子,她語氣柔和:“棠棠,媽媽給你生個小弟弟怎麽樣,喜不喜歡。”
甘棠還沒說出的話卡在喉嚨裏。
畫麵一轉,甘楠突然和裴琴琴站在一起。
她們似乎是在爭吵著什麽一般,她聽不見也聽不清,吵鬧聲越發的嘈雜,她才從這個夢境中蘇醒過來。
甘棠摁著太陽穴,今兒個外麵天氣好,開完早會是中午十一點左右,因為那些夢她沒睡好,開完會在安大的校內咖啡店小趴一會兒這夢倒是又若隱若現。
她有些煩悶,單手托在臉上輕輕摁壓著太陽穴。
何恬剛端著咖啡過來,她坐在她對麵:“棠棠姐,今天不去聽裴醫生講課了嗎。”
她把吸管插進杯子裏推向甘棠,這才收回來給自己插上輕抿一口,似乎是覺得味道不均勻。
何恬側眸看著透明杯裏的**,一隻手握著吸管輕輕攪拌。
甘棠不太喜歡喝苦的,隻不過今兒個犯困的厲害故意點了一杯美式,她抿盡嘴裏的那一刻,她的眉心就跟著苦味一同擰起。
“聽也聽不懂。”
“也是。”
甘棠側過頭去,她坐在窗邊,外麵的豔陽高照落下來,樹蔭下一片陰涼一片陽光渲染。
她稍稍眯了眯眸子。
耳邊傳來一陣陣的議論聲,她輕掀眼眸沒在意。
“那個女生怎麽之前沒見過啊,長得真正。”
“安大那麽多女生你要是真都見完,那你也是真的厲害。”
“你懂什麽,對於美女我可是過目不忘的。”
“喜歡?我去幫你要個微信怎麽樣。”
何恬咬著吸管,她坐在那裏正好可以看見那邊不遠處的幾人,她嘴角勾勒帶著打趣:“棠棠姐,那你說等會兒他們真過來了,你是給還是不給?”
甘棠長得好看,年紀不大身材又好,氣質也是從小尊養出來的結果,明晃晃的貴女。
之前跟她參加各種會議,去各種地方,看她吸引各種各樣的人。
這種被要微信的橋段都是很正常的一個存在。
隻不過這次不太一樣,之前她沒結婚現在她結婚了,回答會不會跟事之前一樣還是不一樣?
甘棠沒回答,撇了眼手腕上的時間握著咖啡站起身:“該走了。”
何恬喝的那口咖啡有些急,聽著她的話有點被嗆,些許咖啡液沾染在唇周,看眼時間她才發現好像真的該走了。
她趕忙扯出兩張衛生紙擦拭著嘴唇:“我差點都忘了。”
甘棠前腳剛踏出咖啡店,後續那個說幫朋友要微信的男人很快叫住她。
她腳步一頓,側過身子。
她站在陰陽交接處,半縷陽光照射下來落在她身上,她睫羽微眨,指腹握著那杯咖啡,眸中沉靜看著他。
男人似乎都被她的這副模樣看的有些害羞,他咬咬牙不好意思的開口:“同學你好,我,我可以幫我朋友要一個你的聯係方式嗎。”
甘棠沒說話。
他側過身子指著裏麵那個一直看著這裏動靜,卻在這個時候不好意思撇過頭的那位男生身上,“就是那位。”
兩位似乎都是體育生,個子高高,卻在這一刻紅下臉。
甘棠久違平靜的臉剛揚起一抹溫婉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拒絕,她腰間被一隻手環住,他輕輕一勾,她很快朝著他那邊貼去。
低沉略帶著些許不悅的嗓音在耳邊**漾:“怎麽還在這裏站著。”
裴青止抬起眼,目光落在男人身上。
男人倒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有些尷尬的咧了咧唇:“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何恬站在一邊,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裴青止環在她腰間的手越發用力,側過眼冷冰冰的對上她的視線,恍然,他輕笑:“沒想到你在大學生眼裏也挺受歡迎。”
甘棠揚起笑:“那可不,畢竟我沉魚落雁花容月貌。”
“嗯。”裴青止淡然,挑起眉峰有些挑釁的意思:“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你敢做什麽嗎。”
甘棠:“……”
她笑意戛然而止。
她咬著牙,一隻手撐在她攬在他腰間的那隻手上似乎要強行給他扒拉掉。
這個時候她就賊討厭他那副得瑟的麵孔。
力量懸殊,她越是去扒拉,他環在她腰間的手越發的緊,似乎是要把兩人緊緊相貼在一起一般。
她心裏忍不住暗罵。
該死的裴青止。
何恬站在一邊看的一清二楚,連帶著兩人的對話也是,她抿著唇逼著不讓自己笑出聲。
畢竟她老板這個時候占下風,她要是笑出聲,遭殃的可就是她了。
不過她現在越看,她越覺得老板和裴醫生有夫妻相。
裴醫生好像也能壓製住她老板。
何恬站在那裏乖乖巧巧。
以至於後麵跟在甘棠身後都是乖乖巧巧的不說話。
裴青止不知道怎麽回事還在幫裴教授代課,兩人不過五分鍾,他就已經進教室。
留下她一個人忍不住在那裏碎碎念:“該死的裴青止。”
他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說話都開始變得那麽討打,她明明記得他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是什麽,是什麽時候把他這張嘴變得那麽厲害。
出國留學不僅增加學業,腦子和他那嘴皮子也一起增長了吧。
何恬走在甘棠後麵,手機頁麵突然彈出一條消息來,她的臉色一下子僵硬下來。
她有些不敢相信點進那條消息仔細查看著報道,確認是真是假。
發現是真的後,她小跑兩步上前到甘棠身邊,把手機上的消息遞給她看:“棠棠姐,喻總去世了。”
甘棠向前走的腳步恍然一怔,她停住腳步目光落在那條熱搜消息上,她知道喻總撐不到幾時,隻是不知道她這不過是來安城的第二天就有他的去世的消息傳來。
上京那邊估計是要大變天了。
她今天要是在那邊,估計就有人找上門來。
不過幸好她不在。
按道理來說,喻總不是圈內的公眾號人物,去世輿情不可能鬧的這麽大。
他能在熱搜上,還是得感謝蘇闌闌。
如果不是她,他也鮮少有人關注。
果不其然,喻總去世不到一個小時,一個帶著蘇闌闌話題的熱搜很快爬上。
她打開視頻,是記者守在外麵的拍攝,蘇闌闌包裹的跟什麽一樣闖醫院。
她今天沒有帶她兒子,隻有她一個人。
喻總的病房門口圍滿了人,亂七八糟的誰都有,她見著幾個熟人,包括他留學回來的兒子喻宵年。
甘棠輕輕撐了撐下巴,喻以和盛意可以說是進水不犯河水,隻是很少有人知道。
當年她算是和喻宵年一起長大的好夥伴,大院裏,他一個人的脾氣很是溫順,是個好人。
甘棠很喜歡他的那種溫順,隻可惜人是會變得。
喻太太很快發現她,找著人驅趕,蘇闌闌明顯早就哭過,視頻裏她的眼眸猩紅,不停的掙紮。
她嘴裏不停的喊著:“建哥,建哥,讓我看看建哥好不好。”她抽泣著。
甘棠沒有繼續播放那個視頻,向下滑動屏幕。
“無語了家人們,這三也是真有臉啊,要是我我直接醫院都不讓她進。”
“哎,不知道怎麽說,感覺還是讓她見一麵吧。”
看見這條評論,甘棠還專門點進去查看,裏麵罵名一大堆,不過照樣也有維護的。
她沒大在意,退出去繼續向下滑動。
“感覺喻太太挺可憐的,和丈夫在一起那麽久竟然都不知道他還有那麽大一個私生子,如果不是趁早發現,說不定喻建怎麽分財產了。”
“感覺之前眼睛瞎了好久,我之前可喜歡這三。”
“鈴鈴鈴——”甘棠的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陌生的電話號碼,她稍愣,還是一串沒有屬地的號碼。
她閃過一絲猶豫有想過要不要接,不過刹那間的想法她摁著手機滑動,拒絕接聽。
她知道是誰,也不知道她打電話過來是為什麽。
跟有些事情有些人犯不著口舌。
蘇闌闌不死心,不停的打著電話過來,她拉黑後她不知道從哪又來了一些沒屬地的號碼。
她眉頭輕皺已經開始厭煩,最後直接關掉手機。
參加完安大的校慶回到酒店已經是晚上七點左右的時間,天色暗淡下來,她從車裏鑽出。
何恬跟在她身邊:“棠棠姐,喻總過幾天的喪葬我們要參加嗎。”
她一頓:“要參加的話我們回去的機票要提前更改時間嗎。”
甘棠睫羽輕眨,思慮良久:“去吧。”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她外公去世那年喻總來了,於情於理,她作為小輩都該去看看。
“那我就訂明天的機票?”何恬試探性的詢問。
“嗯。”
甘棠高跟鞋細跟的聲音落地發出清脆的響音。
何恬的家在安城離這邊不是很遠,她沒有跟她一起住酒店,把她送到後就已經劈開。
她今兒個的日程不算滿,卻有些閑忙,可能是昨晚沒睡好的原因,這個時候就已經感覺到有些累有些困。
甘棠撅嘴,趴在**有些無力。
眼眸輕輕一闔,打開手機有上幾十的未接電話。
蘇闌闌見電話打不通,還有好幾十的短信信息。
她滑到最前。
“棠棠,蘇姨知道你不願意接,可是蘇姨再怎麽樣也算是看見你長大的,你現在看見蘇姨這副模樣,你就幫幫蘇姨好不好?蘇姨就想見建哥最後一麵,哪怕是遠遠一麵送送他也好。”
“蘇姨知道阿楠不喜歡小三,可蘇姨也沒辦法,你知道情難自禁的那種感受嗎,蘇姨真的忍不住,你可以懲罰蘇姨可是你看在小樂還小的情況下你幫幫他好不好,求求你了。”
差不多一連十幾條都是這種消息。
她向下滑動快滑到結束的時候,她話風才一轉。
“甘棠,蘇姨也不想這樣做,你如果真的要這樣的話那也別怪我狠心,到時候我們就已經被輿論毀滅吧。”
“你知道的阿楠最討厭什麽最不喜歡什麽,我記得她馬上就要出來了,按照她的脾氣,對於那些輿論,她受不了吧?”
甘棠直接選擇消息刪除,她不想幫就是不想幫。
怎麽說都沒用。
甘楠那裏自然不用她操心。
她把手機扔去一旁,雙手捏著一頭長發剛準備把頭發綁起去洗個澡,外麵的門“哢嚓”一聲響。
她稍稍一怔還以為是何恬沒大在意,繼續自顧自的綁著頭發眼睛卻一直盯著門口那個地方。
恍然,她目光呆滯,手上的動作很快停下來:“你怎麽來了。”
“你來幹什麽。”
她連續問出兩句繞到裴青止麵前,他已經自顧自的把他搭在胳膊上的衣服扔在一邊,看都沒看她一眼。
等她靠近的時候,他才輕輕掀起眼皮:“睡覺。”
甘棠:“?”
“和你一起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