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深沉,漆黑的夜色宛若那硯石中的濃墨,黑得深沉。長安王府燈火通明,家眷奴才皆跪在門口。

皇帝是有多急,生怕出了變故麽?竟連夜派人宣讀聖旨!

“長安王幺女容玉樓,秀敏惠中、溫婉可人、詩書了得,而今已是出嫁年歲,特賜為安容公主,前往南楚嫁於閩越王和親,欽此,謝恩。”宮裏的掌事太監臉上帶著些許笑意,念完聖旨將其收好,放在容玉樓的手裏。

皇帝的消息可真快,今日她才回府,夜晚便派人宣讀聖旨,看來長安王府早已經是他的眼中釘。

“玉樓領旨,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容玉樓叩首,聲音沒有絲毫波瀾。

“安容公主好福氣,這派去和親可是莫大的榮耀。”掌事太監將容玉樓扶起來,眼眸裏含著莫測的笑意。

榮耀?此二字該多諷刺。

前幾日還有人想殺她,見她沒死又舉薦她和親,看來和父親結仇的中書閣,還深深的記著當年的仇恨。

“自然是,陛下親自擬旨,是玉樓的福氣。”她眸色的平淡,沒有掌事太監想象中的傷心和害怕。

長事太監斂去笑容,說了些皇帝恩賜的物件,又囑咐三日後就要動身去南楚,望她將一切準備好,又旁敲側擊的說教若是逃跑,長安王府滿門上下皆是重罪,抗旨不遵殺無赦。

容玉樓知曉,拿著聖旨便往屋裏走,夏侯月追上來緊緊抓住她的手,滿臉的淚痕:“娘親對不起你,原想著給你找個好歸宿,一生平安的嫁個好人家,現在....現在..”

“母親別哭,女兒不害怕,隻是女兒即將遠嫁,還望母親保重身體。”容玉樓給夏侯月擦著眼淚,眸色裏帶著些不舍。

她從小備受嗬護,父親母親甚是疼愛,現在該是她擔起責任的時候。

她拿著聖旨進了容芳齋,連夜洗去手上的老繭,扒皮的痛苦讓她渾身抽搐顫抖著,隻是不得不忍耐。

為了容家,什麽都可以做。

她給自己包紮著,門卻突然被人推開,進來的人,是容淵。

一身暗黃色的衣衫,兩鬢有些斑白,但眉間依舊神采奕奕,絲毫不減當年長安王馳騁疆場的風範風采。

他身材高大,而且身子硬朗,雖是花甲之年,但絲毫不輸那些及冠之年的年輕男子。

“父親。”容玉樓行禮。

容淵眸子劃過容玉樓血液模糊的手,心疼的深吸一口氣,立馬上前將她扶著坐下:“苦了你了。”

“不苦。”慘白如紙的臉帶上笑意。

“父親從未曾想,陛下如此無情,他明知我最疼你。”容淵眸中含著淚水,想起當年和宮子墨一起馳騁疆場的情景,那些喊殺聲好像還響在耳邊,久久不散。

他當年,喚他一聲大哥,還說永遠都是。

“父親莫要傷心,陛下早就變了。”帝王家哪裏來的親情。

容淵嘴角帶著些許諷笑,這些年他明知陛下早就有除他之心,可是心裏一直不願承認,直到今日他真的下了聖旨,他不得不看清事實。

深沉的眸中冷厲,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從袖口裏拿出一隻玉笛放在案幾桌上:“此去南楚,要狠,父親知道你聰明,從來都有自己的打算,隻是現下烽煙四起,眼看便是亂世紛爭,你有多大本事就該承擔多大的責任,既然南楚欺我,北魏也不容長安王府,為了活下去,隻有一條路可選。”

“我知道。”容玉樓看著桌上的玉笛,本身清澈水靈的眸子深沉起來。

“血滴子是為父精心培養的暗衛,你在南楚無依無靠,而且行事艱難,有它們在你身邊,或許你會容易些。”容淵拍拍容玉樓的肩膀,算是安慰。

容玉樓點頭,血滴子可是父親培養十年的暗衛,如今竟然給了她,她的心裏沒有高興,反倒是越發沉重。

不成功,便是浪費了父親的期許。

容淵見容玉樓沉默,嘴角含笑輕鬆道:“眼下雖是困獸之鬥,但焉知非福。”

“女兒明白。”

容淵起身離開,讓她好好休息,這幾日就好好的繡嫁衣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