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外麵天都已經黑了,冬日裏天黑得比較早。
“五點了。”
夏喬看了一眼鍾表,喝了一大口水。
“我先回家吃晚飯,明天再過來。如果有什麽問題的話,你就手機聯係我。”程淮收拾了東西準備走,可是夏喬卻喊住了他。
“程淮,你覺得我在學習上更有天賦還是花滑?”
她開始懷疑自己了,居然用這樣的問題來問程淮。
“我的評價沒有用。你應該自己做主,但是我覺得你將兩者兼顧得很好。困難隻是暫時的,等到高考之後一切就迎刃而解了。”如果夏喬願意的話,她甚至可以不來春城一中上課照樣能夠擁有一個好前程。
國家政策在這方麵對運動員是很友好的。
“程淮,我覺得我已經做到極致了。”
她是回答他上次問的那一句話。
她現在做到了極致了,她全身心投入其中,可是得到的卻還是這樣的結果。她的內心滿是絕望,不知道應該到哪裏找一條出路。
“那麽就先好好休息,養好傷。”
程淮的心情有些糟糕。
他終於明白夏喬可能是受到了自己的影響,她如此拚命就是想看看付出全部努力之後,會不會有結果。可是沒想到她進了醫院,這算是什麽結果呢。
她將半年左右都沒有任何進展。
程淮的內心被自責填滿了,他甚至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點不負責任。
夏喬沒有從程淮的話裏得到任何訊息。
她也很清楚自己的人生需要自己負責,她不能總是依賴別人。
程淮的腳步頓了頓,便離開了。
夏喬的心裏的委屈越積越多,直到周衛明回家後,一家人都吃完飯。周衛琴拉著夏喬的手搓了搓,“怎麽家裏開著暖氣,你的手還這麽冰呀。”
她坐在這裏是想要和女兒敞開心扉談一談。
周衛琴想要告訴夏喬,她已經不反對她練花滑了,從前是她做錯了。
“剛洗完手。”
夏喬縮回了自己的手,放到了兜裏。
“喬喬,你會不會怪媽媽不讓你去練花滑?”周衛琴也有點無措,不知道應該怎麽和這個孩子交流。她滿足了她物質上的需求,但母女卻很少有坐下來談心的時候。
夏喬低著頭,很沉默。
她當然是埋怨過她的,隻是她知道她們不過就是立場不同而已。媽媽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她希望她能夠考上一個好大學,也希望她能夠不受傷。
周衛琴摸了摸她的腦袋。
“以後媽媽不會再攔著你了,我們全家都會支持你的。等你比賽的時候,我們就一起看你比賽。沒準我的女兒以後會成為全國冠軍,奧運冠軍呢。”
周衛琴說這樣的話不過就是為了安慰夏喬,她沒真的想過女兒能夠站上那樣的高度。
但這已經是作為一個母親對孩子美好的期許。
“不會了。”
夏喬低聲地說道。
“什麽?”
“我說我不會再練花滑了,以後都會專注學業。這是媽媽希望的吧,我不會讓你們為難了。你也不用為我讓步。”
夏喬是吃軟不吃硬的脾氣,周衛琴若是一直強硬下去,她也不會讓步的。可要是周衛琴說軟話,這孩子的心裏便滿是愧疚。
她原本就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又看到了家人的讓步,她覺得是自己做錯了。
“喬喬,不要說胡話。”
周衛琴想著這孩子的情緒糟糕,她這次受到的打擊太大了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說,我不想再練花滑了,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為什麽她想要放棄的時候,他們都鬆口了。
她滿心的負能量,想要找個宣泄口。
夏喬緊緊握著拳頭,眼眶發紅,眼睛裏麵都是紅血絲。
“怎麽回事?喬喬你剛才說什麽?”周衛明從廚房跑出來聽到了她們的動靜,他怎麽聽到喬喬說不想練花滑了。這話怎麽可能從她的口中說出來。
最難的時候她都沒有說過要放棄。
“衛明。”
周衛琴有些無措拉住了周衛明的袖子說道,“喬喬說她不想練了,這是氣話吧。”她生怕是自己的態度惹得孩子不高興,她產生了逆反心理。
“夏喬,你想清楚了嗎?”
周衛明嚴肅地看著她問道。
“我不想練了。”
夏喬像是賭氣一般說自己不想練了,讓周衛明很不可置信。她怎麽可能說出這樣的話呢。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你那麽喜歡花滑,那麽小一點摔倒了從來都不哭,你說我們的目標是冬奧。你現在因為這點小困難就退縮了?喬喬,你對得起你那麽多年吃的苦頭嗎?”
“我不喜歡花滑!我一點都不喜歡!那是你的夢想並不是我的夢想,我討厭死花滑了。”
她的情緒徹底崩潰,嚎啕大哭。
春城分站賽後,她時常幻想著她能夠進入國家隊,去征戰國際賽事。可是她沒有靠著優越的成績進入國家隊,留在省隊後她拚命訓練,她已經用了十二分的努力,但結果還是不如意。
她換來了什麽?
疲勞性骨折。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怎麽可能承受得住這樣的打擊呢。
她堅持了這麽久已經很出色了。
周衛明被她那句話給戳痛了,他抿了抿嘴唇伸手想要扯扯自己的袖子,卻發現沒穿外套。他站在原地,內心非常複雜。
“既然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們就不繼續了。我突然想起省隊還有事情沒處理,出去一趟。”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就離開了。
走出家門的時候連外套都沒有穿上,隻是帶走了車鑰匙。
誰都知道他就是找了一個借口不想繼續留在這裏。
周衛琴抱著女兒,聽她哭得那麽傷心,她的眼圈也忍不住濕潤了。
他們都做錯了事情。
“舅舅為你付出那麽多,你不應該這麽說他的。我知道我們喬喬不是有心的,你隻是不知道應該怎麽發泄自己的委屈。沒事的,這就是一點小挫折,哭出來就好了。”
這孩子之前總忍著情緒,哪怕是傷心也是默默流淚。
周衛琴從來都沒有見過她哭得這麽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