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喬害怕成為田雨欣，她也害怕多年的努力成為泡沫，於是她想還不如自己先放棄了。可是說出不喜歡花滑的時候，她的心就像是被挖走了一塊，整個人都像是浮空的，沒有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了。
“我不是……”
夏喬抽噎得幾乎是沒法說話。
她不是故意要傷舅舅的，隻是話到嘴邊根本沒經過大腦就說出來了。
她怎麽能說那樣的話。
“我明白的。我舅舅是大人了，他不會和你計較的。媽媽給你拿毛巾擦把臉。”
老太太和夏友賢也連番安慰。
周衛琴給她擦了一把臉，然後將孩子扶到房間裏囑咐她早點睡。
她輕輕地關上門，看著門外等著的丈夫和母親歎了一口氣。
“沒啥事，就是小孩子情緒上來了，和衛明說了幾句重話。她壓力太大了又傷了腳踝。我聽衛明說腳踝的靈活性對花滑來說是至關重要的，孩子可能害怕以後恢複不到從前的水平。”
換位思考。
如果她的事業遭到了這樣的重創，也會很焦慮的，晚上根本就睡不著覺。
她曾經似乎是站在女兒的對立麵，可是現在她會嚐試著去理解她了。
“喬喬不喜歡的話，那麽就別練了。我看她們那些小姑娘在冰麵上轉圈還跳起來，我都覺得心慌。”老太太想著她這把老骨頭去冰上摔一跤就立馬就能進醫院，便知道這項運動到底有多危險了。
“她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放棄，不過就是氣話。我給衛明打個電話。”
周衛琴生怕他跑到省隊，直接和隊裏說夏喬不想練了要退隊，到時候全家都要跟著操心。
“這都是什麽事呀。”
夏友賢想著應該買點什麽來討女兒歡心，小孩隻要哄哄就行了。
“媽，你早點睡。別操心孩子的事，我們會解決的。她哭出來睡一覺就好了，明天再給她一個台階下。”夏友賢催著老太太去休息，老太太擺了擺手。
她坐在客廳裏麵，沒什麽睡意。
夏友賢也沒強求，給她打開了電視機調到戲曲頻道，讓老太太看電視樂嗬樂嗬。
周衛明冒著風雪出門。
等出了門才感覺到刺骨的寒風，他連棉襖都沒穿。最主要的是沒人跑出來給他送一件外套，果然很淒涼。
他突然想要談個戀愛了。
至少這個時候還有地方去，他說去省隊不過就是借口，最後還是將車子開出去停在路邊。
他可不敢隨便下車，怕穿著一件線衣會被凍死。
也就是這時候，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喂。”
他姐打來的電話，他就知道他們會聯係他的。
“我哪兒能和她計較，我就是覺得對不起她。孩子這麽累，確實也有我的私心。”他當初就是懷著這份私心帶小孩去滑冰場的，結果發現了她的天賦。
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喬喬說得對，這是我的夢想。我很自私讓她替我實現夢想。她說氣話？我一個大人哪裏還會和小孩生氣，這事我不會和省隊說的，先把她的雙腿養好吧。等她啥時候想通，我們再回去。”
周衛明從不曾懷疑夏喬對花滑的赤忱。
世界上任何人都會放棄花滑，但他堅信她不會。
隻是中途開了點小差，他們有的是時間調整。
“我去朋友家吃飯，別等我了。今晚還不一定回來呢，你們不是說讓我多出去聚聚，指不定找到一個女朋友？姐，有什麽好姑娘記得給我留意。”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要相親。
周衛琴都懵了，她沒想到還能等到弟弟回心轉意這一天。周衛琴連忙答應，並且想著哪些姑娘可以介紹給周衛明。掛掉電話後，她立馬就將這事告訴老太太了。
周衛明開著車燈，將電台給打開了。
音樂電台還放著歌，他抽出了一支煙。打火機打了好幾次，都沒有湊到煙上。
最後他還是將打火機丟到了一旁。
戒煙戒了這麽久，可不能因為小兔崽子幾句話就破戒。
他還是有點愁，怕小孩將心態調整過來。
周衛明想著他不能讓孩子成為下一個田雨欣，在外麵冷靜了半小時他最終還是將車開了回家。隻是成年人也需要台階下，他在停車場等到了十一點，這才悄悄摸摸回家。
還好家裏沒有人醒著，他回到房間安然地躺了下去，定了一個早上五點半的鬧鍾準備早點出門。
這樣就可以避開他們。
早出晚歸。
周衛明的計劃確實很成功，接下來的幾天他都沒有撞見其他人。
隻是省隊很快就要放假了，他隻能換個地方消磨時間了。
夏喬的心情也不好，她想要和舅舅和解卻一直都找不到機會。她想舅舅這次一定很生氣，她心裏有點著急。
等到大年二十六的時候。
他們舅甥才第一次碰麵。
周衛明起晚了，夏喬也起早了。
老太太更早，她看著周衛明冷哼了一聲，就去了廚房。
兩人麵對麵，坐在餐桌旁。
相顧無言。
“我去買點豆漿油條，你吃什麽？”
“姥姥已經買回來了。”
原本他們是最親昵的人，但是沒想到交談都變得這麽生疏，仿佛隔著一層膜。
要是不將那一層膜戳破，也許兩人再也回不到從前的親密。
夏喬這話一說，周衛明都不知道應該要找什麽借口出去了。
“她起這麽早啊。”
周衛明的語氣有那麽一些不自然。
夏喬低著頭視線落在了餐桌上，她根本就沒有敢看周衛明。
“原本沒有這麽早的，姥姥說要起得比你早點才能堵住你。”舅甥別扭了那麽久，這會兒說話非常生疏。夏喬的手指緊緊抓著筷子，她也沒有大口大口吃早餐。
周衛明心想他一個三十多歲的老男人總不能和外甥女生氣。
“腿還疼不？”
他咳了幾聲吸引對方注意力然後才開口問道。
“沒那麽疼。”
“那你平時得注意別沾冷水，最近也別洗澡了。你要做什麽和家裏人說一句，別莽撞。”周衛明這是出自真心的疼愛，他希望夏喬這腳踝能夠好得快點。
這孩子多災多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