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花樣滑冰錦標賽來臨之前。

省隊的氣氛一變。

程雅參加了集訓前的培訓,女單確定參加錦標賽的有三人,分別是沈姝,夏喬和翁若青。李悅因為上次的問題被罰寫檢討,她後來鬧情緒,參加訓練的時候格外消極。

李悅鬧到最後要提前退役,最近在辦退役手續。

她一方麵是氣憤的,一方麵可能也是羞愧的,她覺得沒臉繼續待下去。

連程雅都是幫著夏喬,她們抬頭不見低頭見,到時候指不定還會發生什麽衝突呢。李悅也很清楚自己沒什麽天賦,她也不想滑了,現在回到學校努力一把還能學點東西到時候考個本科。

練體育很辛苦,往後的路也很難走。和李悅這樣覺得往後不可能出成績便回到正常學習生活的運動員可太多了。那些年少時候的夢想被一次次現實挫敗,他們在這一條路上實在是撐不下去了。

他們是這個社會的少數人,認同感比較少。

除非站到了那個最高的舞台,綻放光芒為國爭光的時候,所有人都不會質疑他作為一個運動員的身份。

砰!

夏喬又一次在冰麵上摔倒。

感冒好之後,她去測了體脂,上浮了不少。

她的勾手三周跳和後內點冰三周跳好像隨著她的感冒一塊離開了。摔的次數太多了,完成度很低。

有時候一組下來,全軍覆滅。

夏喬心裏是著急的。

周衛明知道發育關趁著夏喬感冒的時候,狠狠偷襲了她。

洪水決堤之前不是沒有預兆的,它會衝開最薄弱的環節,帶著整座大橋崩塌。

“夏喬是不是身體還沒好?”

“不知道,快練習。”

沈姝不想和袁小婷廢話,她這次也得參加錦標賽呢。

這次全國錦標賽女單參賽名額一共24人,分為四組,沒有區分青年組和成年組。國際賽事中,成年組和青年組的區分會比較明顯一點,但是國內很多賽事都是不怎麽分組的。

所以這次比賽會出現很多國內名將。

例如金琪的師姐李茹茹,莫建雯,劉佩詩和宋穎。劉佩詩在全國俱樂部聯賽青年組拿了冠軍,她可以將同組女單甩開。莫建雯和李茹茹這些成年組名將甩開青年組的小女單也是如此簡單的。

還有一些名將沒參賽,十二月都在參加大獎賽,閆安安進了總決賽。

參賽名單是經過初步篩選後,拿出來這麽多人。

夏喬在裏麵算得上是資質很年輕了。

她是個例外。

周衛明嘴裏叼著圓珠筆,他的煙戒掉好幾個月了,可不能因為這個複抽。

他看著本子上一排的叉,歎了一聲氣。

“周助教,夏喬的訓練狀態還是不好?”杜曉茹走了過來,她看著周衛明那愁眉苦臉的模樣便知道肯定是夏喬的訓練問題了。其實他們教練私下也討論了一些。

“是呀。”

周衛明心裏的著急,其他人根本就不能感同身受。

喬喬不僅是他手底下帶的運動員,還是他的外甥女。

“沒關係的,這都是特殊時期。等到以後力量增強反而是好事。”這種事太常見了,夏喬是遇到了最壞的那種情況。發育關將之前掌握的技術全都丟了,然後需要一點點撿回來。

她要是撿不回來,那麽最後可能和田雨欣那樣了。

可能就像是在醫院裏麵見慣了生死,這裏的教練們也見多了夢想破滅,他們內心惋惜但卻沒有太多的時間浪費在這樣無用的情緒上。

杜曉茹比周衛明要淡定許多。

“嗯。”

周衛明也沒辦法多說什麽,這是他和喬喬共同的夢想。

他該做的準備都做了,那些發育關的經驗他反複看,反複看,可能夠用到她身上的還是很有限。畢竟人體是很神奇的,每個人在生長發育中表現得都不同。

他看到冰麵上那少女,摔了又爬起來,爬起來又摔了。

她就那麽反複摔打。

最近他回家落的埋怨都多了,家裏人在無意間都會看到夏喬身上的磕傷。冬天的衣服已經很遮肉了,要是穿著夏天的短袖露出那些淤青。

周衛明敢打賭,他一定會被周衛琴和老太太給打死。

她連中途休息時間都放棄了,周衛明也勸不動。

他想,孩子累了就知道停下來了。

但是夏喬好像不知疲倦一樣,她臉上的笑容都少了許多。狀態下滑,她比誰都清楚,隻是她不能用這樣的狀態去參加全國錦標賽。

她無法滿意。

隻能通過訓練強度,將那些失去的東西都拿回來。

可是,如果訓練有用的話,田雨欣還需要退役嗎?

這本就是矛盾的,但她除了做這樣的事情之外,別無他法。總不能繼續躺著等成績變好吧。她的心很亂,隻有讓自己充實了才不會想那麽多。

“夏喬,回家了!”

夏喬沒理會,周衛明知道今天又要晚了。

春城的十一點,路上幾乎是沒有行人了,隻有夜歸滿是疲憊的打工族還有那些小餐館亮著的燈火。兩側的路燈上都堆著雪,那雪花飄落的時候,被路燈的光照著。

夏喬看著窗外的風雪,一點都體會不到這樣飄絮一般的美感。

車窗縫隙裏麵透進了冷空氣,往夏喬的脖子裏麵鑽,那冷風被壓成了一條縫隙像是鈍刀子似的。她縮了縮脖子,並沒有那麽多林黛玉般的傷懷。

“你也別太著急。”

周衛明看她這模樣,便開口安慰道。

這話,他說了不知道有多少遍了。每次夏喬都說知道了,周衛明覺得她是沒有將他的話給聽進去。

“我沒著急,備戰呢。這次錦標賽可不是俱樂部聯賽。”

連李茹茹都要來參加比賽了,夏喬知道這是多麽艱難的比賽。強手林立,她不管是論資排輩還是論能力都排不到上位圈。那些人,很厲害。

隻是不能在全盛時期和她們比賽,是一種遺憾。

她內心也有說不出的害怕,偶然有一次做噩夢便夢到了田雨欣一直在哭,並且對她說“當洪水決堤那一刻”,她不知道那是什麽時刻。

夏喬想,也許是田雨欣這輩子最絕望的時候,她稱為“洪水決堤的時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