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夜襲
兩軍之間的空地上，馬成陪著公孫策喝酒，看著他手下人才濟濟，心裏多少有點不服氣。想他自幼和公孫策一起長大，在他們那個狹小的圈子裏，做什麽兩人一爭高低。沒想到在這場人世大變之中，自己的好友已經早早領先，將自己狠狠甩到了身後。
因為這個事，他心裏沉重，又加上遇到公孫策那發自心底，難以言表的喜悅。讓他在糾結中喝下一杯又一杯，喝酒攀談到下午六點左右，殘羹剩湯碗碗碟碟什麽的擺了一地。大家雖然都躺在氈毯上，心裏也都明白，該到做出最後決定的時候了。
馬成搖搖晃晃起身，躺在安夢大腿上的公孫策一雙眼睛迷迷蒙蒙望著他。伸出手對著馬成問道：“跟我怎麽樣？我們聯手，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我當王，你當丞相！”
馬成聽了雖然意動，而且這也是不錯的選擇。可他不甘心，他也有雄心，他也有夢想，他也有當王的野心。麵對公孫策的發問，還不如說是請求。馬成內心也是痛苦，他不喜歡這種被痛苦折磨的感覺。
撿起地上半瓶青稞酒，仰頭一氣飲幹，火辣辣的感覺驅走了心頭的陰雲。馬成將懷裏的腐蝕小刀丟到地上，歎了一口氣，他也不隱藏自己的野心：“你能當王，為什麽我隻能當相？最強的相，也隻是臣！”
“你的兒子還是王，我的兒子能不能繼續當相還是個問題！”
“人世大變，千載難逢！”
“我們能有幸參與這一場遊戲，就該奮勇高歌，劈荊斬棘！”
“我們永遠是好朋友！好兄弟！如果你敗了，讓你的兒子拿這把小刀來找我，封他一個安樂侯爺，保他一時富貴我還是有信心的！”
馬成搖搖晃晃走了，帶著涼軍返回小鎮，埋鍋造飯。
公孫策就躺在氈毯上，枕著安夢極具彈性的大腿，望著越來越黑的天空，不知道想些什麽。
“小妹，你說他為什麽不跟我混？他難道不知道我是一直讓著他的麽？他鬥不過我，鬥不過！”公孫策眼角濕潤，高亢的語氣表示他的憤怒和委屈。
“如果今天的形式逆轉，馬大哥將你包圍，讓你跟他混，大哥想來也是不願意的。馬大哥能和大哥成為好朋友，說明你們是一樣的人。有能力，有抱負，不會放棄自己堅持的人。”
“原來世界，如同金字塔一樣。從上到下，結構簡單，又牢固不可動搖。所以你和馬大哥才會失望，過著名為逍遙，實際上很荒唐又痛苦的生活。”
“現在一切從頭開始，你們手裏握著的牌也都是好牌。不打一下就投降，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的。”
“所以，馬大哥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無可厚非的。”安夢輕柔的聲音，如同安眠曲，撫平了公孫策心頭的無名之火，讓積鬱在胸膛內的悶氣消散一空。頓時公孫策發現，這個世界再次安靜了。
“天始終是天，無論雲怎麽變化，都改變不了天的無窮浩瀚。”說罷，望著安夢的臉龐，安夢的臉漸漸紅透。她看到公孫策的眼神裏，泛出一絲從未有過的柔情。
“謝謝你……”公孫策說完，睡了過去。天空的白雲逐漸變黑，也起了大風。
喝酒很少的楚萌萌起身，斂去了臉上的醉態。其後一個個裝醉的家夥都起身，相視無言。
“今夜有雨，各將回營好好安歇。主公半夜，必有軍務！”楚萌萌望著天空，他早晨就算到今夜有雨，這仗雨利用好了，完全可以扭轉戰局！
衝信縣城，涼軍一日內猛攻不斷，打的衝信縣城支離破散。奈何縣城守將阿卓極具韌性，死戰不退。兩軍損傷極重，天色未黑，就草草收軍，各自舔舐傷口。雙方將士都準備在明日一決生死。
傍晚天色變暗，烏雲滾滾。勁風呼嘯，宋配軍營內，幡旗獵獵作響，在風中延展身姿。
“咯吱！”一聲輕響，在軍營內巡視的宋配轉身望去，見自己立在轅門處的將旗從中折斷，飄落在地。隨身諸將無不變色，將旗折斷，可不是什麽好的兆頭。就連宋配，也是皺眉沉思。
“擂鼓，召集諸將大帳議事！”
大帳內，宋配指著桌上的沙盤說道：“平涼郡城的守軍已被我華亭偏軍牽製，暫無力增援衝信縣城。今日諸將奮勇，重創衝信守軍。擊破衝信就在咫尺，所以今夜不可大意。”
“都督是說，夏軍會偷營？”一名身寬體壯的武將起身問道。
“你是守將，你會怎麽做？防守是死，今夜偷襲我軍大營，多少還有一份希望。隻要城中守能權衡利弊得失，今晚必來偷營！”
“這守將若知道我軍早做防備呢？”另一個武將起身問道。
“他不得不來！來還有一線生機，不來，明日城**死！”宋配很有信心。
午夜兩點時分，衝信縣城內守軍紛紛起身，埋鍋造飯。城外涼軍，在淡淡的小雨中出營埋伏。
公孫策此時也已經醒來，一身鍍金山文甲，腰間虎頭束腰帶，外掛緋紫菱紋披風。高坐帥椅，手按武山劍，目光巡視諸將。見大家精神派頭非常好，很是滿意。
“想來大家都猜到本將召集你們的用意了，沒錯，就是夜襲！”公孫策打了一個清脆響指，安夢將地圖拉開。
“但你們誰能猜到，哪裏是本將的目標？”手裏的木棍，在衝信縣城和馬成駐守的小鎮之間不斷遊動。
“大哥重情義，當然是衝信縣城！”郭亮起身回應。
其他諸將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郭亮的觀點。
“嗬嗬，那還有什麽好說的！想必你們都打點好行裝了吧？統統拋棄，今夜輕裝猛進！每人攜帶半日幹糧，完全夠用！”公孫策將木棍拋到桌子上，諸將紛紛起身待令。
“想來李進已將沿途打探清楚了，阿萌說說沿途情況。”
“如主公所言，李進已將沿途情況探明。繞過這座小鎮之後，沿途村鎮守軍一個都沒有，估計這部分守軍都在這裏待著。”楚萌萌折扇指在地圖上，正好是他們麵前的小鎮。
“果然不出本將預料，否則他楊揚一個司馬，怎麽能統率兩千人馬？”公孫策起身下令。得到軍令的武將紛紛轉身闊步邁出大帳，前去整頓部曲。
“李子祁鎮守大營，我那個朋友肯定會來要求散財的，全部輜重最多給他一半！”公孫策對於馬成知根知底，而馬成也對他公孫策如此。可惜，他已經盡數將魂魄覺醒，本性的巨大變化，讓他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更何況是馬成？
所以公孫策才會下定斷言，認為馬成鬥不過他。他知道馬成，馬成再有變化，本性難變。可馬成知道的公孫策還是以前那個公孫策，而不是現在這個。
最後營帳內就剩安夢公孫策二人，安夢皺眉說道：“馬大哥不是你說的那樣的人吧？會來搶奪我們的物資？”
“在他看來那是借，有借有還的借。山文甲還有一套，他來了你就交給他。好好待在大營裏，明天中午估計這場烏雲就散盡了。雲散日出，一切就都明朗了。”公孫策語氣極為自信。
公孫策口中的山文甲，可是真正的曆史寶物。山紋甲是古代的一種極為出名的鎧甲。最早的記錄於隋唐，流行於宋、明兩朝。甲身由近千片“Y”字形甲片組成。
山文甲外形美觀，防護性好。由於是由甲片拚合而成，因此對穿著者的動作靈活性影響較小。是一種集實用性與禮儀性於一身的鎧甲。而且因為表麵凹凸不平，對於弓箭有著格外的抗性。
公孫策率軍離開不到一小時，小鎮厚木嘎吱作響。馬成倒也大方，命令部下人手一個火把，生怕公孫策大營無法發現。
他已經打定主意，隻要公孫策露麵，他轉身率軍就走，如果不在，占點便宜再走。
“是馬大哥麽？”安夢撐著雨傘，裹著棉衣站在營門。身後營門敞開，三輛馬車裝載著大箱子，除了馬匹偶爾打個響鼻，再無聲響。
“是我，那魂淡走了？”馬成翻身下馬，還在揉著頭，醉酒之後，頭疼是必然的。
“走了，臨走說馬大哥會來，讓我給把東西準備好。這是清單。”安夢掏出一張單子給馬成。
馬成急忙躲開，連忙搖手說道：“夢夢妹子還不知道你馬大哥那點毛病？單子不看了，見麵分一半，他不會騙我的。”
馬成的模樣逗的安夢嗬嗬發笑，她覺得馬成是個很有意思的人。
“大哥還讓我將給你一樣寶物，你猜猜看。”
馬成一頭黑線，暗自誹謗。估計公孫策將他討厭猜謎的事情抖給了安夢，對著安夢他確實有一點束手無策，隻能硬著頭皮開始和安夢玩起來猜謎遊戲。
衝信縣城，城門內，守將阿卓站在高台上，振臂高呼：“明日一戰，必然城破，我等絕無生還可能。不如今夜拚他一回，都死過一次，還怕再死麽？”
“今夜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宋矬子的腦袋！本將今夜隻有兩個結果，要麽壯烈戰死，要麽力竭被殺！爾等可願與我阿卓共死？”
“能與將軍共赴死，實乃末將之幸事！”一名部將挺身出列，語氣高昂。
“願隨將軍赴死！”夏軍軍魂紛紛高呼，聲浪震天。守將阿卓大臂一揮，城門嘎吱開啟，他手持槍盾，率先出城，身後軍魂爭先恐後，殺喊聲一浪接著一浪。
涼軍中軍大帳內，宋配捧著一本繁體西遊記看的入神。卻被城中傳出如同山崩海嘯一樣的呼喊聲打斷了深思，望著衝信縣城方向，他隻是一歎：“可惜了一名忠勇之將，明知是死，也要試上一試！”
“擂鼓，命令全軍絞殺！對待這樣的將軍，就該用最盛大的儀式，送他離世。”
響徹的鼓聲中，宋配再次拾起西遊記，看的津津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