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夜宴
公孫策於半夜三點左右趕到定遠城下，隻見城外早已搭建好了帳篷，無數火堆上架著大鍋，湯汁翻滾，香氣逼人。
“君上，定遠侯已為全軍準備好了帳篷和食物，這些末將都檢查過了，沒有問題。”馬超見公孫策下馬，上前說道。
“現在能不能進城，孤要麵見定遠侯。”公孫策見定遠城規模不遜色於武威，甚至能和鹹陽城相媲美。心中歡喜，修建城池需要的是人力，能修成這樣的大城，說明原有的民眾損失不大，更意味著自己的父母親友存活的幾率大。
“定遠侯正在府中設宴，等候君上。”馬超隨即將一份請帖掏了出來。
“挑二百名衛士，與成廉一起隨孤赴宴。”公孫策說罷又去找到趙雲，讓他暫時統率全軍。然後通報軍中各將之後，公孫策與馬超二百人入城而去。
“各部輪番休息，注意城門。一旦城門有變，即刻攻城！”趙雲渾厚清亮的聲音讓剛剛趕到的橫野軍上下再次行動起來，也讓城頭上的守將暗自皺眉，速派親隨將橫野軍的舉動報向定遠侯班超。
定遠城中此時各處都是調撥士卒在喝令中不斷移動，公孫策等人可以感受到這些定遠軍卒的滔天殺意，好在這股殺意的目標並不是他們。
街道上，公孫策正被衛士護在中央，突然旁邊黑黝黝的房屋陰影中，發出一陣急促的夜梟鳴叫聲，引得公孫策等人駐足，警戒。
隨即見陰影中飛出一枚石子，公孫策一把抓住，馬超正要帶人過去搜索，公孫策製止說道：“是李進，他現在已經到城門處做準備去了！”
隨手把石子丟掉，石子上包裹著一張白布，上麵文字不多，兩三眼看完後，公孫策收起白布說道：“班超今夜要夜襲回鶻聯盟中軍，夜襲加斬首戰術，一直是班超最愛幹的事情，所以我們是安全的，走！”
定遠侯府，班超一身魚鱗鐵鎧，外罩寬大錦服，正在大堂中細細品茶。他複活後，最喜歡的就是喝茶。
他已經知道城外橫野軍的動靜，對此隻是無所謂的笑笑。他又沒有暗算公孫策的意思，他這裏不出問題，城外擺出大炮來，也是閑的。
大堂不遠處的側廳，一群紅衣舞女正在一起討論。她們被征召到定遠侯府充當歌姬，距今已經快兩個月了。選拔條件苛刻，最後留下的歌姬隻有四部共百人。
但她們一直被訓練，今天可以說是首場演出。這讓她們很好奇，也很擔憂。想來班超要招待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好奇這是個什麽樣的人，更擔憂被班超送出去，或者擔憂演出時出了意外，直接被貶為奴。
“妹妹，你肯定知道一點對吧？來給姐姐說說。”說話的是一個高窕女子，她聲音細滑如春季雨絲，一襲紅衣，素雅淡妝的臉龐極為精致，肌膚也可說是吹彈可破。眉心一顆小小紅痣，更是增添了她三分魅力。
被她稱呼為妹妹的，正是樂官韓雲杏，韓振龍的寶貝女兒。
“我哥在值守的時候，聽到定遠侯他們談話，說今夜來的人是什麽大秦的涇陽君，一路從鹹陽殺過來的猛人，據說西北一帶已經被大秦占據。所以定遠侯對待這個涇陽君，不得不謹慎。”韓雲杏低聲說道。
“大秦也複活了？看來中原地區以後可能就是一團亂麻，爭亂不休。還是我們這裏好，隻要打敗了回鶻，就平安穩定了。”
“打敗了又如何，大哥又不能回來。”韓雲杏神情瞬間變得冷淡，她不知道她的大哥為什麽會喜歡這個家夥，雖然長得比她高一點，豐滿一點，還漂亮一點。可就是有些薄情，隻恨自己大哥對她癡心七年。還跑到了中原，如果沒有她，自己和大哥肯定會過上很好的生活，即使世道變了，大哥也能和自己哥哥一樣，來定遠侯府當一個侍衛。
看到韓雲杏的神色變化，紅衣女子隻是一歎。她本來就是舞蹈專業的，盡管姿貌絕佳，但想留在定遠侯府吃公糧，她以前學的那些還遠遠不夠，還是多虧了韓雲杏兄妹的打點，她才能留下來。
她很感激韓雲杏兄妹等人的照顧，可韓雲杏對她時冷時熱，讓她也很不好受。至於公孫策，她也有些想念。經曆了人世的大變，現在想來，公孫策也是不錯的人，心思單純，為人淳厚，就是有點傻。
“大秦涇陽君，到！”侯府前門的禮官接過成廉遞上的請帖，高聲唱念，聲音不高，卻傳的極遠。
班超聽了，疾步外出迎接，其餘府中丁仆也開始忙碌，膳房內兩排滾燙的油鍋撒下各種蔬菜，劈啪作響，油煙中香味四飄。
香味飄到歌姬所在的側廳，一個個絕色女子都咽了一口唾沫。自從末世以來，她們很久都沒有嚐過肉味，能吃飽已經很不錯了。其中韓雲杏無動於衷，她哥哥擔當侍衛，班超時不時的會賞賜一些肉食，所以她對肉還沒那麽饑渴。
紅衣女子也是如此，隻是她吃的喝的都是公孫厲派人送來的。公孫厲對兒子的眼光不是很讚同，但兒子不在了，兒子看中的姑娘，在他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幫襯的他還是會幫襯的。
“涇陽君能深夜來訪，實乃我班超之榮幸。”班超麵相普通，卻氣質不凡。沉穩、幹練、鐵血以及睿智，都是這一瞬間他留給公孫策的感觀。
“西域能有定遠侯守護，也是我公孫策的幸事！”公孫策對著班超躬身一拜。如果沒有班超守護這裏，他心中的願望可就徹底破滅。不管能不能找到家人親友，他必須感謝班超。
“涇陽君何出此言？班超愧不敢當。再說這西域本就是我神州領土，班超穩固西域，也是份內之責。”班超以為公孫策先誇耀他的功績，然後想要勸他歸秦。
“於公於私，公孫策都要感謝定遠侯守護西域一事！”公孫策說的很認真，如果沒有必要，他永遠不會和班超的定遠軍兵戎相向。
“涇陽君晝夜行軍，必定勞苦。班超已備好洗塵酒宴，請。”班超說罷又望著隨公孫策一起近府的衛士。
“馬超、成廉隨我赴宴，餘下諸人聽定遠侯安排。”公孫策感受到班超的善意，轉身對身後衛士下令。
“尊君令！”衛士齊呼，雖然疲倦，但氣勢十足。
“真是熊虎之士！涇陽君不必如此，班超在大堂之外已擺好桌椅，還請諸位壯士隨行。”班超望著公孫策的衛士，原因隻是看他們疲倦，心中有些奇怪而已。因為公孫策的衛士都這麽疲倦，餘下的軍隊可想而知。他想不出公孫策為什麽要晝夜行軍的原因，所以奇怪。
宴席上，公孫策扯去頭盔，寒冷的戰甲上的冰霜消融，濕了一地。這讓班超對公孫策的感觀又上了一層次。一個現代人，能統率千軍萬馬，不避嚴寒晝夜行軍，可知這人有多麽的堅毅。
“定遠侯肯定奇怪，為什麽我部晝夜行軍，不恤士卒體力。不瞞定遠侯，實在是我公孫策思家心切。”公孫策三杯酒下肚，渾身一暖，班超也算體貼，桌上的菜肴都是實惠菜，別的不多，就是肉多。
“涇陽君也是西域人氏？”班超有點理解公孫策為什麽對他很恭敬了。
“十歲來西域，生活了十年。這裏能在定遠侯的守護下獲得安定，對我而言就是大恩！”公孫策再次起身，抱拳一禮。
“涇陽君可否將昔日住址給我，我現在就派人去尋涇陽君家眷。”班超知道公孫策的心急程度，為了早日趕到這裏，連士卒體力都不顧。這是兵家大忌，犯這樣的大忌，這需要怎樣的思家心切？
隨後班超將外麵守候的親衛將召集進來，讓他帶衛士趕在四點之前，務必在城中將公孫策父母尋來，其他親友，天明之前必須找來。
親衛將看著班超書寫的名單和人物的具體形象描寫，神色古怪。這讓班超不明所以，公孫策更是騰地一下站起，大步跨向班超。
這時候一群紅衣歌姬與白衣樂姬走了進來，見公孫策猛地走向班超，一把拎住親衛將衣甲，四周班超侍衛也是奇怪，剛不是談得好好的麽？但不容他們多想，一個個在軍官的帶領下，抽出寒光閃爍的刀劍。
馬超、成廉同時跳起，拔劍護在公孫策背後，大堂外一起飲酒吃肉的兩方衛士更是激**，紛紛拔劍，與對方對峙起來。
一時間抽劍的清脆聲不絕於耳，這群歌姬樂姬更是嚇傻了，她們雖然看過刀兵對砍，但她們在定遠侯府過了一陣安樂的日子，突然看到這樣的事情，有的嚇傻了，有的在尖叫。
“住嘴！”公孫策最討厭的就是女子尖叫，當即扭頭大喝一聲。眾女子隻覺得耳際猶如雷響，一個個頭暈目眩，捂住了自己的嘴。
“收劍！”公孫策又對馬超等衛士下令，馬超和成廉本是下意識的抽劍，知道自己魯莽了，刀劍歸鞘，對著班超抱拳一禮，回到了自己桌前。
“都退下，宴席照舊。”班超還是原來的模樣，不見驚慌，隻是神情之間起先有一點驚愕，之後想通了望著公孫策反倒多了一絲敬重。
一個人關心父母而失了分寸，可見他是何等的孝順。漢代以孝治國，為孝道而殺人，也是可以免死的，甚至刑滿之後朝廷還會授予官職。
“定遠侯，是小子……”公孫策想到自己失禮了，一把鬆開提在手裏的親衛將，正要對班超道歉，不想被一聲熟悉的聲音打斷。
“大哥！”公孫策扭頭，看見穿著白袍的韓雲杏一臉淚水，朝自己跑來，周圍的衛士經曆了剛才的事情，對韓雲杏奔向班超所在的行為也就選擇了無視。再說他們也認識韓雲杏，韓雲杏的哥哥韓雲龍和他們可是同僚。
“杏子！”公孫策一把接住撲過來的韓雲杏，嗅著他發絲間的那股熟悉味道，隻覺得整個天地都停頓了。
這下整個大堂嘩然，就連大堂外麵的五六百衛士感到很不可思議，兩撥衛士看向對方的眼神，也親切的多了。其中韓雲龍被自己的長官一把拎起來，他也陷入了迷糊。
“好小子，你丫的妹夫居然是大秦涇陽君！老子真是走眼了！”班超的衛士都是天兵，現在一個個都很興奮，有的想的更多，開始想抱韓雲龍的大腿。韓雲龍人緣不錯，被一群同僚簇擁著，推進了大堂。
這時候那個親衛將才小聲的告訴班超：“侯爺，這事很巧合。涇陽君的父親正在我軍中效力，是蘭石軍鎮的守將。”
“蘭石軍鎮？你說那個光頭？”班超聽了，直接打了一個激靈。蘭石軍鎮就在定遠城的最外圍，回鶻今日白天猛攻，夜裏偷襲，想來恐怕已經是凶多吉少。
再聯想到公孫策對父母的孝，如果知道了他父親因為自己命令而戰死。恐怕定遠城就危險了！
韓雲龍進了大堂，疾步走到公孫策麵前，一把拉開韓雲杏，雙手緊緊抓住公孫策兩肩，望著傻笑的公孫策當即大吼道：“還待在這裏幹什麽！你爹馬上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