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援兵
小湖邊的山坡上，慘烈的攻殺再次謝幕。
從十月二十二到今天，公孫策被困在這裏已經整整三天，此時正是二十五號傍晚。
“還有多少箭？”弩箭最初隻有六萬支，射出去極難尋回，而且又沒有隨軍匠師打造或修繕，就算弩箭被尋找回來，能再次使用的弩箭也隻是小部分。
“兩輪！”伏曉光回應道，輕弩已經從符兵手中轉移到了他的無當飛軍，無當飛軍使用連弩，本就是傳承記憶之一，可以使用連弩進行狙殺。
“夠用了！回鶻的士氣已經低迷，無力再戰。隻要我們堅持住，這股回鶻軍隊早晚會撤走！”公孫策並不是在勉勵部下，而是真實的情況就是如此。
三日高強度的攻伐，回鶻人損失慘重，公孫策折兵大半，但他前後幹掉的回鶻不下三萬，雙方陣亡比例始終在八比一左右徘徊。
他已經派出了幾波救援信使，隻要有一波突圍出去，高順大軍數日可到。到時候，他可要好好的收拾一頓這些回鶻人。
“君上，回鶻人今夜要發動最後的總攻擊！此時正在營中宰殺牛羊，犒賞士卒。”斥候劉雲從冰牆上翻了進來，見公孫策在旁邊，當即稟告。
劉雲就是那個善跑的回鶻斥候，短距離奔馳，絲毫不遜色於戰馬。而且眼力過人，身手矯健，可謂天生的斥候。
“知道了，將那些傷殘戰馬宰殺了，我們也好好吃一頓，今晚一決生死！”公孫策說罷轉身離開冰牆。
原本這裏隻是一道車輛組成的車障，然後為了增加堅固性，在車上堆積冰雪，然後澆上水，成了冰牆。三日下來，冰牆兩米高，一米厚，呈現不規則梯形。冰塊之間，還凍結著回鶻天兵以及他們的武器。
“爸，今晚你們做好準備，如果守不住的話我們還是可以突圍的。”公孫策與家人吃完飯說道。
公孫厲抽著煙想了想說：“要死一起死，如果隻帶著家人突圍，以後就沒人願意跟你混了。不管幹什麽，名聲很重要！”
“隻是怕萬一，今夜隻要撐過去，回鶻人後麵的攻擊隻是毛毛雨。不出三天，我的援兵就能到達。我去外麵巡視去了，你們早點休息。”公孫策提著頭盔，對正在收拾碗筷的母親笑了一下，轉身離去。
“策兒，長大了，像個男人了。”聽著自己媳婦感歎，公孫厲又點了一根煙，良久才說：“他現在還是個孩子，等你抱小孫孫的時候，他才能算長大。”
“聽郭亮說雪淩那丫頭也在鹹陽，還有一個叫安夢。以前害怕沒有孫兒抱，現在恐怕會被孫兒多的愁死。”公孫策的老娘陳燕一臉歡喜。對於眼前的戰局她並不擔憂，自己的兒子可以從鹹陽砍出一條三千公裏的路來，眼前這又算得了什麽？
“我堂兄弟七個，現在就我一個還活著。策兒兄弟十個，現在就剩下三個。子孫多了好啊，我公孫家子孫必須繁茂！”公孫厲開始想著要不要再給公孫策添一個弟弟，看到他臉色的古怪的神色，陳燕也知道沒有再想啥好東西，扭身去洗碗筷。
冰牆外，回鶻人雲集，一眼望不到頭的黑色。幽蘭色的天空下，大地上除了白雪，餘下黑乎乎的都是回鶻交頭並肩而來的軍卒。
冰牆內公孫策趴在小孔處觀望，兩方一點壯威聲也沒有，隻是在輕微的風嘯聲中對峙。
前排的回鶻敢死隊扛著圓木呼喊著號子，艱難的邁步，要將圓木抬到冰牆前。他們周圍全是持盾的回鶻天兵，天兵的任務是護衛這些敢死隊，但他們的盾牌總是將自己護得緊緊。
在弩箭的打擊下，有盾無盾沒差別。這群人將原木抬到冰牆前五十米盡數身死，一個天兵中箭未死，向坡下爬去，黑夜中染出一條血線。
一個無當飛軍持弩要射，公孫策抬手製止。現在的每一根箭矢都是寶貴的，他深深感受到了李陵當初的無奈。縱橫於大漠中，邊退邊殺，五千荊楚勇士幹掉了十倍於己方的匈奴。
李陵被俘後，隻是感歎手下荊楚勇士每人再多一根箭，他就能帶著部下返回邊塞！此時公孫策也是如此，任何能使用的資源他都要利用上。
那個回鶻天兵意誌力很強，硬是爬過了一百多米，爬到了回鶻陣前。伸出手，向自己的神將求救。
“懦夫，沒有權力在戰場上生存！”他的神將說完，一刀揮下。
“兒郎們，今夜不是我們死，就是那公孫策死！”這回鶻神將棕色的大胡子抖動，手裏高舉著那名天兵的滿是不甘心的頭顱。
“幹掉他！”公孫策說罷，伏曉光親自持弩，就是一射。
那名還在為自己手下天兵鼓勁的回鶻神將神情一愕，低頭一看，自己胸口出現一個血洞，正在向外噴湧著鮮血，他嘴裏一甜，一股血線流下，滑過他修剪精致的棕色大胡子，落在腳下。
臨死，這名回鶻神將轉身對著冰牆舉起了手中的彎刀，喊出了人生中的最後一句話：“殺！”
“投！”公孫策見衝上來的回鶻軍卒正要去抬那五六根圓木，當即大喝一聲。
一個個灌滿了沸油的陶罐被甩了出去，緊接著是無數火把，瞬間圓木那一塊地帶燃起大火，一個個回鶻士卒在烈火中跳著熱血激昂的舞蹈，發出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喊。更有幸運的，渾身澆滿沸油，如同火人一樣，在冰雪中打滾，很是深刻的享受了什麽叫做冰火兩重天。
“再上！”山坡下回鶻主將大手一揮，又是十根圓木被抬上來，對於他們，公孫策沒有浪費弩箭，而是將最後一批沸油投了出去。他手上的油脂並不多，多是這兩天宰殺的牛馬熬製出來的。
看著一團烈火將道路堵塞，自己一方士氣又無比低迷，回鶻主將損失了千把人左右就無奈退去。
兩方主將都知道，這是回鶻最後一次主動攻擊，然後回鶻的戰術就是包圍，徹底困死公孫策一部。
“輪番休息，以後的日子就好過了！”公孫策沒有想到回鶻人就這麽撤了，他不知道的是，下麵那股回鶻軍隊的後援部隊被調走，攻打定遠城去了。沒有援軍的回鶻軍，就怕攻打公孫策失敗，導致自己士氣大崩潰。
高昌郡，高順帶著步騎四千已經出發，留守的公孫英正在看書，突然手下親兵說東邊有騎兵趕來，人數不下兩千。
“開門！我是平西將軍董卓麾下厲鋒牙將馬成，奉命支援威西將軍公孫策！”馬成剛剛喊完，城上猛地亮起無數火把。
“大膽！涇陽君名號也是你一個小小的牙將說能稱呼的麽！”魏續大喝一聲，他很是憤怒，很想一槍投下去，紮死那個牙將。
“就是當麵，公孫策的名字我也敢叫！速開城門，我部行軍疲累，急需休養！”馬成更是惱怒，在甜瓜郡的時候被留守的苻暉也是損了一頓，這裏又被公孫策手下的將軍嗬斥，他哪能不怒？
“魏續校尉，這馬成與君上自幼相交，情誼深厚。”楚萌萌也在城頭當值，隻是來的晚了一步，當即就勸魏續。
“我不管那個牙將與君上以前如何，但他現在對君上不敬，就是我等的恥辱！”魏續氣呼呼說罷，一把將槍紮在地上，轉身就走。
“開城門！”魏續離開，明顯是將指揮權交給了楚萌萌，楚萌萌一聲令下，城門嘎吱作響。
“你說那小子和家眷被困在半路了？”正在吃飯的馬成騰地一下站了起來，他沒想到公孫策真的將家眷找了回來，想來他的家眷也會在隊伍裏，這讓他如何不心急如焚？
“馬校尉何必如此，不如好好安歇一頓，明日整軍出發不遲。”楚萌萌見馬成整個軍隊已經沒了銳氣，隻是一股沉重的暮氣在盤旋。這樣的軍隊，雖是全騎兵，甚至還追不上高順的四千步騎。
馬成一聽楚萌萌也認為自己不行，當即心頭無名火起，一甩衣袖轉身就走。楚萌萌無奈的苦笑，就馬成這種城府，還怎麽和自己君上鬥？
“東西拿上路上吃，現在就出發！”馬成隻是休養了半個小時，再次離開高昌郡，順著高順留下的雪痕追了上去。
十月二十四中午，鬼將李進帶著鬼兵殺透重圍，找到營地，將援兵將至的消息帶了回來。
同時的回鶻大軍，正在慌亂中收拾物資，準備撤離。這路回鶻主將得知有人自東而來，突破斥候封鎖，最後到了公孫策營地，他就猜測，公孫策的援軍到了。這時候，他手下可謂身心俱疲，就是那一根稻草就能壓死的駱駝！
“高順一部還有十公裏，一個小時就就能到，有了這股生力軍，孤要滅了這些回鶻，以解孤心頭之恨！”公孫策可謂意氣風發，隨即命令全軍用飯，整頓兵甲。
“又要出征了？生怕他跳進陷阱裏。老虎正麵無人能敵，可都是死在陷阱裏了。”劉雅蟬望著一個個天兵開始忙碌，又見給戰馬喂養的草料份量十足，知道要出戰了。她不懂軍事，但她能看的出來。
“蟬姐，你想多了哦。哥哥可是獲得呂布傳承的人，怎麽會死在陷阱裏呢？”韓雲杏知道了公孫策獲得了呂布傳承之後，心中就泛酸，因為劉雅蟬名字之中帶著一個蟬字。
“呂布？但願吧！”劉雅蟬隻是無奈一笑，眼前這個啥都不懂的小家夥挺讓人無奈的。
“在這裏等我，幹掉外麵那些雜碎後，以後的路上就安定了。”公孫策一身帶著寒霜的盔甲闖進兩人帳中，說罷轉身就出帳。在被圍困的這段時間，他和兩個姑娘很少說話，因為他害怕自己看見她們之後，會不堅決。
馬超當初勸他帶著家眷突圍，他內心也是很想這麽幹的，但那樣會丟軍心。丟了的軍心，可不是那麽容易能挽回的。他知道，所以才會堅持。
如果和兩個女孩待得時間長了，他怕自己會因為擔憂兩個女孩的安全而放棄原有的堅持，帶著她們與家眷突圍。
“三千騎，足夠了！”公孫策掃視部下，雖然這幾日堅守很是艱難，但生存下來的天兵都是精銳。不說戰技，就本身的戰鬥意誌，就堪比鋼鐵。
“君上，高順一部出現了！”劉雲再次從山坡下奔上來，帶來了公孫策期望的消息。
“出發！”冰牆被撞碎，三千騎順著山坡衝了下去。
“加速！跟上！”高順看見公孫策的大旗出現在前方，當即催促麾下軍隊，自己帶著兩千騎縱馬狂奔，另外兩千步兵由陳宮與宋憲帶著，輕快行軍。
高順手下的騎兵多有郭亮、馬超等人手下的重傷天兵，此時這些天兵紛紛歸隊。高順一部瞬間縮水，最後隻剩下本部陷陣士。
“殺！”回鶻大營已經徹底亂了，公孫策一戟挑飛擋路的鹿角柵欄，砸翻一堆迎麵衝來的回鶻軍。
“下馬！”高順帶著陷陣士繞道大營側門，當即帶著陷陣士下馬組成盾陣殺了進去。
“追殺十五裏！”公孫策喘著粗氣，下馬拄戟站立，心中說不出的痛快。看著回鶻步卒一個個被奔騰的戰馬撞的高高飛起，在半空哀嚎。這是他見過最美的拋物線。就連那哀嚎的聲音，都是如此的美妙。
“殺！”馬成的部隊也趕到了，指揮部隊繞開營地，去追殺逃出營地的回鶻潰兵。
他帶著二百親兵，騎在馬上與公孫策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