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走到門口，墨旬已經不見了蹤影，正四處找人的時候，門口的引路侍女到他們身前，盈盈的行了個禮：“墨小公子已經吩咐過奴婢了，二位請隨我來。”

八爺點點頭，伸胳膊拐了蘇九一下：“走了。”

蘇九回過神。

幾人剛邁進門，就聽見尖銳刺耳的質問聲——“徐耀！我妹妹如今尚在病中，你就攜妾室公然出現！寵妾滅妻，把欣欣置於何地？！”

“有好戲看嘍！”

八爺樂嗬嗬的雙手抱胸，蘇九則打量著說話的人。

有些……眼熟。

蘇九越看越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徐耀不想把事情鬧大，給了身邊的女子一個眼神。

女子便識趣的退下了。

徐耀這才看回去：“兄長，這事兒欣欣也是知道的，你先冷……”

方旭一拳揍上去，徐耀踉蹌著後退幾步，聽見周圍的驚呼聲。

徐耀伸手抹了抹嘴，見到了血，也火了。

他冷笑道：“方欣與我同床三年，卻未能為我添上一兒半女。作為我的妻子，連為我續香火都做不到。我沒有把她休了，便已是給她天大的麵子！”

方旭還想再上去揍人，被周圍的人攔住，眼睛裏的怒火幾乎要噴湧而出：“當初你家道中落，若不是欣欣苦苦相求，我怎麽會把欣欣嫁給你？！”

方欣？

這不是夫人的女兒嗎？

蘇九周身的溫度瞬間降到了零下。

八爺察覺到她的異常，還沒說些什麽，就聽見徐耀的話。

“所以呢？就因為我一時的落魄，她可憐我，你們一家也可憐我！高高在上的給予我憐憫，給予我施舍，靠著一點點微末的好處，就想讓我為此付出一切？肝腦塗地嗎？”

“可笑又愚蠢！”

“還有，方欣是我的妻子，婚後自然一切以夫為綱。我的家事，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來操心。”

徐耀一字一句擲地有聲的回答響徹整個宴席場地。

聽見的人，每個人都心思各異。

有人鄙夷。

有人佩服。

有人暗暗心驚。

隻有八爺，心裏咯噔一聲，看著徐耀仿佛在看一具屍體，腦海裏自動浮現一句話——“英雄，路上好走。”

八爺低低的咳嗽一聲。

他問蘇九：“你想動手了？”

蘇九蒙著頭巾，看不清神情。

但按照八爺對她的了解，她估摸著是笑著的。

但即使笑的再燦爛，也掩蓋不了她眼底冰冷又殘酷的殺意。

“不忠者，該殺。”

八爺捂住嘴，聲音壓的很低。

“你別急，從長計議。”

八爺並沒有要規勸蘇九放棄殺人的打算。

第一，他了解蘇九的性子，說一不二。

第二，他也覺得這種人渣沒有活下去的必要。

至於這最後一點嘛，則是蘇九很理智。

她現在動了殺心，卻也不會不講道理的衝到徐耀麵前，一刀把徐耀的腦袋給砍了。

蘇九會細細的觀察，確認徐耀做的事情踩了她的底線，才會動手。

在蘇九心裏，有一套自己的行事準則。

不同的人在她那有不同的底線。

最簡單的，淩一和八爺。

淩一的行事作風無比高調，不肯趨於人下，且善妒記仇，喜愛裝逼。

淩一在蘇九眼裏，就好比是供人取樂的小醜。

異常的可笑。

但同樣的事八爺做了，蘇九卻會覺得很欣慰。

有一種……自家的傻大兒終於開竅了的感覺。

蘇九收回視線：“她不能懷孕，是因為什麽？”

侍女以為是在問她，思慮片刻道：“徐夫人與徐老爺完婚不過半月，便陪同徐老爺下嶺南救治水患。想必是當時……落了病根。”

八爺道：“那就不是方欣姑娘的問題。”

侍女聞言，忍不住看了八爺一眼。

方欣嫁了人，便不再算方家人，旁人都得規規矩矩的叫上一聲徐夫人。

但他卻……

八爺沒有注意她的目光，自顧自的分析道：“我覺得是徐耀的問題。”

“怎麽說？”蘇九挑眉。

剛剛找到人，正打算上前的墨玉玨一行人停住腳步，聽著八爺的侃侃而談。

“一朝紅顏老。他日日對著一張臉，想必心中早已倦怠。更何況男人嘛，自尊心都是頂天立地的。他能下嶺南治理水患，我猜測是有方欣姑娘娘家幹預的原因。”

“你們想想他剛才的話，句句不忿，想必心中積怨已久。”

“你們再想啊，方欣姑娘嫁給他已有三年。三年啊，1095天，新婚燕爾多則一年，少則幾月。一個男人，還是渣男，他能耐得住寂寞不在外麵找人嗎？”

“當然是不能的！”

八爺自問自答，絲毫不受影響，聲音也愈來愈響。

“心虛的男人是不會把小三帶到這種場合，他能光明正大的帶到人前。這就意外著，方欣姑娘管不了他，在徐府地位極低，手裏無權，沒有絲毫說話的餘地。”

“也就是說——他在外偷腥已久。一個長期亂搞的男人，多年來沒有一兒半女，他不懷疑自己，反而責怪自己的媳婦兒！”

“哈哈哈，你們說，這不就是掩耳盜鈴嗎？”

八爺的笑聲在不斷的回**。

雖然什麽“小三”“偷腥”“渣男”之類的詞聽不懂，但不妨礙眾人代入他的話，理解他的意思。

周邊看著徐耀的眼神逐漸不對勁起來……

是了，他都膽大包天的敢把小三（劃掉），妾室帶到這種宴席上。若是有孩子，肯定早早的就把人接進府裏了。

又怎會在這裏控訴不已呢？

果然是那方麵……有問題！

眾人自以為看到了真相，開始議論紛紛。

“醜八怪說的有道理啊！”

“是啊，剛剛沒有細想，現在再看……方欣姑娘確實無辜啊！”

“什麽方欣姑娘，那是徐夫人！兄台，禍從口出啊！”

“可醜八怪也叫的是方欣姑娘……”

“他那是活到頭了，才無所顧忌，你能跟他比？”

一個又一個的醜八怪砸到八爺身上，他的半張好臉化作了調色盤，一會兒青一會兒紫，好不精彩。

八爺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下了定論。

“徐耀把方欣姑娘當成了他的遮羞布，把自己塑造出一個因為膝下無子，才做出寵妾滅妻的悲慘男人。但大家都看到了真相，那就是——”

“他，徐耀，謊話連篇，欺軟怕硬，攀炎附勢，忘恩負義。此種人渣，真真是——”

蘇九幹脆利落的在他腳上猛踩了一下，痛的八爺最後一句話拐了好幾道彎。

“世間罕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