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旭驚詫地站起身,“這可是皇城,天子腳下,怎麽會出這種事?”
但他周圍的人表現得都非常波瀾不驚。
八爺還問他:“你起身做什麽?現在已經亂起來了,咱們安安穩穩地待在位置上,才是幫他們的忙!”
方旭呆了呆,遲疑地坐下,忍了半晌,問道:“為什麽說待在位置上,才是幫忙?我們不應該去看看下麵發生了什麽嗎?”
八爺嗤笑一聲,把手裏的盤子放下:“你下去又能做什麽?首先,咱們的身份是客人,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與咱們無關。其次,這事兒,場內肯定有專門的人處理,你一個編外人士去湊什麽熱鬧?還幫忙呢,不添亂就不錯了!”
方旭羞燥得紅了臉,雖然不理解“編外人士”是什麽,但不妨礙他覺得丟人:“是是……公子說的有理。”
“哎!”八爺擺了擺手,“咱們雖是萍水相逢,卻也算有緣,叫我八爺就好。”
方旭神情有些古怪,疑心他在占自己便宜。
但八爺目光清澈,行為舉止之間無比坦**,方旭又把自己的猜測一一抹掉。
“八爺,受教了。”方旭拱手行禮。
“客氣。”
八爺指了指周邊混亂不堪的人群,“你再看看咱們周圍,有和你剛剛一樣想法的人,有驚慌失措想要離開的。但現在,他們除了自亂陣腳,平添慌亂,還做成了什麽事?”
大家都想下樓離開這兒,卻因為人數眾多,擠在了樓梯那兒,哀嚎聲不斷。
“啊,哪位兄台踩我腳了!”
“勞駕,我的玉佩掉了,雙魚形狀的綠石玉佩。誰撿到了我必重金酬謝!”
“前麵的能不能動一動啊……”
“……”
場麵混亂無比,嘈雜聲不斷。
方旭的目光忍不住移到八爺身上,又陸陸續續地掃過其他人。
剛才隻有自己一人有動作,其他人都穩如泰山的坐在位子上。
看來,隻有自己的目光如此狹隘……
方旭感慨萬分,“原來是我鼠目寸光,各位都是深謀遠慮之人。”
錢門尷尬地移開視線。
什麽深謀遠慮。
都是假的。
自己是因為剛才起身起太猛小腿抽筋沒起來罷了!
小公子則是壓根沒發現問題出在哪兒,要是他知道死了人,非得鬧上天不可!
蘇九轉過身,雙手搭在椅背上,好奇問道:“你們說,誰會如此膽大包天玩一出狸貓換太子,把假劍換成真劍呢?”
墨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麽狸貓換太子?什麽假劍真劍的?你們再說什麽呢?”
蘇九抬手指了指台下:“看見底下那個人沒?”
“看見了。”墨旬不解。
蘇九懶聲道:“他自刎的劍被換成了真的,現在人死了,不知道是死於謀殺,還是單純的一次意外。”
“什麽?!”墨旬大驚失色,原本紅潤的臉龐竟是瞬間變得蒼白無比,“死、死、死、死人啦?”
“對啊。”蘇九點點頭。
八爺順著剛才蘇九的話說出了他自己的見解,“我不相信什麽意外,所有客觀的意外都是主觀的蓄謀已久。這就是一場謀殺!”
“意外十之八九,也不能直接就把這個可能性給否決啊!”
“對啊對啊!”
蘇九問墨玉玨:“公子,這種意外情況,一般出麵解決的人會是誰?”
“自然是舉辦宴席的人嘍!”墨旬插嘴道。
“不會移交官府嗎?”蘇九又問。
“不會的。在這種宴席上死了人,他們肯定覺得丟臉死了,隻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會把這事兒鬧到官府那兒的!”
墨旬又接過了他兄長的話頭。
蘇九若有所思地低下頭。
墨旬的話沒有說錯,但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這場宴席本來就有官府的人在。
墨玉玨幾次三番被打斷,氣笑了,陰惻地凝視著墨旬。
墨旬一無所覺,隻是搓了搓手臂,小聲嘀咕道:“奇怪,怎麽感覺涼颼颼的。這會兒也沒風啊。”
“哥,你冷不冷啊?”墨旬擔憂道,“你身子本來就沒好透,萬一又著涼了……”
墨玉玨:“你在咒我?”
墨旬搖頭:“我不敢。”
見墨玉玨閉上眼,墨旬不死心地再次開口:“但是我答應了……”
“我觀公子麵相,不似體虛之人啊。”
八爺開口打斷墨旬的話,剛要滔滔不絕地說一番自己的見解,手腕處就傳來一陣灼熱的痛楚。
他臉色微變,另一隻手覆上去,強自鎮定道:“公子中庭飽滿,額心寬闊,鼻如膽懸,目若朗星,是大富大貴之人。一生雖忐忑曲折,卻總能逢凶化吉。”
這番話說完,幾人瞧著八爺的眼神都變得若有所思起來。
蘇九敏銳地察覺到了八爺的動作,目光輕輕一閃,垂下了眼皮。
墨旬樂了:“你這人……怎麽好端端的開始奉承我哥了?”
但是這話聽著是真讓人舒心!
八爺淡淡一笑,手卻緊緊地攥著:“真心實意,有感而發。”
氣氛一時冷下來。
樓裏的客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
今晚的宴席上好巧不巧的有大理寺的少卿。
他利落地指揮侍女疏散人群。
蘇九六人下樓的時候很是低調,奈何他們這一行人天生自帶氣場。
原本正神情嚴肅的少卿一見到墨玉玦,臉上的褶子頓時就樂成了朵花,“王爺!”
墨玉玦眼神都沒動一下,跟沒聽見似的徑直出了門。
少卿臉色一變,心裏暗罵。
老子叫你是給你臉麵,一個上不了台麵的東西,也配在老子麵前甩臉子?
他陰惻惻地收回視線,卻恰好對上蘇九漆黑的瞳仁。
那目光深如潭水,叫人一陷進去就著了魔般地溺在裏麵。
“大人?大人?”身邊人的叫喊聲讓少卿驟然回神。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後背上全是冷汗。
回想起剛剛的感受隻覺得寒意從肺腑往上湧,少卿忍不住咳嗽出聲。
“咳咳咳,我……咳,沒事……”
管事哭喪著臉,心裏叫苦不迭。
這都什麽事兒啊?!
自己好不容易熬出頭,打算把這場宴席安排好了就去邀功,誰知道會無緣無故的死人呢?
死了人不說,就連……
當官的都跟被鬼上身似的。
管事小心翼翼地看了少卿一眼。
少卿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欲言又止,卻沒有多問。
心跳跳動得愈來愈劇烈,仿佛下一刻就要從胸腔中跳出來,少卿艱澀地咽了咽口水。
這種熟悉,陰冷,被人看透的恐怖感覺……
不就同被國師抓住的那兩個人一樣,是……
異世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