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蘇九動作靈巧得如同貓咪一般,落地的動靜幾乎可以說是沒有。
西院的守衛很多,但大多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處摸魚打諢。
“老爺是愈發奇怪了,偏偏要咱們來守著夫人。”
“誰說不是呢?還放話叮囑,不許夢夫人進去。你說說,這都什麽事兒?”
“老爺近日愈發寵愛夢夫人,還把人帶到了宴席去拋頭露麵。那為什麽還要咱們守著夫人呢?”
“你們不覺得,自打夢夫人入了府,老爺就像是變了個人嗎?”
蘇九聽著他們的閑談,心中的疑惑愈發濃重起來。
徐耀自己的院子都沒有多少守衛,卻派這麽多人來守著方欣,還下令不讓夢夫人進去。
蘇九若有所思地想,看起來是軟禁,實則是另類的保護。
徐耀在保護方欣,提防夢玲。
那他今日在宴席上的表現就變得可疑起來。
什麽樣的男人會在院子裏費盡心思地保護自己的夫人,卻在外麵出盡洋相,盡顯渣男本色呢?
蘇九摸了摸鼻子,繞過巡邏的侍衛,貓腰來到方欣的窗前,輕鬆翻了進去。
屋內陳設簡單,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身旁,鏤空的雕花窗桕中裝飾的是不凡。側過身,古琴立在角落,銅鏡置在木製的梳妝台上。
桌案上放著一盞冒著熱氣的茶。
青衣女子鬢邊別著一朵白茶,烏發披散在腦後,正目瞪口呆地瞧著翻窗而入的蘇九。
蘇九:“……”
流年不利!
空氣中彌漫著窒息的尷尬,兩人麵麵相覷皆是無言。
蘇九直起身,輕咳了一聲,率先開了口,聲音壓得很低,“方欣小姐,我是你哥……你兄長派來尋你的。”
方欣微微一愣,並沒有露出放鬆的神情,反倒是警惕起來,像隻炸毛的貓,“不可能,我兄長性情剛正,縱是擔心我,也絕不會差人做出此種夜半入女子閨閣的小人行徑。”
蘇九:“……”
這是性情剛正?這不是明顯的缺心眼嗎?
蘇九見她如臨大敵的模樣,少見地感覺到頭疼。
哎,不該說是方旭派來的。
方欣咬牙盯著她,後背繃得很緊,“你到底是誰?”
蘇九把蒙麵的布條取下,抬手比在嘴邊,做了個“噓”的動作。
她借力一起,直接坐在了窗沿上,語調懶洋洋的,“你先把手裏的東西放下吧,若是我真的要對你做什麽,你院裏的人根本就攔不了我。”
方欣一怔,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睜大雙眼,“噌”她站起身,“你是夢玲派來的?”
她的這一句話音量有些大,驚動了屋外的侍衛。
蘇九聽見侍衛遲疑的問話聲響起,“夫人,屋內可是有什麽異狀?”
蘇九眼角眉梢俱是笑意,就那麽笑意盈盈地瞧著方欣,抬手朝著門邊比了個請的手勢,仿佛在告訴方欣——想說就說吧,等他們都進來,你就知道我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了。
一股涼意從後背猛地往上竄,方欣瞧著蘇九有恃無恐的樣子閉了閉眼,卻是回道,“沒事,你們都退下吧。”
她能孤身一人進入自己的屋子,意味著院內的人對她並不構成威脅。
況且,若真是夢玲那個妖精派來的人,哪會這麽心平氣和地坐在那兒呢?
怕不是見了自己,就一碗毒藥送了上來。
眼前的少女一身水藍色衣裙,細白的臉上不施粉黛,容顏姣好昳麗。舉手投足間是慣有的灑脫,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麽是可以挽留她的。
方欣施施然行了個禮。
方欣:“觀姑娘氣度非凡,想必錢財對於姑娘而言乃是俗物。”
“不是俗物。”蘇九有些憂愁,“我缺錢。”
方欣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想要說些什麽,卻還是閉上了嘴,斟酌著開口,“姑娘若是不介意,我這兒……有些銀子,可以借給姑娘應應急。”
蘇九看了她一眼,篤定到——假話。
方欣是在試探自己,看看她是不是為了錢財上門。
看不出來,夫人溫和善良,方旭端人正士。兩人都是沒有花花腸子的人,這位方欣小姐卻進退有度,機敏聰慧。
唔,這難道是成婚後的必備技能嗎?
但夫人不是也成過婚?
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拋開,蘇九不喜歡搞彎彎繞繞的東西,她直接開門見山。
“方小姐不必試探我,我不為財。夢玲乃是我的一位故人,我此番前來,是來尋她的。”
蘇九看清了方欣臉上一閃而過的敵意,快得仿佛是錯覺。
“你想知道什麽?”方欣收斂了所有的情緒,冷冷的盯著蘇九。
蘇九看著她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頭疼得厲害,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悠長地歎了口氣。
怎麽自己每次開口都能精準地踩中別人的雷點呢?
蘇九:“所有。我想知道她來到徐府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方欣嗤笑出聲,把鬢邊的花捏在手心裏把玩,將夢玲的事娓娓道來。
半年前,方欣因為身體原因遲遲不能有孕,心中憂慮,便和徐耀商量,去到了南盤山上的靈隱寺。
在山上待了月餘,方欣興致勃勃地回到家中,卻驟然發現府上多了一位出挑的女子。
方欣喝了口茶,茶已經涼了,苦澀的味道在嘴裏蔓延,一同她見到夢玲時的心情。
“夢玲家中親眷皆離世,我夫君瞧著她可憐,花了二十兩銀子買回府上。剛開始的時候,她在府上做事認真細心,人又溫和有禮,大家都很喜歡她。我亦是。”
“後來夢玲帶回來一位算命的先生,說西院風水適合備孕,還吩咐夫君,要安排侍衛守著院子,陽氣匯集,頭胎是個男孩的可能性更大。”
“夫君每日都會來陪我,但是上個月十五過後,他就沒再來過了。”
方欣擺了擺手,“夫君不來,我心中很是不安,問身邊的侍女,她們也都閃爍其詞。我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便帶著我的侍女去尋他。”
“卻發現他們兩人在屋內行苟且之事,”方欣苦笑道,“我就站在外麵,聽著他對其他的女子許下海誓山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