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長明身軀劇烈顫抖。

他想起了警察臨走時說的話。

兩姐妹長得這麽像……

像嗎?

像啊!

夏長明像是忽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癱軟在地,兩個女兒的麵孔在他眼裏不斷閃爍,一會兒是夏瑾的,一會兒是夏月的,問他像不像。

分明很像。

她們是從兩個娘肚子裏出來的。

為什麽會像呢?

因為他們是一個爹啊……

夏月……

他抬頭看去,梁音還在那裏晃動著小腿,腿上一道剛剛長好的疤痕在月光下格外刺目。

“你……”

他幹澀的吐出這樣一個字,後麵的話再也勇氣說出了。

梁音嗬了一聲,從欄杆上坐起,踩著花瓣來到他身邊。

“我從未見過,如你這般,卑微,懦弱,又惡劣到極致的人。”梁音舉起手手上用力,玫瑰的花刺紮破了手心,幾滴鮮血順著掌心流了下來,最後落在夏長明的臉上。

“去做親子鑒定。”

梁音走過他的身邊,穿上放在花房旁的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下樓去。

夏長明不受控製的朝著梁音看去,那個女孩穿著夏瑾的衣服,走路的時候裙擺也沒有太大的動靜,這麽高的高跟鞋,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從來沒有一刻如同現在一樣,他如此清晰發認識到什麽叫失去。

他將永遠失去夏月,永遠失去這個女兒,對方不會再回來了。

可是,他又突然恍惚的想起,其實他早就失去夏月了。

在他對夏月動殺心的那一刻起。

那一天,夏月……

從未歸來。

————

“久等啦!”梁音換上了自己本來的衣服,拿著屬於夏月的錄取通知書坐上了司機開來的車,對著在外等候的司決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

其實也沒有多久,也就半個小時而已。

她回家去拿錄取通知書,他把人親自送過來,並且確認了夏家沒有任何危險,這才放她去自己拿通知書。

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父女倆多少也有一點沒處理幹淨的話要說,半個小時其實並不算長。

況且……梁音也帶著手機上去的,一直處於通話中,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內容傳來。

司決給梁音披上了一件外套,說道:“外麵不比裏麵,還是有些冷。”

“嗯嗯。”梁音點了下頭,順勢靠在司決的肩膀上。

梁音靠著他,臉上帶著甜甜的微笑,心裏和係統交談的內容完全不是這麽回事。

“你給司決聽了些什麽?”

“你找了半小時的錄取通知書。”係統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

很好,也合理。

“哇,宿主,為什麽夏長明想殺死夏月啊,我怎麽總覺得邏輯上行不通啊,按理來說,夏瑾和夏月長那麽像,他瞎嗎?”

“他不瞎。”梁音嗤笑一聲,“但他不得不逼迫自己瞎。”

沒有誰會輕易承認自己的錯誤。

夏長明把夏月當成非親生女兒,綠帽子產物這麽多年,這其中對夏月造成了多少迫害,縱容著夏瑾對夏月一次次的傷害,他究竟做了多少,自己也數不清了。

一旦認識到夏月是自己的親生女兒,那他就不得不麵對這麽多的錯誤,錯誤如果自己不能麵對的話,那就讓……錯誤的根源消失好了。

這,才是夏長明想殺死夏月的真正原因。

他並非是沒有去思考過兩個女孩的長相,也並非是沒有思考過親子鑒定有沒有問題,可他不敢想。

隻能一錯再錯,欺騙自己,這就是對的,夏月就不是親生的,直到某一天,被別人強製提起這件事——

梁音去做的就是這件事。

她真是一個好人,幫助別人承認自己的錯誤,幫助別人改邪歸正,多不容易。

係統似懂非懂。

但是這些人類的感情問題,向來不是他所擅長的,他就聽宿主吩咐,宿主說什麽他做什麽就好了。

不過,他總覺得,他家宿主特別熱衷於把別人弄得精神崩潰,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

反正,現在的夏瑾已經半瘋了,今天過後,夏長明估計也夠嗆。

其他的,他就……

係統悄悄的打量著司決。

男人的眉目並沒有一開始的冷峻,反而在梁音麵前透露著一抹溫和,轉過頭問:“你的錄取通知書,是哪所大學的?”

“呐。”梁音直接把通知書遞給了他,司決借著車裏微弱的燈光看了一眼,竟然是北方大學,能考上北方大學的,都是學霸中的學霸。

他由衷的讚歎了一句:“厲害。”

“還好,就考了674,我們市還有一個比我高的……”梁音突然來了興趣,問道:“你呢?你當時多少分啊?你在哪裏上的大學?”

“我沒參加高考。”

“啊?”

“保送A大。”

“……”

梁音默默地閉嘴了。

有些話題,就不用多問了,免得自取其辱。

“北方大學和A大距離也不遠,到時候帶你回我的母校看看。”

“好啊。”梁音又有了興趣,“那你要記得,拉鉤~”

司決無奈的看了她一眼。

梁音的小拇指孤零零的伸著。

司決也隻能伸出手,和她拉鉤,放在一起,兩人的手指鉤在一起,如同月老悄悄的在這裏打了一個小巧的結。

月光靜靜的流淌。

時光走的很緩慢。

有那麽一瞬間,這裏有兩個人都曾希望時間凝滯,永久停留在這一刻——

他們之間的距離,不聚,也不散。

收回手指,司決的目光突然注意到這個錄取通知書上的身份證號。

“你的生日……是七月初一?”

“是啊。”

“那豈不是……”

當初夏瑾和司行訂婚的時間。

原來,夏月的媽媽定在這一天的原因,她是想送給女兒一個完美的成年禮,以及,一個可靠至極的丈夫。

可是……

司決再一次的回想起當天發生的事情。

他又後悔了。

對於這一天,他總在後悔,現在,他後悔的是為什麽不更早的采取措施,哪怕是威脅也要讓夏長明正常把訂婚宴辦下去,主人是他與夏月。

他的女孩,被搶了訂婚宴,也沒有任何生日祝福,就那樣稀裏糊塗的踏入了成年人的世界。

還好,未來,有他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