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惟的背後抵著牆,顧淩一將對方的手輕輕扣住,防止人跑走了。

樓梯間的燈光本就幾乎於無,顧淩一將言惟整個人攏在懷裏,垂眸隱約能夠看清對方因為氣憤而微紅的臉。

“別怕,死不了。”顧淩一刻意避開了女老師等人的巡視,找到機會溜了進來。

二人的距離貼得極近,言惟能夠感受到,顧淩一開口說話時,溫熱的氣息打在自己臉上。

“你想幹什麽?”雙手被顧淩一扣住,言惟根本跑不開,隻能抿了抿唇出聲問。

“來道歉。”顧淩一輕輕歎息,扣住言惟的雙手稍鬆,轉為輕輕握住。

聞言,言惟微微一頓,語氣有些不善:“道歉?我怎麽不知道你有什麽好道歉的?”

得,氣得還不輕。

“我不應該瞞著你,我們是一起進遊戲的同伴,這次是我擅作主張了。”顧淩一的手指輕輕勾了勾言惟的掌心,癢癢的,惹得對方控製不住縮了縮。

言惟的喉結輕輕滾動,他抬眼正好對上顧淩一漆黑的瞳孔。

樓道的光線很暗,但這不妨礙言惟看見對方眼底的歉意和誠懇。

“我承認,關於優秀學生的事情上我瞞了你很多。”顧淩一見言惟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自己繼續說道,“包括不評選上我會死,這點我一直都想瞞著你的。”

“所以你打算默默把這點藏起來,最後再來一出犧牲自己,送我離開的戲碼?”言惟忍不住開口嗆聲,淺棕色的眸子帶上了冷意。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語氣會這麽咄咄逼人,明明顧淩一的出發點是為了自己,言惟不應該指責他這麽做。

可是他真的很討厭自我犧牲的戲碼。

他不需要也不想要有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擋在自己麵前,真的不必這樣。

“言惟。”顧淩一突然出聲打斷,他牽住言惟的一隻手放到自己胸前,臉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專注,“這個遊戲不存在兩全的方法,我們之中一定會死一個人。”

“但我希望,活下去的那個人是你。”

黑暗中,言惟的瞳孔微微一縮,語氣喃喃:“為什麽?”

為什麽嗎?

顧淩一說不清自己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他能夠確定,他不想自己離開遊戲之後,再也見不到言惟。

“明明代表發言和貨車來的時間是錯開的,為什麽我們不能兩個人一起離開遊戲?”言惟想不明白,他真的想不明白。

明明隻要評選上優秀學生,保住顧淩一的命,二人都有機會平安離開。

“評選上優秀學生之後,你會被其他老師帶走。”顧淩一抬手輕輕捋了捋言惟耳邊的碎發,“我不清楚被帶走後會發生什麽,但光看李青青和嚴七回來之後的表現就可以猜測一二,我不能讓你去冒這個風險。”

言惟瞬間恍然,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評選上了優秀學生,或許老師成功活下來,但是學生卻會被帶走被副本同化。

所以顧淩一才這麽說,這個遊戲副本根本沒有兩全的方法。

“答應我,不要再去冒險評選優秀學生了。”顧淩一微微歎了一口氣,昏暗的光線下,他看不清言惟臉上的神情。

“我……”言惟張了張嘴,卻想不出話來反駁。

是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現在爭取優秀學生的行為存在巨大風險,按理說言惟不該繼續下去。

真的就要眼睜睜看著自己二人留下一位嗎?

沉默之中,言惟微微點了下頭。

“如果我不能活著出去了,蘇啟他們或許會怪罪與你。”言惟沒有開口,顧淩一繼續輕輕在他的耳邊說話,“不用委屈自己,要是待不下去了,你就去找吳斌齊,讓他給你換一個小隊,換一個靠譜的同伴……”

“別說了。”言惟突然打斷,聲音裏帶了些微不可察地顫抖,“搞得跟遺言一樣。”

遺言嗎?

其實也差不多了。

顧淩一在心裏暗歎,低頭看見言惟長長的睫毛輕微顫動,沒有血色的薄唇被咬得死死的。

蒼白的臉上,嘴角的一縷血絲分外紮眼。

本來因為身子差而顯得難看的臉色,此時更加慘白如紙,惹人心疼。

顧淩一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最終,他隻是語氣帶著哄勸:“回宿舍吧,記住,明天不要再冒險了。”

言惟眼眸閃了閃,忽然主動上前拉住顧淩一的手,抬起頭,淺棕色的眸子直直地望過來:“顧淩一。”

“嗯?”

言惟閉了閉眼,突然說了一句毫無頭理的話:“等從這個遊戲出去了,我想喝海鮮粥。”

顧淩一臉上神情一頓,沒有明白過來言惟的意思,對方卻已經鬆開了手,一轉身快步上了樓。

手裏冰冷的觸感猶存,顧淩一站在原地,微微蹙眉看著言惟消失的方向,眉心跳了跳。

他總覺得,言惟會做出什麽事來。

但是對方已經答應過,不會再對優秀學生評選下手。

思來想去,顧淩一最終把言惟最後的這一句話,歸結於不願意麵對現實的逃避。

顧淩一眼底閃過一抹無奈。

其實在遊戲裏,死亡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情,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下一秒喪命。

在沒有進入遊戲之前,顧淩一的職業讓他已經習慣了這回事,常常會有並肩作戰的夥伴死在自己麵前。

而言惟不一樣,他或許能夠接受自己不知何時的死亡,但是他沒有親眼目睹過同伴死在自己麵前,卻無能為力的那種無力感。

逃避現實而做出回應,其實並不意外。

隻是顧淩一不知道,在自己死後,對方能不能及時調整好心態。

畢竟以後的遊戲,自己幫不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