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床共枕哭哭
溫淮期還真的找了個大點的防滑墊。
因為家裏姥姥年紀大了, 他買的時候習慣多買一張,本來淋浴間就不大,所以很快就鋪滿了。
盛西潯還出來巡視了一番, 雖然眼神抱歉一副我給你添麻煩了的可憐樣, 但給溫淮期一種買了貓砂盆之後貓來檢查的詭異感。目前看小貓非常滿意,也沒嫌棄這個地方洗個澡都很難施展開。
盛西潯看向溫淮期的眼神甚至還帶著心疼。
飛速地蹦出了一句類似「你以後肯定能住上大房子/在足球場一樣大的房間醒來/和對象泡著澡喝著紅酒看夜景」等等非常不能和溫淮期現在掛鉤的未來。
溫淮期的家很幹淨, 盛西潯踩著防滑墊洗澡,忍住唱歌的欲望,速戰速決出來了。
到房間發現溫淮期已經給他插好了吹風機,坐在桌前拚東西。
盛西潯擦著頭發湊過去看:“你到底打幾份工啊?”
溫淮期收起東西, “好多好多工,你洗完了?”
少年人毛巾蓋頭,笑了一聲:“沒暈誒,謝謝你。”
溫淮期點頭說:“你去吹頭發, 我去洗了。”
盛西潯哦了一聲,等溫淮期走後迅速坐到桌前看樂高。
他臥槽了好幾聲, 掏出手機看了看自己的訂單。
盛西潯的愛好非常廣泛,用盛決的話說就是什麽興趣都不會超過三天。
購買欲旺盛, 買的東西醜得令人發指,還非要擺在台麵上。
真正好看的擺件隻會放在自己房間藏著。
然後戳著盛西潯腦門說你小子以後娶個老婆別也藏著不給人看。
當時盛西潯還非常理直氣壯都說漂亮老婆當然要自己看。
殊不知這樣的人對真正意義的老婆沒有任何展望,老婆可以是車可以是漫畫也可以是樂高玩具。
盛西潯愛買不愛拚,大部分都是掛在網上找人代拚的, 價格給的很高, 所以不愁沒人接。
不過找了好幾個人, 他發現其中一個叫[0523]的人又快又好。
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在平台撩騷, 又要加盛西潯其他聯係方式, 然後看定位又要約他出來玩。
盛西潯還是喜歡0523這種話少肯幹不搞七搞八的接單人。
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溫淮期!
這個世界果然是一本小說吧, 不然為什麽哪哪都能聯係上啊。
作者也太低級了!
這個瞬間盛西潯又有點隱秘的高興。
高興男二果然什麽都會,果然踏實肯幹,這種人才適合做男主吧!
好多良好品德,符合一本書的正向要求。
盛西潯買的都是大型樂高,拚一個要花不少時間,這個就是前幾天他發出的,他也不著急。
自從和0523確定了長期合作之後,盛西潯的錢都花得心甘情願。
偶爾還假裝失誤多打了個0,對方也不收,都會如數退還。
搞得盛西潯都有點不好意思。
把網上的人和現實的溫淮期掛鉤之後,盛西潯更想要投資了。
他沒意識到自己坐在桌前癡癡傻笑,溫淮期都洗完澡回來發現他還沒吹頭,似乎對樂高很感興趣的樣子。
溫淮期:“這不是我的。”
盛西潯嚇了一跳,哦了一聲,但眼神還沒挪開。
溫淮期:“你很喜歡這個?”
盛西潯生怕被發現,猛搖頭,然後若無其事地去吹頭發了。
盛西潯:“不喜歡,好難拚的。”
盛西潯本來就晚睡,吹完頭躺床玩手機去了,溫淮期也沒和他說話。
他本專業的作業本來就多,很多人覺得大學好上,但也不盡然,大部分都是熬夜黨。
盛西潯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玩手機睡著了,他趴在**,也不知道溫淮期的枕頭裏塞了什麽,還怪好聞的。
他眯著眼看溫淮期的背影,問:“你還不睡嗎?”
溫淮期:“還沒做完。”
盛西潯卷著被子說:“你怎麽事那麽多啊,以後談戀愛要是被女朋友抱怨沒空陪她怎麽辦?”
他自己毫無戀愛經驗,但不妨礙侃侃而談:“雖然我覺得你沒問題,但有些女孩還是很敏感的啦,總要多陪陪的吧?”
溫淮期兼職很多,本身就有固定的工作渠道,也有不少人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他才大一,其中一位投資人就希望溫淮期加入他的團隊,開的價也很高。
溫淮期拒絕的理由是他不想出國。
今夜的雨大得離譜,朋友圈都是抱怨這場雨的。
溫淮期加的班級群也在討論這個事,即便屏蔽了新消息,但紅點仍然一直冒出。
這個雨夜本來應該和之前的雨夜沒什麽不同。
但**多了一個人,房間的台燈照亮了桌麵。
趴在**的盛西潯聲音都帶著濃重的困意,還要堅持和溫淮期嘮嘮嗑。
明明上一句是我不打擾你了,下一句又喊溫淮期的名字。
我們明天早上吃什麽啊。
明天也讓司機送我們去學校好了。
什麽坐地鐵,我好久沒坐地鐵了。
我想吃……我也不知道我想吃什麽……
你有空做個體檢吧,姥姥也去好了。
……
盛西潯如果不說話,隻會讓人覺得難以靠近,他和溫淮期是完全相反的人。
可此時此刻,雨打窗花。對方的聲音混著雨聲,仿佛和柔和的燈光徹底融合,竟然生出了讓溫淮期生出了一種對方在等自己睡覺的感覺。
這種親密感陡然升起,可惜另一個人卻已經困得淚沾眼睫,原來還算清楚的話也更加含糊了。
溫淮期頭一次這麽無心做事,他微微轉頭,看了眼一個人占了他枕頭睡得七歪八扭的盛西潯。
他喊了一聲對方的名字,“盛西潯。”
盛西潯沒聽到。
溫淮期又試探喊了一聲,“小潯?”
躺在**的少年人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
溫淮期:“你睡過去一點。”
盛西潯翻了個身,又卷走了被子。
溫淮期的睡衣很大。
他沒有父母照顧,小時候是姥姥買什麽穿什麽,再大點就是自己想穿什麽買什麽,在可以選擇的範圍內選擇喜歡的。
雖然這個喜歡的區間也是:耐髒、實用、可以穿久一點。
衣服可以買大幾號,反正外麵有校服,沒人會在意他裏麵穿的是什麽。
盛西潯現在穿的仍然是大號的棉質t恤,翻身的時候領口空空,露出了少年人胸口的紋身。
溫淮期瞥了一眼,是三顆黑色的愛心。
跟wifi一樣,像是愛心從胸膛輻射,信號永遠滿格。
估計是皮膚**在外太冷,盛西潯又扯了扯被子,然後蒙住了頭。
家裏不是學校,溫淮期再拿了一床被子。盛西潯滾到了牆邊,整個人縮成一團,感受到身邊有人,聲音滾著睡衣,問道:“你要睡了嗎?”
溫淮期的聲音越發溫柔:“你還沒睡著嗎?”
盛西潯閉著眼說:“感覺做了好幾個夢了。”
他說話的口氣都很像小孩,困頓浮在表麵,又問:“幾點了?”
溫淮期:“一點多。”
盛西潯喔了一聲,尾音拖得長長:“這麽早嗎?”
溫淮期有些驚訝,問:“早?你以前都幾點睡?”
盛西潯:“兩三點吧……不知道為什麽……就兩三點了……”
他本質是一個愛聊天的人,內心又很想和人親近,沒意識到自己總是忽略試探,所以很容易被傷害。至少他今天給溫淮期感覺,他身上是有人為造成的傷口的。
溫淮期關了台燈,躺上床,室內隻剩下窗簾沒拉好風雨夜也隱約吹進的天光。
他問:“都幹點什麽?”
窗外雷聲隆隆,仿佛天地間什麽都被除去,隻剩下躺在一起的兩個人。
盛西潯趴在**,迷迷糊糊的還要掰手指算:“睡前要點開好多社交軟件刷新消息,短視頻……每次都停不下來……雖然也沒什麽好看的。”
“就是覺得好無聊但又不想……不想太早睡不然……不然又第二天了。”
盛西潯又歎了口氣,扯了扯被子,一邊咦了一聲,伸手去摸了摸:“你不和我一個被子嗎?”
溫淮期嗯了一聲,忍不住問:“你和誰都這樣嗎?”
盛西潯雙目緊閉,他以前喜歡在雷雨夜裏閉著眼睡覺,但發生那件事後開始討厭打雷下雨。
溫淮期家的硬床板還不如學校的床墊好,但被子的味道和身邊的人都讓他很安心。
仿佛把他從青春轟隆的雨夜帶了出來。
或許是身邊的這個人沒死。
盛西潯的罪惡感壓低了一些,這個時候他手伸到了溫淮期的被子裏,去找對方的手。
他抱怨了一句:“你手好冰啊,我說你身體真的不太好,看看醫生吧。”
室內很昏暗,盛西潯睜開眼也看不清身邊人的臉,於是又閉上了。
他的口氣盛滿真心誠意但足夠讓溫淮期覺得過度的關心,溫淮期又問了一次:“你對誰這樣嗎?”
盛西潯問:“哪樣?”
下一秒他噢了一聲:“沒有,你是特別的。”
又是轟隆的雷聲,溫淮期閉上眼,盛西潯還在搓他的手。
溫淮期一點沒感覺到曖昧,隻覺得這家夥很像以前鑽木取火的野人,非得讓自己竄出點火。
溫淮期沒再問為什麽,盛西潯就這麽睡著了。
所以他不知道有人反客為主,插\\入他的指縫,感受了幾秒他指縫的熱度。
盛西潯又做夢了,夢裏的自己帶著孩子去給溫淮期上墳。
墓園依山傍水,是個好地方,夢裏牽著的小孩看不清臉,卻讓盛西潯本能地害怕。
依山傍水又如何,但天氣不是很好。
雨水打濕了盛西潯的西裝褲腳,他低頭看著同樣被雨水打濕的溫淮期的墓碑。
雨水落在對方的遺照上,青年的臉好像被衝刷得模糊。
模糊之後變成了湊近的麵龐,笑起來很顯眼的頰邊痣,濕漉漉的劉海,和自己短暫對視的眼神,還有嘴唇擦過溫淮期臉頰的觸感。
溫熱的,不是那樣冷冰冰的一塊碑。
好像又回到了窄小的樓道,鬼使神差的惡俗壁咚,盛西潯敢了。
呼吸被吞沒,胸腔震動,他狠狠攥著溫淮期的肩頭。
場景轉換轉換再轉換。
車禍死亡的溫淮期,被蓋上白布的屍體,最後一麵婚禮上對方的托付。
盛西潯無助到想哭,沒意識到自己鑽到了隔壁被窩,幾乎把溫淮期本人纏得瞬間清醒。
溫淮期好不容易才睡著,又被鬧醒了。
他沉默地聽著睡覺都在嗚嗚嗚的盛西潯,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叫醒他還是安慰他。
溫淮期思考了幾秒,最後疊上了被子,手撫著盛西潯的後背,有點笨拙地安慰他。
他是小孩嗎?
溫淮期又覺得好笑。
到底夢見什麽了能哭成這樣。
盛西潯還在喃喃自語。
溫淮期忍不住湊近了一些,囈語雖然模糊但也足夠他辨認出音節。
是他的名字。
還有別走。
溫淮期的手從盛西潯的後背往上,撫過後頸,最後按在盛西潯的後腦勺。
他猶豫了很久,最後用額頭貼了貼對方的額頭。
好近,彼此的呼吸交纏在一起,足以升起從未和人如此親近的人壓抑的渴求。
溫淮期想:怎麽可能走呢。
一道驚雷落下之前,閃電驅散了室內短暫的昏暗。
溫淮期伸手,手指撫平盛西潯蹙起的眉心,低聲喃喃——
“所以……我可以試著擁有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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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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