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西潯都不敢開車回家, 剛才在電話裏和爺爺說的是打車。
上車後又給溫淮期發了消息,讓他把自己的車開回學校。
溫淮期秒回。
盛西潯都沒工夫體驗事後清晨的什麽溫存感,宛如火燒屁股地回了家。
路上還一直發消息給自己親哥——
哥哥哥哥怎麽回事啊!爺爺不是說過年和爸媽一起回嗎, 怎麽一個人回來了?
連你都不知道嗎?
爺爺都要來學校接我吃早飯, 太恐怖了!!
……
盛決和盛西潯一樣,早上被管家告知爺爺回來的時候, 他還因為宿醉沒起床。
昨天朋友過來和他一起吃飯喝酒,聊起前任沒完沒了,都忘了什麽時候睡著的。
他點開手機,全是盛西潯的消息。
【盛決】:我也不知道。
【盛決】:你不是在學校嗎, 緊張什麽。
【盛西潯】:我不在學校所以我才緊張!!
盛決這個時候注意到自己短信通知,告訴他昨天晚上在某酒店消費了卡券,綁定的卡號……
盛決本來還不太清醒,現在徹底清醒了。
但他又不知道怎麽說, 盛西潯都這麽大了,用不著這麽管。
而且彎得很是迅速, 不用擔心什麽和女孩發生關係早婚早育的情況。
不過盛決能猜到爺爺是希望盛西潯早婚早育的。
畢竟這是他們家的傳統,所以三代同堂, 所以盛決和盛西潯的父親今年也才四十八。
都二十歲就結婚生子,老頭子都還沒七十,身體也很硬朗。
【盛決】:溫淮期和你一起回來?
盛西潯在車上都快跳起來,想問你怎麽知道溫淮期和我一起的。
然後他想到了水床、玫瑰浴缸、卷起波瀾的恒溫泳池的, 覆了一層落日餘暉的溫淮期的臉。
畢竟卡綁的是盛決的, 知道也是必然的。
難怪溫淮期路上還反悔了。
這個時候盛西潯回味起那個感覺, 又覺得有爽到, 也沒那麽糟糕。
【盛西潯】:當然沒有!
【盛西潯】:爺爺應該不知道我的事吧!
【盛決】:你敢說嗎?
盛西潯還沒回, 車就已經開到目的地了。他沒讓司機開進去, 下車後磨磨蹭蹭,等家裏的狗發現了他還不是很敢進。
結果磨蹭到正好盛老爺子回來,把他帶上了車開進了家。
盛西潯頭一次覺得自己家有點太大了。
盛鐸看上去就不太像廣義爺爺的標簽,上了歲數,但健身和保養得很好,算得上老頭裏時髦的。
盛西潯心虛得要死,問:“爺爺,你怎麽這麽快回來了?”
盛西潯終於明白什麽叫徹夜不歸鬼混險些被發現的感覺了。
他都不敢看盛鐸,哪怕心裏反複提醒自己這有什麽的,成年人,男大學生,有**怎麽了!
可他對象是男的。
幾個小時前他還和對象在酒店的各個角落各種進進出出。
盛西潯感覺自己的腰又隱隱作痛,腿也軟,溫淮期舔得再溫柔都彌補不了被掐出來的痛啊。
老頭問:“盆盆不想爺爺?”
盛決和爺爺的生活習慣還是挺像的,具體表現在如此精英的穿搭。
七點鍾出門去大學看孫子還要整裝待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去開講座的。
盛西潯怎麽看都覺得有詐。
但他不敢問,以他之前的經驗,很容易直接招了。
盛西潯純良地點頭:“想啊,我不是每周都給您發消息嗎。”
老頭長得雖然沒那麽老,實際上在網上跟時髦沒關係,總給盛西潯發一些非常古早的表情包。
還有看著非常讓人恐懼的微笑表情,雖然盛鐸每次發完都代表要給盛西潯打錢了。
盛鐸問:“你媽媽有沒有給你發過消息?”
盛西潯搖頭:“沒有啊,我和媽媽基本一個月打一次電話。”
盛西潯有點詫異,問:“怎麽嗎?”
車開過院子,停下之後,盛西潯看到了站在門口的盛決。
也沒到上班的時間,盛決已經穿戴整齊。
上班再怎麽霸總,這個時候還是個孫子。
盛西潯跟著盛鐸進屋,還沒進去就被親哥提溜住了外套的帽子。
他出來得著急,都忘記戴圍巾,加上頭發剪得短了許多,膚色又白,那點紅簡直觸目驚心。
盛決很是絕望,問:“你出來不照照鏡子嗎?”
盛西潯沒明白:“怎麽了?”
他還摸了摸自己的臉。
男人歎了口氣:“溫淮期呢,還在酒店?”
盛西潯:“他下午考試。”
盛決:“我覺得你需要擔心一下爺爺有沒有看見你脖子上的紅印,這個季節可沒蚊子。”
他聽上去還挺有經驗。
盛西潯摸了摸自己脖子,正準備戴上帽子,裏麵的盛鐸就喊他了:“盆盆,過來。”
盛西潯看了眼盛決,盛決推了他一把。
盛西潯小聲說:“我覺得有詐。”
盛決點頭:“你還挺聰明。”
他看盛西潯狀態不錯,也鬆了口氣。
心裏又有點不太高興,這小子每次表麵說一套背後做一套。
這次一看就被人做了全套,還樂顛顛的。
這戀愛談的。
但盛決又能感覺到盛西潯是真的高興。
他的弟弟表麵燦爛,實際上跟其他混小子不一樣,也不喜歡出去鬼混。
嘴上說的我選美術是因為岑觀選,本質上還是喜歡。
盛決工作很忙,抽空出來陪盛西潯玩,對方還不樂意,說和你有代溝,讓盛決自己出去玩。
言語裏全是你失戀沒地方去關我屁事,又是別扭的關心。
盛家環境比差不多的家境的好很多,就是有點過於散漫,這點得益於常年在國外的父母。
當年盛鐸給兒子挑選的對象並不是現在這個兒媳,然後上演了一出豪門公子哥為愛出走的驚天大瓜。
紙媒時代占據了八卦報紙的一個角落,盛西潯小時候還從盛決的剪報裏看到過。
雨夜孤燈,牽手上車的一對璧人,看上去格外般配。
但這樣轟轟烈烈的感情散去的時候居然淡入白水,好聚好散,仍然是朋友。
就是因為愛得太深,所以孩子在他們的生活裏並不重要。
盛決跟爺爺長大,盛西潯六歲後才跟著父母,但也是保姆照顧。
大人的生活工作之外燈紅酒綠,盛西潯喜歡熱鬧,但習慣了一個人,想要什麽,也不會去主動爭取。
盛決中學的時候盛西潯還是小不點,跟在屁股後麵叫哥哥。
少年人不喜歡當保姆,去哪也不想要帶上盛西潯。後來遇到梁靄,對方也有個弟弟,還嗬護備注的,讓盛決頓感自己不是東西。
但盛西潯已經去了父母身邊。
即便每年見麵,但也談不上熟悉,一聲哥哥,也不是朝夕相處的親密,了解都要需要細細培養。
盛決還是覺得盛西潯骨子裏很靜,遠不如外表看上去那麽咋呼。
這個他一開始百般拒絕的大學居然有了意外發展。
認識溫淮期後他分享的內容更多了,吃一次飯十句八句是溫淮期。
以前爬上樹後不敢跳下來的小鬼,找到了他願意閉眼跳下來並且能接住他的人。
盛西潯走了進去。
他和溫淮期做到半夜,他剛才在路上才發現自己居然還給岑觀發了水床測評。
岑觀回了很多語音,全是罵他的。
最後又坦然承認自己是吃不到葡萄所以說葡萄酸。
盛西潯在車上居然看餓了。
後悔半夜沒吃點什麽,但當時那個情況但凡說一句餓了,搞不好溫淮期又要把他摁死。
什麽病弱男二,欺詐啊。
哪裏病弱了。
盛西潯心裏罵罵咧咧,走過去的時候還要遮一遮自己的領子,生怕被爺爺看到。
盛鐸:“坐吧,小半年沒和我小孫子吃飯了。”
盛決也坐下了,大孫子沒有早上被突襲的宿醉,看上去很是正經。
盛西潯抱怨了一句:“爺爺,你也太早了。”
他還是很遺憾沒能和溫淮期多說幾句話,坐下又忍不住看溫淮期發來的消息。
盛鐸點點頭,說:“我說去學校看你,你居然那麽早就起來了,真是新鮮。”
盛西潯更是心虛,喝了一口甜茶:“我現在……早起早睡,注重養生……”
就是運動過度,好困。
但他看上去明顯沒睡醒,吃飯都要以頭撞餐,看得對麵的盛決非常無語,心裏又很是不爽。
才談了多久,也太快了吧!!
盛鐸問:“然後沒睡醒?”
老頭笑著問:“和哪個姑娘睡覺去了?”
盛西潯猛地坐直:“沒有!”
盛決看了眼爺爺,覺得這個畫麵似曾相識,他當年也有這種經曆。
隻是這個時候沒有發言權。
盛鐸也沒覺得有什麽,笑著說:“小潯戀愛啦?上大學戀愛好啊,多大了,叫什麽名字,是你們係的嗎?家裏幾口人……”
這個問題和當初盛決問的一模一樣,盛西潯呃了一聲:“爺爺,你先吃飯。”
盛鐸:“我本來想給你安排元旦舞會認識幾個我朋友的孫女,看來不用了。”
盛西潯一口茶差點噴出來。
他狠狠搖頭:“不、不用了爺爺,我現在感情、感情穩定,你不用給我介紹了。”
盛鐸又問:“她叫什麽名字?”
他問完又看向管家:“你見過嗎,叫什麽名字,要不要邀請人家來家裏吃個飯什麽的。”
盛西潯急了:“不、不用了爺爺,談戀愛你考慮那麽多做什麽,別嚇到……嚇到他……”
雖然以溫淮期的性格應該沒什麽能把他嚇到的。
盛西潯硬著頭皮說:“叫…叫小淮。”
盛鐸點頭:“大名呢。”
盛西潯:“您能別問了嗎?”
他看上去要把自己埋了,盛鐸哈哈一笑,似乎很新鮮盛西潯這樣的反應,“好吧,不開你玩笑了,我要通知你們,明年過年,我們都去你媽媽那。”
盛西潯:“啊?”
爺爺說:“你們媽媽要再婚了。”
盛決有點無語:“她都沒和我們說,怎麽突然要結婚。”
因為父母屬於早婚早育,盛決跟親爹媽站在一起沒什麽傳統的一家人感,爹媽四十出頭,看上去沒那麽老。
坐在一起他們也不喜歡被喊爸媽,都是直呼名字。
誰看見都覺得氛圍好。
也不盡然,就像現在這種事都不會提前和孩子說,像是他們隻是參加婚禮的普通賓客。
盛西潯倒是不驚訝,他知道父母的婚姻從隻有彼此走向開放式,也做過挽留,最後還是離婚了。
愛情變親情,沒什麽**,走散也是正常的。
盛西潯預感沒這麽簡單:“然後呢?”
盛鐸:“我和你爸媽聊過,都覺得你的專業還是在國外發展比較好。”
爺爺的聲音很渾厚,看他的眼神都能窺見他年輕時候的強硬,父親帶著母親在國外結婚本來就是爺爺計劃外的一環。
循規蹈矩的人計劃被打亂,所以他要了大孫子跟在身邊,繼承他的財富。
盛西潯不知道大哥長大有沒有遺憾有沒有和父母在一起。
他現在回過頭看,發現自己好像一直置身事外,沒有任何參與感。
除了出生什麽都是被安排好的,跟父母長大、回國、現在又要讓他走。
盛決看了盛西潯一眼,少年人頭發還有點亂,外套裏麵的衛衣帽子抽繩都還卡在裏麵,足以見得他的匆忙。
這個時候叉子戳著餐盤裏的煎包,低垂著眼,是肉眼可見的不高興。
盛決說:“爺爺,小潯才剛上大學,再換也不好吧。”
盛鐸看了他一眼,反問:“這種事對我們家來說很難嗎?”
他平時一起吃飯也是個快樂老頭,隻是還殘留著大家長的強勢,全是/我為你好/的決定。
盛決點頭:“可以出國讀研,他的專業……”
盛鐸看氣氛這麽緊張,笑了一聲:“我隻是提個意見。”
他看向默不作聲的盛西潯,似乎是明示:“我們家的男人都結婚得比較早,我希望盆盆能早點步入人生的下一個階段,本來想著回來給他介紹……”
這句話盛決也聽過,他握緊了刀叉,想到了梁靄離開的原因。
他剛想給盛西潯說句話,盛西潯突然說了一句:“我不要。”
“你們有把我當成一個具體的人嗎?”
盛西潯平時說話的聲音都很輕快,很容易感染力,和他聊天也讓人不由自主地高興,是一個可以給人提供情緒價值的類型。
“從來沒人問過我的意見,小時候我想跟著哥哥在國內,爺爺你說照顧不過來,讓我跟爸爸媽媽走。”
他抿了抿嘴,骨節都有些泛白,“可以視頻電話,可以發郵件,哥哥甚至可以坐飛機來看我,但為什麽是看我呢?”
他深吸一口氣,本來微啞的嗓仿佛裹了一層厚厚的難過,“爸媽眼裏從來都沒有我,他們感情很好,不好了又要讓我回來。”
盛鐸有些錯愕,不懂吃個早飯他怎麽突然炸了。
剛想說話,盛西潯又說:“小狗都沒這麽送來送去的吧?!”
盛鐸放下刀叉,“誰說你是小狗,什麽送來送去,我們不都是一家人嗎?”
盛西潯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竄上一股火。
他也知道不應該,或許是和溫淮期在一起讓他陡然產生了真正被需要的感覺。
他積壓太多年了,不知道怎麽說,也沒地方說。
有些東西對好朋友也留有餘地,很難做到毫無保留,怕難看,還要一點自尊,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麽無理取鬧。
盛西潯吸了一口氣,“哪有這樣的一家人!”
他看了眼盛決,瞥見親哥握拳凸起的青筋:“什麽人生的下一個階段,不是因為您知道大哥喜歡的是男人所以寄托在我身上嗎!”
盛西潯呼吸急促,眼眶泛紅,一拳砸在桌上,和平日裏毫無憂愁的小少爺完全不一樣,讓站在後麵的管家都有些錯愕。
他說:“我也不要待在這裏了。”
盛鐸腦子裏冒出不可置信的念頭,他吼道:“站住!”
盛西潯頭也不回。
盛鐸問盛決:“他什麽意思,他和你一樣不想結婚?”
盛決拎起外套追上去,他背上到現在還有盛鐸打出來的傷痕,那是他不馴的代價。
不知道父親身上有沒有。
至少現在山高皇帝遠,還能開個第二春,也沒在意過兩個兒子的成長。
盛決想了想,又說:“我從沒說過我不想結婚,隻是我想結婚的對象是男人。”
他也走了,留在原地年近古稀的男人差點暈過去,伸手對管家說:“給我拿治心髒病的藥。”
管家提醒他:“您心髒好著呢。”
盛鐸閉了閉眼,想到當年接受他條件的梁靄,一邊說:“查查小潯說的那個女朋友是誰。”
盛西潯跑出去才發現自己家太特麽大了。
從門口走到大門口開車都要幾分鍾,他跑出了體測的感覺,一邊給溫淮期打電話。
今天的風也很大,他的眼淚很快就被風幹了。
那邊很快接通了,對方含著笑喊了他一句:“小潯。”
盛西潯嗷了一聲,張嘴又想哭,結果喝了一口風,差點要吐出來。
變成站在路邊拿著電話幹嘔。
溫淮期遲疑了一下,問出了一個荒唐到非常弱智的問題:“你應該不會懷……”
盛西潯:“你想什麽呢!我是男的!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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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他故意問的-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