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瑾承並沒有和葉雨卿待太久,雖然這段時間因為蘇韻兒病倒的緣故蘇黨消停了很多,但政務卻並未減少。

他來這處陪了葉雨卿好半天,理所當然需要花同樣的時間去處理政務。且因為蘇家消停很多,也放權也不少,所以霍瑾承桌上的奏折也比以往多了不少。

——自從霍瑾承開始明裏暗裏的和蘇黨一脈對著來,保皇黨和清流一派便再也坐不住,些許隱藏起來,假裝為蘇黨做事的官員,如今也悄無聲息的開始有了行動。

隻是蘇黨一脈在朝中到底盤根極深,便是霍瑾承開始動手,也需要萬般顧忌和小心,不可輕舉妄動。

哪怕是如今這樣的情況,霍瑾承也沒有大肆處理蘇黨一脈的人,而是尋了些找不出錯處的由頭將楚鈺邊緣的蘇黨人清除掉幾個。

雖不至於撼動蘇黨這棵大樹,但勝在積少成多。

時間這般緩緩過去,沒有什麽大事發生,也沒有蘇黨人時不時的陰陽怪氣,這後宮和朝堂,都是難得的和諧。

如果,沒有異姓王黃燁遞的折子,霍瑾承定會覺著更加歡喜幾分。

“臣,見過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鏗鏘有力的聲音在禦書房外麵響起來的時候晌午才過去沒有多久。

這個時間點,霍瑾承往日是該午睡的。但因為黃燁呈了奏折,上報一番,所以霍瑾承也不得不應允下來。

並非不可拒絕,而是因為霍瑾承自己也對黃燁過來的目的有幾分好奇。

不管怎麽著,黃燁這個異姓王,目前為止都是他唯一一個確定和蘇黨一脈有聯係的、身處京中的異姓王。

無論從哪一方麵看,黃燁,都是非見不可。

“不必多禮。”

霍瑾承瞧著有些懶散,對黃燁的到來沒有多麽上心。

黃燁倒也不在意,隻畢恭畢敬的按著規矩行禮,得了霍瑾承的話之後,才緩緩起身。不管從什麽方麵說,黃燁此舉都再穩妥不過。

“謝皇上。”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撩了衣袍站起身來的時候背脊也挺直,沒有絲毫畏懼或者忌憚。這般模樣,讓霍瑾承輕笑一聲。

“異姓王今日遞了折子要見朕,所為何事?”等黃燁站起來過後,霍瑾承才再度開口,他掃了黃燁一眼,麵上帶著笑意,隻是笑意顯得淡漠,並不達眼底,“朕記得,這幾日,並無要事發生吧?”

言下之意,便是黃燁不要是無緣無故的過來。

“回皇上,臣請求進諫,確有要事稟報。”黃燁的聲音鏗鏘有力,麵容多了幾分凝重,仿佛沒有瞧見霍瑾承眼底的淡漠,“懇請皇上容臣細說!”

“準。”

霍瑾承本也準備聽黃燁要說些什麽,此時黃燁又將態度擺的如此客氣恭敬,霍瑾承也就更加沒有理由拒絕。

不管怎麽著,黃燁要說的話,指不定真的有些大的用處。仔細想想,這黃燁、黃營父子,兩人都是有著大用的。

隻是很久之前提及的黃營手中的密信——

至今沒有頭緒。

也至今都還被霍瑾承在心中惦記著。

“皇上,臣知曉您與貴妃娘娘感情深厚,貴妃娘娘陪伴您多年,太後娘娘將您撫養長大,也算有些養育之情,可就算如此,皇上,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啊!”

霍瑾承沒有想到黃燁一開口便是這句話,所以也有些詫異。他瞧著黃燁,雖不知道他是怎麽昧著良心說自己和貴妃、太後感情不錯的話,但霍瑾承也不介意。

畢竟黃燁和蘇銓來往密切,霍瑾承和蘇家明麵上的和諧,黃燁也早該知道的清清楚楚了才對。

此時他這樣說,定是別有用心。

“貴妃與太後的是非,何時該異姓王說道了?”霍瑾承雖然知曉黃燁和蘇銓的關係,也知道黃燁和太後等人也有聯係,但該做的樣子,一丁點兒都不能少,“後宮之事,是朕的家事,還不至於被拿到這處來說吧。”

霍瑾承的語氣並不溫和,甚至有著一股子詰問的感覺。

黃燁也不惱,更不懼怕。

他隻對著霍瑾承一拜,腦門兒貼地,行了個大禮之後恭恭敬敬的開口,道:“皇上,臣知曉您宅心仁厚,可有的事情,不得不防。”

“蘇家如今權勢已然覆蓋半個朝堂,您當真覺得,他們沒有野心?”黃燁這一出委實讓霍瑾承意外,“蘇黨一脈的野心昭然若揭,倘使繼續放任不管,此後必會釀成大禍!”

霍瑾承皺眉,將黃燁好一頓打量。

他一言不發,隻直勾勾的瞧著黃燁,像是要將黃燁的臉上盯出來一個洞。

可饒是如此,黃燁也沒有分毫退縮之感,隻直起背脊,鏗鏘有力的再度開口,道:“臣請皇上莫因私人情感,便對他們網開一麵,放任不管!”

黃燁話音落下,禦書房裏頭便陷入一片死寂。

此時此刻,霍瑾承有些想笑。

險些控製不住的那種。

蘇銓和黃燁的交往確實小心翼翼,但就算再是小心和隱蔽,也有被發現的可能。此時黃燁來與他說這些,像是真的將霍瑾承當成了個可以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傀儡皇帝。

隻是霍瑾承知曉,黃燁此舉,並不是真的那麽自負,而是在試探。

黃燁想確定,霍瑾承到底有沒有本事,想確定葉雨卿這個此前投靠了他們,選擇了蘇銓這邊的這個欽天監,說的又到底是不是實話。

自然,今日的事情,黃燁和蘇銓都未告訴葉雨卿。

縱然他們對葉雨卿有那麽幾分信任,也覺著她用‘皇帝不舉’這麽一件驚天秘聞作為博的信任的條件很有誠意,可,凡事都不會這般簡單不是?

“皇上!”見霍瑾承不語,黃燁的語氣便加重了幾分,“您當真敢與蘇黨人用大魏的江山作為賭博籌碼嗎!”

“放肆!”霍瑾承聽得此話之後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你心中沒有分寸不成!”

“微臣自知此言冒犯,但為大魏江山社稷,臣不得不說!”黃燁不退不讓,聲音越發大了幾分,幾乎讓禦書房外的人都能聽的幾分分明,“皇上,大魏的江山,如何能夠因兒女私情而產生差池!”

霍瑾承抿唇,眯眼看著黃燁。

他不發一言,隻是握著毛筆的手越發緊了幾分。下一刻,就聽得‘哢嚓’一聲,那毛筆頓時應聲而斷。

黃燁將這聲音聽得分明,唇角勾出一抹淺笑。隻是因為他腦袋微垂,倒讓人看不真切和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