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名男子是紳士還是惡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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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古薩姆先生,長久以來承蒙您的照顧,我想要好好地答謝您呢!」
削瘦的年輕人妖豔地露出微笑說著,並用槍抵著愛擺架子的胡須男。
「……別這樣,你、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被捆綁的男子顫抖著肥胖的身軀,並發出嘶啞的聲音。
「您還真好心呢。那麽,我再順便向您討個被稱為夢幻之星藍寶石的『梅洛歐之星』。」
「像、像那種純屬虛幻的傳說寶石是不存在的……」
年輕人將手槍從支支吾吾的古薩姆身上移開,慢慢地環視房間四周。
「難得我特地為您準備了最適合你的舞台以及貴賓席!你不想辦法取悅我怎麽行呢?」
古薩姆被綁在白色的大椅子上。這裏是他身為精神科醫師的專屬研究室,架子上擺了一大排浸泡在福馬林溶液裏的腦部標本。
一直以來,都是古薩姆以冷酷的眼神盯著被綁在椅子上的被實驗者,如今情勢卻有了一百八十度大逆轉。
原本應該是被實驗者的年輕人手持短槍,把玩著陳列的手術刀。
他有著一頭散亂卻極為鮮豔的金發,雖然身穿破舊變形的舊衣服,但是他那在房內緩慢踱步時意味深長地撫摸著藥瓶的指尖,以及在回眸時那帶有靜肅且具威嚇意味的目光,在在都讓古薩姆無法得知連小動作都一派優雅的年輕人所隱藏的本性。
然而現在在古薩姆眼前的恐怕不是普通的無賴,而是個會露出令人意想不到的危險本性的野獸。
他就像在打探獵物的斤兩,在古薩姆身邊繞了一圈,然後再度舉起手槍。
那令人瞬間著迷的完美笑容使古薩姆罩在恐怖的絕望之中。
「先生,我也差不多該告辭了。我為『梅洛歐之星』不存在這件事感到遺憾,而那也意味著您將永遠沒有機會看到它了。」
他準備扣下機關。
讓他一五一十全招出來的並非是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就算他死了,潛藏在這名男子體內的惡魔仍會折磨他,並對他窮追不舍的那股不安。
「……寶石的存在到底是真是假,惟有妖精博士才清楚個中虛實。不管怎麽說,正因為是妖精握有謎團的鑰匙,所以隻要請來妖精專家,應該就能夠找出來了吧?」
「妖精專家?若是指形跡可疑的靈媒,在倫敦要多少就有多少吧?」
「……妖精博士這種工作現在已經過時了,雖然說在蘇格蘭和威爾士的偏遠地方還有一些妖精博士勉強地殘存了下來,不過,大部分都是些即將踏入棺材的老年人,但是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畢竟在這年頭會相信有妖精的也隻有小孩了。」
「但是或許擁有了能騙過小孩的妖精博士的智慧……」
「是啊,沒錯,梅洛歐的事自然不在話下。又有誰能知道小妖精(注1)或是希魯克(注2)這類的妖精到底是以什麽樣的方式存在呢?所以,對妖精的事情了若指掌的也隻有妖精博士了。」
「那有誰能勝任這項尋寳的工作呢?你說他們全都是老人,但是你不是已找到了一個能派得上用場的人了嗎?那個什麽妖精博士的……」
古薩姆心想遲早還是會被看穿,幹脆死心地說出口:
「……是、是的,我已經找到了,就在蘇格蘭愛丁堡近郊的城鎮……」
年輕人就像聽到了未曾謀麵戀人的消息,露出溫和的笑容竪耳聼聼著。
看到年輕人慢慢地放下手槍,古薩姆放心地喘了一口氣。
但是下一瞬間,在那昏暗的實驗室裏響起了一道無情的槍聲。
受理一切妖精相關諮詢。
妖精博士莉迪雅·克魯頓
豎立在屋前的手寫招牌,今天也引來路人的恥笑。
「媽媽,世上真的有妖精嗎?」
「那是童話故事啦,怎麽可能會有嘛。」
「不,是真的有喔!」
莉迪雅從籬笆裏探出身子,插嘴介入路過此處的母子對話。
「就算我們的肉眼看不見妖精,但是他們的確存在著喔!隻要在睡前將倒入牛奶的杯子放在窗邊,小褐妖(注3)就會跑來喔!」
莉迪雅對孩子微微一笑,但是那位母親卻使勁地拉著停下腳步的孩子的手,在狠狠地瞪了莉迪雅一眼後便快步離去。
那名母親現在一定在對孩子說:『那個姊姊的腦筋不正常喔!』之類的話吧。莉迪雅一邊這麽想著一邊以雙手托腮,目送那對母子的背影。
「莉迪雅,就算你說破嘴也沒用啦!看不見妖精的家夥一輩子就是看不到;而不相信的家夥就算被妖精踢了一腳,也隻會認為那是自己多心。算了,你就別在意了啦。」
橫躺在庭園樹枝上的長毛灰貓如此說著。
那隻會開口說話、用兩隻腳走路的貓是莉迪雅的朋友,他的脖子上係著領結,雖然總是特別注意自己的毛發和外貌是否整潔,但是他那在起身時會吆喝一聲,然後搔著肚臍周圍的模樣,讓莉迪雅覺得他很像老頭子。
「喂,尼可,有沒有辦法讓大家了解妖精博士的工作呢?」
「就算你這麽說啊,但是隨處可見妖精博士、人人都想借助妖精博士的智慧解決妖精在日常生活惹的麻煩事的時代已經結束了呀!現在已經是十九世紀中葉了喔。」
「可是,這不代表妖精消失了呀!他們存在於人們身邊,有時為善、有時作惡,大家卻無視於他們的存在,這不是很奇怪嗎?隻不過是看不見,為什麽會認為是不存在呢?」
正當她講到慷慨激昂的時候,籬笆外傳來畏畏縮縮的聲音。
「那個……有你的信……」
年輕的郵差擺出一副高度警戒的模樣,越過籬笆遞出信件。
能夠隨心所欲隱身的妖精貓早已消失,郵差大概以為是莉迪雅在大聲地自言自語吧?
「啊,我不是在自言自語喔!剛才這裏有隻貓的。」
雖然莉迪雅試圖想要解釋她剛才的行為,但是郵差卻對她投以僵硬的笑容。
「不,那不是普通的貓,而是隻會說話的貓……」
莉迪雅試著說明這一切,但是卻越解釋越令人覺得她的頭腦有問題,再加上她注意到有隻小褐妖想鑽進郵差的背包,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叫了起來。
「喂,你想要幹嘛呀。不準對信惡作劇!」
小褐妖倉促地逃了出來,讓原本就塞滿信件的背包掉了幾封信出來。
「……不好意思,小褐妖還真愛搗蛋呢。」
她把撿起來的信遞給郵差,而全身僵硬收下信件的郵差,像逃命般地從莉迪雅麵前快速離去。
唉~~莉迪雅歎了一口氣。
克魯頓家特立獨行的女孩莉迪雅,她的名聲早已傳遍街頭巷尾,她從來不隱瞞自己能看見妖精,還能與他們交談的這件事,使得她沒有人類的朋友。
原本還想打著妖精博士的名號來貢獻一己之力,但是她的熱情卻沒有得到回應。
「幹嘛啊!隻是把新來的郵差嚇跑而已,不要這麽一直消沉嘛。」
一走進家裏,她就看見尼可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
「都是你害的啦!」
莉迪雅生氣地回嘴。
雖然莉迪雅對送信的年輕人沒有興趣,但是她時常目擊到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女們與他談笑的景象,在這個一成不變的鄉下城鎮,最近終於來了一名年輕男子,也難怪他會受到少女們的關注。
莉迪雅原本還有點期待,要是有人沒聼過與她有關的傳聞,對她或許會正常地和她聊天,結果似乎還是被人烙下了異類的印象。
莉迪雅從不覺得不被人所理解是一件很寂寞的事,因為她從小就忙著與妖精們一同玩耍嬉鬧,所以沒想到那麽多,不過她已經是個十七歲、正值荳蔻年華的少女,而世間男子卻老是對她敬而遠之,這讓她想不煩惱都不行。
「哦~~!竟然是通緝犯呀!」
尼可突然轉換了話題。
真想讓鎮上的人看看這隻貓在沙發上用腳……不,用後腳蹺著二郎腿、用前腳翻開報紙的姿態,如此一來,他們或許會注意到這世上還有許多未知的事物存在著。
「侵入倫敦的精神科醫師——古薩姆先生住家的強盜犯,令其身負重傷之後,奪走巨款逃逸中。」
「哎呀,倫敦的案件怎麽會刊登在這種地方小報上呢?」
「因為犯人還在逃亡中吧?況且,被害人的兒子還提供賞金找尋犯人。犯人好像和在美國殺害上百人的連續強盜犯非常相似,二十歲出頭、金發……」
凶惡的犯人畫像刊登在報紙上,但是比起這件事,莉迪雅更在意剛剛寄來的明信片。
「喂,尼可。這是父親大人寄來的明信片呢!他問我要不要到倫敦共度複活節。」
「真難得,他不是連聖誕節都沒放假嗎?沒想到複活節他卻有空。」
莉迪雅唯一的親人,也就是她的父親是位博物學的教授,目前在倫敦大學教書。
所謂的博物學,就是去調查自然界之中一切事物的種類與性質並加以分門別類,但是由於父親過度熱衷於研究,一到假日他就會拿出全副精神四處去收集與觀察,所以這次的信離上一封已經隔了好長一段時間了。
「你要去嗎?倫敦那一帶不寧靜喔!」
「說的也是。不過就算遇到了江洋大盜,我也沒有什麽錢能給他呀!」
莉迪雅的母親是一名妖精博士,聽說他與父親結婚之前,一直居住在北方的島嶼上協助村人們處理一些有關妖精的事,那座島從中世紀以來曆經了好幾個世紀,可是居民卻依然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
但是,那也已經是超過二十年以上的事情了。
據說至今即使是隸屬於大英帝國,一些邊境島嶼上的居民仍然保持著獨特的文化持續生活著,但是莉迪雅卻不曾去過母親的故鄉。
雖然莉迪雅對於在她小時候就過世的母親並沒有太多的記憶,但是她卻不可思議地清楚記得母親講給她聼的那些有關妖精的故事,妖精的種類與習性、獨特的規矩、往來模式,這些都是莉迪雅從母親那裏得到的遺產。
所以她下定決心要成為像母親那般能夠獨當一麵的妖精博士,看得見妖精這件事她並不覺得可恥,也不想要可刻意隱瞞。
即使被當成異類也無所謂。
因為隻要有妖精存在的一天,就一定會有人需要妖精博士的幫助。
拜托管家布林(注4)看家後,莉迪雅出發前往父親身邊,她在尼可的陪伴下終於來到了港口。
雖然家門前的招牌寫著「暫停營業」,不過現在應該沒有人會因此感到困擾吧?
好幾艘蒸汽船停泊的碼頭,因為乘船的客人在堆積如山的貨物間隙中穿梭,所以顯得擁擠不堪。
莉迪雅預定在這裏搭船前往倫敦。
尼可就像一隻普通的貓跳上了莉迪雅的行李箱。
「拜托你用自己的腳走路好嗎?很重耶!」
「用四隻腳走路太累了啦。」
尼可說完,還故意『喵』地叫了一聲。
「抱歉,您是克魯頓小姐嗎?」
聽見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莉迪雅停下了腳步。
一名未曾謀麵的男子輕輕地抬高了帽緣微笑著。
「您好,初次見麵。一直承蒙您父親的照顧,我的名字是哈克利。」
「咦,您是父親的同事嗎?」
「是的,我在大學擔任助教,今天是來接小姐的。在前往倫敦的路上,您隻身一人會感到不方便吧。」
他看來年紀大約將近三十歲,講起話來謙恭有禮,感覺有紳士的風範。
「是父親要您特地來接我的嗎?這是濫用職權呢。」
「請您別擔心,我是為了學校的事才來到愛丁堡的。雖然有人前往府上迎接,屋內卻已經空無一人,我深怕會就此錯過。」
莉迪雅心想,父親這回還真機靈呀!
他除了做研究以來的時間,總是像個孩子般從容不迫又氣定神閑,是個非常隨性的人。
「謝謝您,哈克利先生。對了,您是如何能夠一眼看出我就是克魯頓家的人呢?」
「因為單獨旅行的小姐可是非常引人注目的啊。」
的確如此,這個時代不可能會有像莉迪雅這樣的未婚年輕女性獨自搭船,而且在她這個階層的家庭裏是根本不可能會有像她一樣獨自生活的這種事,雖怪莉迪雅會被貼上『異類』的標簽,但是因為那棟房子裏沒有女管家,所以會這樣也無可奈何。
「事實上,我隻知道您的發色是鏽色……不,是紅褐色,這一點給了我莫大的幫助。」
鏽色。他話說到一半的原因,隻是因為他注意到自己居然在說別人的壞話,這讓莉迪雅感到有點沮喪。
的確,自己的發色就是暗淡的紅褐色,而她也為此感到自卑。
是父親告訴他的吧。不用說,父親是個對這方麵很遲鈍的人,他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個年紀的女孩會特別在意一些小細節,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但是仔細想想,莉迪雅覺得這名親切的紳士並沒有任何過錯,因而笑了起來。
即使沒辦法讓人特別提出來稱讚,至少目前哈克利能把她當成是普通的少女來看待,隻要能被當成女孩子,這樣不就夠了嗎?
不過若是談論起妖精的事情,他還是會改變態度吧?莉迪雅相當在意這些事。
就算表麵上的態度沒變,但是私底下他還是會認為我是個怪人吧?
如果那樣想的話,說不定到最後反而是莉迪雅會對其他人心生卻步。
無論別人怎樣想,我還是我。
她對自己這麽說著,然後將行李交給了哈克利。
莉迪雅輕輕地放下了笨重的行李箱,等哈克利一離開,尼可立刻跳下來小聲地說道:
「喂,這個人可信嗎?那位助教竟然如此花費心思,實在是很可疑啊!」
「那麽,他刻意接近我究竟有何目的呢?如果為了貪圖贖金而誘拐我,那他大可找個更有錢的人當目標才對吧。雖然說我家還有一點資產,但全部都投注在我父親的收集品跟研究上麵了。」
雖然尼可很不服氣,卻因為沒有可以反駁的餘地而悶不吭聲。
也不需要特別防備他吧?因為哈克利直接搭上了莉迪雅預定搭乘的那艘客船。
若要說有什麽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的話……
「不好意思,我買的票並不是這種高級的單人房。」
莉迪雅被帶到的船艙是一間極為寬敞的房間。
「這是教授事先預訂好的,這間供您使用。我的房間就在隔壁,如果有任何事情,請隨時吩咐。」
他說完了這些便轉身離去。
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的問題與危險。
「看吧,尼可!你真是杞人憂天。」
莉迪雅跳上了偌大的**。
「離出航還有一點時間吧?」
正當她在喃喃自語的時候,房間的角落傳來奇怪的聲響。
「……怎麽了?」
聲響來自衣櫥,她悄悄地走過去,接著用力地將衣櫥的門打開。
但是裏麵空無一物。
正當莉迪雅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她察覺到背後有動靜。
窗簾後麵突然出現一個人影,他用手捂住了莉迪雅的嘴,並且從後方將手繞過她的腋下勒住了她。
雖然她使勁地想要掙脫,卻動彈不得,盡管尼可竪起背毛吼叫,不過他終究隻是隻貓,完全派不上用場。
「請你救我,求求你……」
入侵者在莉迪雅的耳邊低語著。
居然要我救他?我才要請他饒我一命呢!她一邊想一邊奮力抵抗。
「能不能請你安靜地聼我說?那名男子……把你帶來這裏的那名男子是壞人的爪牙,再這樣下去,你也會慘遭不測。」
他的語調出乎意料地沉穩且高雅,而且,他竟然說哈克利是壞人的爪牙?
看到莉迪雅放鬆之後,或許是斷定她不會再喊叫了,入侵的男子鬆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不過他仍緊抓著莉迪雅不放。
「這是怎麽一回事?你是誰?」
「我被那名男子抓到並被他關起來,好不容易才逃出來便躲在這個房間裏,然後那個家夥就將你帶到這裏來了,那家夥應該馬上會發現我逃跑的事情,再這樣下去,連你也會有危險的,所以我想要借助你的力量。」
「你再說清楚點!」
「沒有時間了,我們一定要在出航前逃走,等一下我再好好地向你解釋清楚,現在也隻能請你相信我。」
語畢,男子總算放開了莉迪雅,她轉過身來麵對著他。
他是個高挑瘦削的年輕人,如果不被他一頭散亂的褐發、滿臉雜亂的胡須以及那副窮酸打扮的外表欺騙,仔細端詳一下就會發現他是個相貌年輕、大約隻有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
盡管外表如此邋遢,但是他的五官卻出乎意料地精致,那強而有力的目光毫不避諱地緊盯著莉迪雅,而那宛如蜜糖般的灰紫色瞳孔則令人不知所措。
「萬一又被抓到,你會變得怎麽樣呢?」
話還沒說完,他的兩隻手腕滲出血來,繩子的勒痕也令人觸目驚心,他的脖子上還有幾道宛如被刀子劃過的細小傷痕。
「這間房間是在通道的盡頭對吧?哈克利應該是假名,如果沒有經過那名男子的房前,你哪裏也去不了,他打算這樣將你軟禁在這裏,隻要外出,和那家夥同行的弟弟們就會監視你的一舉一動。他們兄弟一共有八個人,現在在船上的有六個,個個體格壯碩、力大無窮,哈克利是長男,他們湊在一起專幹些壞事。」
他躡手躡腳地來到門邊。
「即使你想要偷溜出去,隻要一打開門就會牽動房門上設置的那條線,隔壁房間的人立刻就會知道這裏的動靜,他們大概打算先等你睡著,然後在適當的港口把你運下船吧。」
仔細一看,門把上確實有條細長透明的線在閃閃發亮。
單憑這一點就夠了,受父親所托的助教沒有必要做這種事。
莉迪雅雙手環胸站在年輕人的麵前。
「那麽,要怎麽做才能逃出這個地方呢?」
莉迪雅站在哈克利的房間前麵大口地吸著氣。
從打開房門的那一刻起,哈克利就已經察覺到莉迪雅在走廊上了,說不定他正隔著那扇門在偷聽呢。
接著,她敲了敲眼前的門。
哈克利過了一會兒才露麵。
「哎呀,小姐,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的房間裏有奇怪的聲音,衣櫥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我覺得有點恐怖,可不可以請您幫我看看?」
他的臉色起了微妙的變化,哈克利慌張地對著屋內的同伴們吆喝道:
「喂,他在隔壁的房間,絕對沒錯。」
什麽事情絕對沒錯呢?不過他們似乎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在意莉迪雅是否會起疑。
「小姐,說不定是精神不正常的人躲在裏麵,那裏很危險,所以請你先安靜地待在這裏等一下。」
房間裏麵包括哈克利在內,的確有六名身強力壯的男子。
等他們聚在一起並小心翼翼地進入莉迪雅的房間之後,躲藏在廊柱背後的年輕人出現在門前。
他很自然地牽起了她的手,而莉迪雅也跟在他身後。
「尼可,你有跟上來嗎?」
尼可消失了蹤影,她隻有在一瞬間看見他的尾巴。
「喂,逃走了!」
莉迪雅聽到有人在大叫。
不一會兒就形跡敗露了,拉著莉迪雅的手的年輕人雖然嘴裏發出「嘖嘖」的聲音,可是卻依然麵不改色地跑下樓梯。
此時有一名追兵越過甲板上的柵欄朝這邊跳下來。
因為被他一把抓住了皮包,所以莉迪雅發出慘叫聲。
年輕人轉身將男子的腳絆倒。
手中緊抓著莉迪雅皮包的男子因此撞到欄杆,順勢跌落到海裏。
「我的皮包……」
「不可以再回頭了。」
她的手再次被拉起,莉迪雅隻好跟著他跑。
穿過了甲板、再下樓梯,然後經過橋桁,好不容易才從船裏逃了出來,但是他依然沒有停下腳步,他一邊用手撥開碼頭上的人群,一邊向前急奔。
盡管呼吸急促得快要喘不過氣來,莉迪雅仍然拚命地往前跑,她隻是一味地跟隨著那位男子前進。
好不容易停下腳步之後,兩個人都累倒在地上。
莉迪雅試著平複急促的呼吸與劇烈的心跳,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她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趴在十分柔軟的地板上。
『好柔軟的絨毛毯啊!』她一邊這麽想著一邊轉頭緩慢地環視四周,這裏彷佛是貴族的宅邸,屋內圍繞著豪華的家俱與日常用品。
「……這裏……是哪裏呀?」
莉迪雅身邊那個依然呈仰躺姿勢倒在地上的年輕人回答。
窗外是大海,也看得見碼頭,這裏的確是船上,但是好像跟剛才的船不同,而且擅自闖入這樣的貴賓室難道不會被人責罵嗎?
「喂,那個……」
「很抱歉,請讓我暫時休息一下。……我已經精疲力盡了……」
話一說完他就閉上了眼睛,任憑莉迪雅再怎麽呼喚,他就像壞掉的發條一樣動也不動。
莉迪雅隻好一個人站起來。
她覺得有必要確認一下這個房間,寬敞的房間裏有三間臥房,還有書房與附帶淋浴間的盥洗室。
「太驚人了……竟然還有這種船艙啊!」
她之所以沒有走出房間,一方麵是不想被服務生發現,另一方麵莉迪雅擔心哈克利那幫人會追過來。
「真是疑點重重啊!」
是尼可的聲音,他一邊望著裝飾牆麵的巨幅畫作,一邊撚著胡須。
「那家夥是何方神聖?」
「不清楚,不過多虧了他,我們才沒有被騙。」
「天知道,說不定我們也被那小子騙了呢。」
會是這樣嗎?莉迪雅覺得有點不安,不過那名自稱是哈克利的男子的確很可疑,即使是自己的兄弟,也沒有必要在大學助教的船艙裏聚集好幾名看似強壯保鏢的男子吧。這實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現在也隻好暫且相信他了。」
莉迪雅坐在皮沙發上,並將身體靠在絲質的靠墊上,因為實在太舒服了,所以莉迪雅無意識中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喂,莉迪雅,快起來啦!」
尼可的尾巴輕拂臉龐的觸感與水流聲讓莉迪雅醒了過來。
不知不覺時間已經流逝掉一大半,窗外夜幕低垂,而昏暗的室內已經點上了油燈。
她注意到原本應該躺在絨毛毯上的年輕人已經不見蹤影,莉迪雅看到他在敞開門的盥洗室裏。
從鏡子與他四目相望的莉迪雅不由自主地睜大了雙眼。
原本應該是褐色的頭發已經變成了顏色鮮明的金發;雜亂的胡須似乎也已經剃掉了,他一邊用手指撥弄瀏海,一邊微微地笑著,這樣的外表優雅得判若兩人。
「你已經醒啦?你熟睡的模樣十分可愛呢。」
「如果你的貓不發怒的話,我還真想再多看你幾眼呢。」
坐在墊子上的尼可以一副不知情的模樣用後腳抓著耳朵,如果是平常的話,他一定會說他不屑做這種跟貓一樣的動作。
「別提這些了,你的頭發是怎麽回事?」
「啊,我稍微染了一下,因為原來的金發太引人注目了!無論身處何處,都會被那群家夥發現。」
他毫不做作地擦拭著濕頭發,從閃亮動人的金發之下望過來的,是一雙灰紫色的眼眸。
他不太愉快地當場脫下磨破的襯衫丟到一旁。
「愛德格伯爵,您現在可是在女士的麵前喲。」
邊說著邊走進房間的是一名有著褐色肌膚的少年,雖然感覺上他與莉迪雅的年齡差不多,卻是個看起來沉著冷靜、一絲不苟的隨從。
那個人居然有隨從?況且,他口中的「伯爵」是……?
「真是太失禮了,看來我的思緒還沒恢複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