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臨晴做不到和他一樣灑脫,問一句:“你交女朋友了嗎?”

高考的大山,壓製了一切該有的,不該有的懵懂。楊飛捷翻過山,見到更高更廣的天空。

她卻過不去。

老師曾稱讚她執著,對複雜的難題緊咬不放。但為人處事太過執著,就叫死腦筋了。

楊飛捷的手機震動兩下,他說:“我等會有個麵試,先走了。”

“好。”薑臨晴跟著起來,“加油。”

他深深地望她一眼:“薑臨晴,祝你幸福。”

“你也是。”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幸福。為了讓他放心,她又說,“我很幸福。我的……男朋友……嗯,對我很好。”謊言總是磕絆的。

但楊飛捷似乎信了:“下次聚會,你一定要來。”

在他專注的目光裏,她輕輕點了頭。

公司跟某汽車品牌合作了一場車展。

展覽這一天,薑臨晴跟著同事張藝嵐過來現場,做動態修正。

快到中午,兩人坐在角落吃外賣。

突然的,展會那邊傳來一陣吵鬧。

張藝嵐吞下一口飯:“吵架嗎?”

“張姐,我過去看看。”薑臨晴放下盒飯,匆匆過去。

發聲的是一個穿著緊身短裙的女人,聲線較沙,凶悍得很。她指著一個男人:“我是車模,不是你的私模。你的長炮往哪裏懟啊?”

人長得美,凶起來也婀娜多姿。

薑臨晴記起來了,這是尤月舞。

尤月舞撩了下頭發:“死肥宅,八輩子沒有見過女人吧。鏡頭蹭到我的大腿了。”她拍拍大腿。

在場的人,無論男的或女的,目光都向著她拍打的部位望去。

裙子短得不能再短,緊緊貼合她的曲線。深黑布料襯得皮膚似雪似玉。

不一會兒,保安到了。

又來了個汽車品牌的對接人。

薑臨晴負責展台策劃。人與人的衝突,她插不了手。

那個男人跟尤月舞道了歉。

尤月舞卻被品牌對接人勸退了。

“走就走。”她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跳下展台。

周圍看客紛紛給她讓路。

她昂著頭,高傲如一個女王,神氣足,聲勢盛。

薑臨晴輕聲喊:“尤小姐。”

尤月舞停下了:“誰啊?”

不畫豔妝的薑臨晴,清透臉上有幾分局促:“我是那天的……”在工作場合說起酒吧兩個字,她不大好意思。

“哦。”尤月舞認出了她,“是你啊,我就說嘛,就算在臉上堆一斤化妝品,你也蓋不住天真爛漫。”

“你是車模?”薑臨晴並不驚訝。

尤月舞太漂亮了。

人在酒吧,可以利用昏暗掩飾不足。如今站到亮堂堂的展燈之下,尤月舞豔若桃李,火辣辣地展示傲人身材。

“算是吧。”尤月舞向展台努努嘴,“被人喊過來的,我又不想來。這群男人,放著豪車不拍,扛個攝影器材占我便宜。沒個好東西。”

薑臨晴:“辛苦了。”

“今天又是白幹。”尤月舞用手掌扇風。

“尤小姐吃了午飯沒?”

“沒有。”尤月舞墊了墊腳,“哎喲,站在那裏擺姿勢,骨頭都要散架了。”

“我們有多一個盒飯,你要是不介意的話。”

“算了,我去約一個飯局不是難事。”臨走前,尤月舞又回頭,“對了,我今天想約的,就是你來問的那個男人。”

她以為會見到薑臨晴的情緒。

然而,薑臨晴隻是笑笑。

尤月舞跟著笑:“你能死心就好。跟你競爭,我勝之不武啊。”

“尤小姐,請問,他是獨生子?還是有兄弟?”

“幹嘛?身家調查啊?”

薑臨晴低下聲:“其實……我是一個顏控。隻有宋騫的長相符合我的標準。如果他有兄弟,就能多分一個。”

尤月舞瞪了下眼睛:“你知道他叫宋騫?”

“嗯。”

“勾搭上了?”

“嗯。不過,那天時間很匆忙。他說要加聯係方式,我沒有加上。”

尤月舞失笑:“你說我們站在這裏,談論這個男人算什麽事啊。我們不算情敵吧,鬼知道我什麽時候會膩了他。到那時,我就像丟垃圾一樣,把他丟給你。”

薑臨晴點點頭:“但我聯係不上他了。”

“想通過我來跟他攀關係呀?”

“沒事,你先用著。但能不能加一個聯係方式?”

“你這人真是奇怪。”尤月舞問,“你想搭上宋騫是為了什麽?”

“他長得帥,我對他一見鍾情。”

“哪個女人的一見鍾情是你這樣的。你如果鍾情於他,就該過來撕爛我這張臉,畢竟我是你強勁的對手。”說話間,尤月舞腦洞大開,“我猜,你是不是出於某種目的,想要報複渣男?”

這個猜測,和向蓓的想法不謀而合。

“以我有限的腦細胞,想不出別的可能了。”尤月舞說,“不過我還是告訴你一句,你的道行太淺了。”

薑臨晴也奇怪,為什麽沒有人相信她是顏控?

楊飛捷就是玉樹臨風,才鎮壓在她的心裏。

尤月舞抱著看戲的心態,跟薑臨晴加了微信。

她備注:撿垃圾的人。

又說:“不大友好。”

她改成:渣男收割機。

臨走,尤月舞給薑臨晴送了個飛吻:“期待你的偉大成就。”

薑臨晴算算,要等到尤月舞“丟垃圾”的時候,才會再見宋騫。

然而,下午她就遇到他。

跟那些過來拍攝車模的男人不一樣,宋騫真的是欣賞車展的。

尤月舞早走了。

宋騫對那些車模笑了笑,舉手投足間,都是不羈不凡。他逛得不久,過了半個小時就走。

薑臨晴跟張藝嵐說:“張姐,我肚子鬧騰,去一下洗手間。”

她不遠不近地跟著宋騫,考慮要不要上去留一個聯係方式。

直到他上了車。

她也沒想清楚,還是站在原地。

露水姻緣……和她天生的性格不合。她常常猶豫。

這時,後麵一輛車跟了過來。

車窗搖下,露出宋騫和顏悅色的臉:“小美人,我們又見麵了。”

薑臨晴不用猶豫了:“宋先生,真是巧啊。”

“去哪裏?我送你。”

“我在附近走走。”

“我送你到附近走走吧。”宋騫的聲調九轉十八彎,一個上揚就很撩人。

“好,就在附近走走。”她用手畫了一個小圓圈,希望他別跑太遠。

宋騫的車,簡潔的同時又有女性味道。比如,留了一對可愛公仔。又比如,門把手的格子裏,有幾樣女人的首飾。

似在暗示,這男人身邊有人。

宋騫開口說:“對了,小美人。你知道我的名字,但我還沒問過你的芳名。”

“我叫薑臨晴。生薑的薑,臨近晴天。”

“臨近晴天?那就還沒到晴天,是陰天。”

她無法反駁。

宋騫不知點了什麽,音響裏真的播放了《陰天》這首歌。

他又問:“還有去酒吧嗎?”

“沒有了,工作忙。”

“我以為我不來了,你就不去了。”

“也說得通。”其實真的忙,展覽前抽不出時間。但他要這樣想,就隨他了。

車子慢悠悠駛出去,停在路口。

宋騫側頭觀察。

有趣的是,這個前來搭訕的女人,常常在他靠近時,做出戒備的樣子。她的背和靠背之間,足有十來公分的距離。雙腿並攏,腰板挺直。

他問:“還要當候補嗎?”

“嗯,我可以等。”

“等多久?”

“等到你身邊沒人了。”

“恐怕要到天荒地老。”

“沒有關係,我可以追求你。”

宋騫那張處處留情的英俊臉,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追求?在我的圈子,沒人用這樣有追求的詞匯。既然你要當候補,我跟你說下我的規則。”

“好的,洗耳恭聽。”

“第一,你情我願,我不強迫人。”

薑臨晴點頭:“嗯。”

“第二,好聚好散,我也不留人。”宋騫看她一眼,才繼續說,“第三,我要的男女關係不是過家家的,是真槍實彈。”

“宋先生,我能冒昧問一句嗎?”

“問。”

“你那方麵,技術如何?”真奇怪,她在楊飛捷麵前手足無措。但對著宋騫,她居然臉不紅氣不喘了。

宋騫踩了一個急刹車。

車子突兀停在馬路半中。

後麵的車狂按喇叭。

他鬆開了刹車:“我也冒昧問一個問題。”

“問吧。”

“你是不是有什麽不愉快的經曆,需要我這樣技術高超的男人,為你排憂解難?”

薑臨晴注意到另一個細節:“你說你技術高超?”

宋騫額角一抽,敢情這個女人隻關心他的技術問題。

手機在這個時刻響了起來。是鼓樂。

張藝嵐來問,什麽時候回去。

薑臨晴聊完電話,說:“宋先生,不好意思。麻煩你把我送回剛才那裏吧。我先當候補,你跟其他女孩玩得開心些。”

宋騫沉默。他沉默地把她送了回去,沉默地看著她走進展場,沉默地吐出胸腔的濁氣。一股從薑臨晴上車,就憋住不發的濁氣。

車子即將轉彎。宋騫見到後視鏡裏走來的人,又踩了刹車。

對方敲敲車窗,坐上來。

這人長了一張桃花臉,是三月花朵滿枝頭時的俊俏風流。

宋騫:“你沒開車?”

桃花男:“沒,犯困。”

“去哪?”

“回家。”

之後,宋騫很沉默。

桃花男隨口問:“有心事?”

“那天對我‘一見鍾情’的女人問,我的**技術如何?”宋騫斂起表情,“我猜,我被當成情/欲啟蒙師了。”

桃花男懶洋洋的:“我能說話嗎?”

“說。”

“是孤鶩。”桃花男笑得深意。

宋騫:“滾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