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過街角, 人聲鼎沸。

七夕還沒有到,這一個商業廣場已經掛上了情人愛語。

手牽手的男男女女,在不是情人節的日子裏, 一樣地歡快。

工作人員捆起大束大束的氣球,紅粉的, 愛心狀。像是在提前彩排七夕節目,氣球飛起時,巨大的LED燈“嘩”地一聲,蹦出燦爛的煙花。

楊飛捷揚起頭,仿佛真的站在煙花下, 細碎的火光從屏幕消滅,又跳到他的心裏。他心潮澎湃,也許是因為酒意,也許又是因為其他。總而言之,在這一刻, 他撥通了薑臨晴的電話。

“喂。”聽上去, 她不大有生氣。

“薑臨晴。”楊飛捷的溫和聲音,夾雜了氣勢, “上一次你請了我吃飯, 這一次輪到我請你吧。你哪天有空的話就告訴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晚安。”像是害怕被拒絕,他說完該說的話,立即掛斷。

他又聽到煙花的響聲。

一對情侶“哇哦哇哦”地叫。

那是學生情侶, 有著活力和稚氣。以及, 青春裏的無憂無慮。

接到這電話的時候, 薑臨晴昏昏沉沉。

楊飛捷不給她說話的機會。

第二天醒來, 她很恍惚, 昨天那一通電話像是做的夢。但手機上有清晰的通話記錄。

還傘已經是一個結束,她不大想再和他見麵。

上午,楊飛捷發微信,問她中午是否有空。

薑臨晴在想推脫的理由,來不及打字。

楊飛捷又說:“對了,我見到了你以前的男朋友。”

他用的是“以前”,像是知道了什麽。她望著這一句話,猶豫許久,還是答應了。

約的還是那家米其林餐廳。池翮不在公司,薑臨晴不擔心會撞見他。

楊飛捷打量了片刻:“你怎麽瘦了這麽多?”

“哦。工作比較忙,加班多。”她的體重和她的心理狀況似乎是掛鉤的,突然瘦下去了。

她自己要瘦到一定時候才發現。

然而,同事們早已察覺。

張藝嵐昨天問,是不是工作壓力太大。

劉倩昨天喊,人要多吃肉。

薑臨晴沒辦法。她猶如行屍走肉,隨時能撒手走了。

她沒有再去心理診所。醫生曾經講的話,她錄了下來。無非就是積極治療,勇敢麵對。然而,對於抑鬱病人,死亡不那麽可怕,反而是坦然的。

楊飛捷點了幾份葷菜。

這家餐廳的分量實在小。大魚大肉還是跟向蓓一起吃火鍋更自在。

薑臨晴問:“班長,你今天有什麽事嗎?”

楊飛捷:“你跟以前的男朋友分了吧?”

她提起一口氣,回答不上來。

“我見到他了,他和一個可愛女生在一起。”楊飛捷誠實地敘述。

“哦,那很好啊。”真的很好,一切是她多慮了。池翮就是一個無情無心的人,相由心生,長得就壞,當然不會長情。她提著的那一口氣,重重地壓了下去。

楊飛捷:“你還好嗎?”

她的麵色是顯而易見地發白。

靠窗座位,朗朗陽光能把人熏得麵上發熱。至少楊飛捷感覺,從玻璃穿過來的熱度是溫暖的。

而她卻像置入了冰窖。

“沒事,我為他高興。”她說這話,無比堅定。她去寺廟祈福時,祝福的就是池翮。他平安,他幸福,那就一切安好。

楊飛捷宣告說:“你現在單身了。”

“嗯。”薑臨晴嚐了一口南極冰川犬牙魚。很遺憾,腦子發漲的同時,舌頭也麻木了,嚐不出味道。“不好意思,讓你見笑了。”

“薑臨晴,我今天約你出來不是為了嘲笑你。”

“班長,謝謝你告訴我他的近況,我現在放心了。”她笑了笑。

“有些話,我早就想說,也在心裏醞釀了無數遍。”楊飛捷說,“現在,你我都沒有各自的束縛。薑臨晴,其實從高中的時候,我就中意你。”

池翮有了可愛女生,這對薑臨晴來說,是一個震撼的大新聞。楊飛捷的這些話,無疑是第二個大新聞,她愣在當場。

“如果沒有意外,高考之後,我會跟你表白。但我爸出事了。”楊飛捷舀了一口冰霜甜點,“他是財務,公司賬目出了問題,他脫不了幹係。算是未雨綢繆吧,他知道終有這麽一天,早有準備,安排我出了國。我們家的所有都要被清查。我一個人在國外,一窮二白。我聽說我爸會被判得很重,章青寧她家有關係,我托她幫忙。當然,牢獄之災是免不了的,我隻是想讓我爸在裏麵別太受罪。我跟章青寧一起,換來了我爸的減刑。但要我忍受她一輩子,太難了。她查我電話。查我所有的社交平台,評論、私信、郵箱,她一個都不放過。”

服務員過來:“這是二位的布林生蠔。”

楊飛捷頓一下,又說:“我再也受不了章青寧。她一直糾纏我,拿我爸來威脅我。我爸讓我別委屈自己,他在裏麵反省得很不錯。我下定決心,和章青寧分了手。過去我是懦弱的男人。但回來了,我就是要追求你。我們第一次見麵,你告訴我你有男朋友了,我沒了立場,而且我有顧慮,我是監獄犯人的兒子。但我也僥幸,你身邊的男人,無論是姓宋的,或者姓池的,都是花花公子。現在,我等到了你分手的時候。薑臨晴,這麽多年,我一直沒有忘記你。”

薑臨晴怔然,沒有一絲的欣喜。

楊飛捷:“我到這個時候才跟你說。我不知道我還有沒有機會。”

她還是不說話。

他的笑容淡了:“我是不是太遲了?”

太遲了。如果她沒有遇到宋騫,也不遇上池翮。然而——

“太遲了。”薑臨晴望著曾經的男孩,“班長,你回來得太晚了。”

作者有話說:

堵車,很晚才能回了。

今天先更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