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聲的武德帝讓小太監嚇了一跳,他不敢相信,站了這麽遠的距離,皇上竟然還能聽見他們的對話?更何況,剛才他若是沒看錯的話,皇上是真的在打盹兒吧?!

佟喜看著震驚的小太監,趕緊抬起腳就在他的屁股上踹了一下,示意他不可一直盯著聖顏看,然後就讓他速速去請魏王殿下了。

至於佟喜自己,則是臉上露著歡喜的笑容,從柱子後麵走了出來,故意打趣兒著武德帝道:“皇上您還常常說自己年紀大了,眼睛不好使了,耳朵也不好使了,這些話老奴現在是半句也不信的,老奴先才說話時的動靜那般小,您還是什麽都聽見了,足見耳聰目明,今後,老奴可不敢在背後亂說什麽了。”

武德帝睜開眼睛,撐著手臂慢慢坐直,佟喜是陪伴著自己半生的人,他怎麽可能沒聽出佟喜語氣中的打趣兒之意?

武德帝的臉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道:“你這麽說可就冤枉朕了,朕可不是聽到了你們的對話,而是朕猜的。”

“當真?皇上不是隨便拿一個‘猜’字來敷衍老奴?”

武德帝看著佟喜,繼續道:“簪花會上的動靜鬧的這般大,臨淵也在前幾日,專程進了趟宮,表麵上是打著來看看朕這位皇兄的幌子,實則卻是說了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這不是在暗中提醒朕,朕的寶貝兒子有了中意的人,要讓朕這個當親爹的知道後,橫加阻止嗎?”

佟喜此刻已經來到了武德帝跟前,伸出手,為他輕輕地揉著太陽穴,接過皇上的話,說著:“長公主殿下這些年最大的喜好就是喜歡給小輩的人做媒,依老奴之見,八成是長公主殿下看中了哪家的大家閨秀,想要借著這次機會,將那位大家閨秀介紹為魏王殿下呢。”

聽見佟喜這麽說,武德帝哼哼笑了兩聲。

“她喜歡做媒,朕管不著,但,她如果將手伸的太長,朕可就要有點意見了,這些年,她表麵上一副在京中富貴養老的樣子,看似跟京城裏的任何門閥世家都沒有過多的交情,可實際上,她到底跟誰家走的最親近,別以為朕不知道,朕之所以能容忍她到今天,一來是看她還算聰明機靈,至今為止還沒觸碰到朕的逆鱗,所以朕也願意縱容著她,二來,朕年輕時殺伐之氣過重,同輩的皇族手足們,多是都已經去太祖皇帝那邊盡孝了,過去還不覺得,但隨著年齡的增長,朕有的時候也會覺得孤獨,想要多看一看自己的其他的兄弟姐妹們在跟前熱鬧的場景,故而對她有的時候就偏愛了些。”

“但,這些偏愛並不能說明什麽,她若是從中產生了誤會,覺得能左右朕的一些想法,隻怕朕要讓她失望了。”

佟喜看著如此冷靜自持的武德帝,深深在內心深處感慨著,這就是帝王啊,平日裏看上去一團和氣,讓人總是錯覺的認為自己會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可實際上,在帝王的眼中,那些‘偏愛’不過是一種恩賜,什麽時候不高興了,可是能隨時收回的。

剛想到這裏,佟喜的眼前就浮現出一個倩麗的身影來,而這個身影,卻又讓他推翻了先才的一些想法。

要說在武德帝的心中,真要說出有一個人是最特別的,那麽那個人,隻怕也是鳳棲宮中早已仙逝的那一位。

雖說現在,京中內外都喜歡歌頌當今帝後之間的感情,可是,佟喜常年伺候在武德帝的身邊,對於武德帝內心的捕捉,才是最準確的。

他在一旁,瞧的分明。

皇上雖然對碧霞宮的那位是挺友好的,甚至有的時候,還會故意給她很多尊榮與臉麵,讓他人以為,武德帝真的很在意碧霞宮的那位。

可是,佟喜卻深知,無論碧霞宮的那位使多大的勁兒,她都始終未走到武德帝的內心深處,敲開那扇緊閉的大門,而那扇大門,在鳳棲宮的那位仙逝之後,就再也未曾打開過了。

就在佟喜晃神的時候,小太監就帶著紀無川從殿外走了進來。

紀無川在一走進殿中後,就微微蹙了蹙眉,如尋常普通人家的父子交談一般,直接同武德帝開了口:“父皇,您殿中的熏香是不是有些太重了?近日,您的睡眠依舊沒有得到改善嗎?”

聽見紀無川這麽說,武德帝立刻朝著佟喜打眼色。

佟喜頓時心領神會,趕緊衝到殿中的窗戶邊,一邊打開著窗扇,一邊為武德帝解釋道:“魏王殿下千萬不要誤會,皇上這些時日休息的很是不錯,看來禦醫重新開的藥,是管用了……”

不等佟喜說完,紀無川就打斷了他的話,“佟總管,你莫要替父皇打遮掩,他若真的能休息好,眼下的青紫會這般嚴重嗎?還有,你們莫要忘了,本王因常年服藥的原因,對一些草藥的味道還是很熟悉的,殿中的熏香中明顯加了酸棗仁和琥珀之類的藥材,這些,可是瞞不住我的。”

聽見魏王這般說,佟喜是徹底沒轍了。

他就知道,魏王聰慧,想要在他麵前隱瞞什麽,還是挺苦難的。

佟喜求救般的朝著武德帝看過去,被武德帝嫌棄的白了個眼神後,就聽武德帝聲音懶懶道:“近日朝堂上事情多,朕確實是沒有休息好,不過無川你也不必過於掛心,朕晌午的時候還是能歇一歇神的,好了好了,莫要說朕了,就先說說你,怎麽想到今日進宮,來向父皇請安了?”

紀無川考慮到自己來見父皇的真正目的,也就先不再糾結其他,而是直接說出自己入宮的目的,“父皇,兒臣有了中意的女子,想要娶她為妻,請父皇為我們賜婚,讓她成為兒臣的魏王妃。”

說完,紀無川就朝著武德帝行了一個大禮,足見他對此事的重視。

武德帝對紀無川的請求並沒有半分意外,他盯著自己已經長大的兒子看了半晌後,才緩緩開口:“確定是秦瀾山的那個女兒?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