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無川躬身道,“兒臣不悔,今生,兒臣若能得阿璃為妻,此生無憾。”
聽著最疼愛的兒子說出這樣的話,武德帝淺眯著的眸子在這一刻慢慢睜開,看著站在殿中台階下的愛子,恍惚間,似乎瞧見了當年的他自己。
當年的他,在尋覓到自己深愛的女子之後,也曾不顧一切的跑到先帝麵前,斬釘截鐵的求先帝賜婚,將自己畢生的摯愛,賜給他為妻。
後來,他如願以償,本以為接下來等待他的會是無盡的幸福歲月,可沒想到,命運給他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想到這些,武德帝就透過敞開的窗扇看向外麵,而那看過去的方向,正是鳳棲宮所在的位置。
佟喜伺候在武德帝的身邊,第一時間察覺到武德帝的異樣,順著他的目光瞅過去,佟喜也遠遠看見了鳳棲宮的一角,一聲輕歎,不禁在心底悄悄傳開。
哎!皇上這是又想念先皇後了。
偌大的殿閣中,無一人在此時出聲,隻有空氣中隱隱飄動的熏香青煙,偶爾從眼角劃過。
紀無川始終保持著站定在原地一動不動的動作,很顯然,他是在等著武德帝能夠在今日,就可以給他一個答案。
武德帝陷入到回憶中許久,半晌後才堪堪回過神。
再度看向台階下的愛子時,他的聲音裏透著些許疲憊:“真的是非她不可嗎?無川,你該知道,在朕的心裏,秦璃就算是生的再好,她也不是朕心中合適的兒媳人選。”
“女人嘛,還是要挑選那種不要過於聰慧的比較好,性情若是能再柔順一些,聽話乖巧一些,那就更好了,朕知道,朕此時說這些話,你怕是聽不進去,畢竟朕也是從你這個年齡過來的,你的心裏在想什麽,對秦璃的愛意有多濃烈,朕都能感受得到,也能夠理解,但無川,父皇真的是為了你好,如果可以,咱們就選一個別人吧?!”
紀無川對於武德帝否定的答案並不意外,但,他更清楚,眼下是他最後,也可能是最好的機會了,如果錯過這個機會,隻怕父皇今後真的會毫不顧慮他的感受,為他指一個所謂的‘合格’的王妃。
紀無川二話不說,直接跪了下來。
那‘撲通’一聲雙膝跪地的聲音聽的武德帝頓時就心疼起來,“你這孩子,朕何時要你行這麽大的禮了?你的身體本就不好,地上涼,還不趕緊起來。”
紀無川倔強的抬起頭,一動不動的看著武德帝,道:“父皇,兒臣不是在同你商量,也不是想讓你斟酌參謀,兒臣知道,自己這麽做是有些不孝,但還請父皇能夠理解兒臣的心情。”
“是,阿璃的性格是不夠溫順,也沒有多柔軟,出身武將世家的她,甚至可能會在有的時候做出一些石破天驚的舉動,但,正因為是這樣,她才是獨一無二的阿璃啊,父皇口中所言的溫順的、乖巧的人兒,這京中上下,但凡是世家教養出來的大家閨秀,哪一個不是這個樣子的?但是那些人,個個都想木頭一樣,隻要看著她們,兒臣都能想象到今後與她們一起生活,該是有多無趣、多無聊,那種一眼就能看到老了的感覺,真的是糟糕透了。”
“更何況,父皇你不是也很欣賞阿璃嗎?阿璃並非是空有虛表的女兒家,她的美貌或許能讓她在人群中一眼就被人記住,但是,她的智謀與魄力,才是真正讓兒臣心動的地方,父皇,你剛才說,你也是從兒臣這個年齡過來的,你能體諒和理解兒臣,兒臣大膽,您再說這番話的時候,是不是想到了兒臣的母後?”
見紀無川主動提起了自己的心愛之人,武德帝就連呼吸都亂了一瞬。
“你母後已仙逝多年,很多時候,朕都不願意多提起她,她都已經走了,就不要再驚擾她的魂魄了。”
紀無川道,“是,父皇心疼母後,不願意讓她在走後,還時常被我們念叨起,驚擾的魂魄難安,但父皇,兒臣想要您一句真心話,看著這樣的兒臣,您是不是想到了當年您與母後在一起的歲月與時光。”
“父皇,兒臣羨慕你,你雖然無法與母後白頭到老,可是你得到過自己曾經最心愛、最渴望的那個人,你與她一起生活過數年,與她一起孕育了你們共同的孩子,和她有著獨屬於你們二人的回憶,這份記憶,不會隨著母後的離開而被淡忘,相反,每每在你念起她的時候,你都會有個念想,雖然這段回憶的結果是苦澀的,但最起碼,你沒有錯過她,不是嗎?”
紀無川深吸了口氣,繼續說著。
“兒臣也想像父皇您一樣,能和自己心愛的人有共同的回憶,能讓自己心愛的人生育我們共同的孩子,人生在世,雖說隻有幾十載,可是這悠悠歲月,如果無法與相愛的人在一起度過,該是有多麽難熬?!”
“父皇,兒臣從小到大,隻求過你兩件事,第一件事,就是在當年母後轟然離世的時候,求您為她的薨逝好好調查,莫要放過真正害死她的真凶,那時,兒臣不知是什麽原因,你拒絕了兒臣的請求,這份拒絕,至今都橫在你我父子之間成了一個死結,無法打開。”
“如今,兒臣大膽,想要再求您一件事,就是希望父皇可以將阿璃賜給我為妻,希望這一回,父皇不要辜負了兒臣。”
說完,紀無川就朝著武德帝深深地磕了一個頭,而他的一舉一動,盡數被武德帝看在眼裏。
佟喜瞅著將話說的這麽滿的魏王,心中也是為眼前的這對父子焦急著。
他很清楚,今天如果皇上再度拒絕了魏王,隻怕魏王這輩子,都不會再輕易踏進這座皇宮了吧?!真是沒想到,那位秦家大小姐還真是魅力無邊,竟然能讓魏王殿下癡迷至此。
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就連外麵的日光都開始變的不再耀目,眼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
可殿中的這對父子,就像是在無聲之中僵持住了一般,無一人在這個時候主動出聲,而殿中伺候的其他人更是恨不能與空氣融為一體,不敢發出半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