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著林漫霜的如此質問,武德帝就像是看到了一出有意思的鬧劇,笑出了聲。
“林漫霜,你不會到現在都以為,你為朕生的那兩個兒子,朕真的將他們看在眼裏了嗎?”
林漫霜身形一顫,難以置信的看向武德帝。
武德帝繼續道:“每次看到那兩個孩子,朕都會想到無川,無川不該形單影隻的、孤零零的住在他的魏王府裏,他應該還有其他的同胞手足,應該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應該有一副健康的身體,可是這一切,都被你給毀了,所以每次看到那兩個孩子,朕心底對你的恨意,都隻會更濃。”
“這些年,你坐在那張鳳椅上,享受著朕的妻子本該享受的一切,你的孩子,健壯活潑的生活在這個世上,而朕和朕愛妻的孩子呢?日日孱弱,時時還要提防著你這種卑劣小人的陰謀詭計,林漫霜,你說說看,你做了這麽多傷害朕的事,朕難道就不怕恨你嗎?難道,就要接納你嗎?”
林漫霜雙眸泛紅,眼眶中漫出濕潤的淚意,她搖著頭,看著說出如此冷酷無情言詞的武德帝,道:“不!你該恨的那個人不是我,應該是你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你背信棄義,如果不是因為你想要出爾反爾,我又怎麽可能害死自己的親妹妹,是你的愛,害死了她,是你待我的不公,害死了她,你在這個世上,最該恨的人應該就是你自己。”
聽見林漫霜這麽說,武德帝先是沉默了一瞬,跟著,嘴畔浮現出苦澀的笑容。
他微微垂下頭,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慢聲道:“是啊,朕是恨自己,所以朕也懲罰了自己,這些年,朕讓自己跟你虛與委蛇,朕在人前與你扮演著恩愛的夫妻模樣,不就是在懲罰自己嗎?”
說完這些,武德帝就抬起頭,朝著林漫霜微微一笑,那笑容中盡是嘲諷之色,看的林漫霜倍感羞辱,隻覺得自己這十幾年來,竟生生活成了一個笑話。
“原來,在這個世上,最狠毒的人竟然是皇上你啊,為了替本宮那個好妹妹報仇,皇上當真是煞費苦心,一邊與臣妾做著戲,哄騙著臣妾,一邊暗中護下紀無川,待紀無川羽翼豐滿之際,毫不猶豫的就將儲君之位給了他,這麽多年來,你小心隱忍,甚至讓紀無川誤會你,為的都是今天,對嗎?”
武德帝並不否認,道:“當年在朕的妻子慘死的那一刻開始,朕就在心裏想,該怎麽為她報仇,才能以泄朕的心頭之怒,直到看見你眼底對權勢的欲望,看清林家人對權勢的貪慕,那一刻,朕就找到了報仇的方法。”
“你們不惜毒殺朕的妻子,對自己的至親之人下毒手,為的不就是有一天,能從朕的手中接過這大梁江山嗎?嗬!朕偏不讓你們如願,朕要將你們高高的捧起,捧到讓你們覺得這至高的權勢已經是你們的囊中之物後,再將你們從雲端毫不猶豫的拽下來,看著你們重重的跌下,看著你們的美夢一點點的破裂,成為齏粉,如此,才能算得上是最暢快的複仇,不是嗎?”
林漫霜擦掉臉上的淚,連連衝著武德帝無聲的點著頭,道:“皇上當真是在拿捏人心這一塊,算無遺策,不錯,皇上的這一手,確實將我們打的措手不及,更是讓我們多年來的辛苦努力化為泡影,但是皇上您別忘了,此刻你可是還在我們的手中,紀無川就算是已經被立為儲君又如何?隻要握住你這條命,他就會投鼠忌器,屆時,這大梁江山,還會是本宮兒子的。”
說著,林漫霜的眼底就浮現出一抹狠色,隻聽她咬牙切齒道。
“本宮會讓皇上知道,隻要是本宮看上的一切,本宮都會不擇手段的得到手,就像當年得到皇上您一般,哪怕是毒殺自己的親妹妹,本宮照樣能做的出來,本宮要讓自己的好妹妹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當然了,皇上既然這麽惦記著妹妹,本宮也會成全你,等本宮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本宮會給紀無川和你賜一杯毒酒,讓你們一家人相親相愛的在地底下團聚。”
說完,林漫霜就轉過身,帶著紀衡和自己的人就走出了承乾殿。
待到殿外,林漫霜吩咐禦林軍中自己的人,務必看好承乾殿,沒有她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能輕易靠近。
看著殿門再一次關閉起來,佟喜心焦的看向武德帝,擔心道:“皇上,皇後娘娘,哦不,是這些亂臣賊子們都已經瘋了,老奴實在是擔心您,擔心如今這情況,也不知道魏王殿下何時會想辦法進來救我們出去。”
聽著佟喜的嘮叨聲,武德帝倒是顯得泰然自若,“佟喜,你跟隨在朕的身邊多年,大風大浪也算是有所經曆,放心吧,朕傾心培養的兒子,不會讓朕輕易失望的。”
……
在離開承乾殿後,林漫霜就直接回到碧霞宮。
林憲這幾日一直都待在碧霞宮裏,尤其是在控製了武德帝和皇城之後,他更是親自坐鎮。
如今,看著林漫霜魂不守舍的回來,林憲不用猜也知道,她的心裏在想些什麽。
“為父早就同你說過,你的那位好夫君一直以來都在戲耍我們,這些年,對你的情意八成也是假的,可你偏偏不信,如今親自去確認了,可覺得為父還在騙你?”
林漫霜含淚抬起頭,看向父親:“爹,我到底是哪裏比不上妹妹,為什麽那個人已經死了這麽多年,還能牢牢把持著他的心?讓他恨我至此?”
林憲隨意的擺弄了一下手邊被精心培養的盆景,聲音冰冷道:“在為父看來,你要比你那個天真無邪的妹妹更像林家人,更得為父的喜愛,不然,當年也不會讓你來頂替她,不是嗎?好了好了,這個問題就不要再想了,眼下最重要的是紀無川。”
聽見‘紀無川’的名字被父親說出來,林漫霜的臉上就露出恨意。
“都是這對母子,將我害成這樣,他母親死了,還能如此折磨我,既然如此的話,那就休怪我將這一筆筆的賬都算到他的頭上,爹,現在皇城盡數被我們控製,隻要我們讓禦林軍衝進魏王府,拿下紀無川的人頭,那麽整個大梁,都會是我們的了。”
林憲讚賞的看向自己培養出來的女兒,一邊撫摸著自己的胡須,一邊點頭道:“果然,你要比你的兄長們還要出色,還是你最了解為父的心思。”
說完,林憲就走出了碧霞宮,顯然是要照著繼後林漫霜的意思,打算調動禦林軍了。
這一夜,注定了整個京城都是動**不安的。
當禦林軍衝到魏王府的時候,不僅沒拿下魏王,反而還被早就埋伏在附近的金甲衛來了招甕中捉鱉,更重要的是,原本該在霸州任職的秦瀾山不知何時悄悄回到了京城,還帶了兩萬兵馬,將整個京師圍了個水泄不通。
當碧霞宮中的林憲和林漫霜在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一切都已為時已晚。
而此時此刻他們才知曉,原來這一步步的棋局,早已在多年前就已經布下,甚至包括秦瀾山赴任霸州,在霸州悄悄征兵的行為,都是皇上默許,魏王在背後悄悄支持著去做的。
眼見著多年計劃功虧於潰,而接下來等待著林家的隻剩下清算這條路,林憲本是想要帶著林家的男丁偷偷離京,可沒想到,還不等他逃竄出京,就被官府之人捉拿,等待他的,將會是牢獄之災。
至於宮中參與宮變的繼後和大皇子紀衡,則是紛紛被紀無川帶人控製住,而禦林軍中的叛徒也被盡數捉拿,林家一黨,一夜之間,盡數被連根拔起,徹底掃除幹淨。
……
一場宮變,幾乎讓整個京城血流成河。
待整座京師再度回歸平靜,已經是一月之後。
這日,依舊是京郊十裏外的涼亭處,秦璃攜手紀無川在這裏送走父親,隻是這一次的分別,沒有上一回的感傷,因為秦璃知道,距離下次與親人相見,就在幾個月之後。
已經入主東宮的紀無川身著明黃色的太子服飾,一身尊貴氣息令人神往。
秦璃站在他身邊,被他溫柔的嗬護著,看見這一幕,秦瀾山自是心中無比高興,“阿璃,為父先回霸州,待秋季到來,為父定會趕回來,參加你與太子殿下的大婚儀式。”
見父親這般大喇喇的就將快要發生的喜事說出來,饒是秦璃再有心理準備,當下也是鬧了個臉紅。
紀無川心情頗好的看著懷中臉紅嬌俏的秦璃,趕緊替她應下未來嶽丈的話,承諾道:“請嶽父大人放心,孤定會守護好阿璃,不讓她在京城裏,受半點委屈。”
得了紀無川的承諾,秦瀾山自然是心中更加快意。
隻見他動作麻利的翻身上馬,揚起手中的馬鞭,在深深地看了眼寶貝女兒後,就帶著隨身的小廝與護衛,奔馳離開了。
至於秦璃,目送著父親越來越遠的背影,依偎在紀無川的懷中,露出了發自內心的幸福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