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上卷終章中其修遠兮

上卷終章中 其遠修兮

從來沒有一條向上的路,是坦坦****,毫無荊棘的。

蕭原手執墨眉,立在半山腰的一條小徑上,眼簾之前早已是一片血色。這一炷香的時間內,死在他手上的兵士和魔教眾徒,早已數以百計。

殺人這件對他來說本是極為生疏的事情,沒想到,甫一動手,卻是將他體內隱藏許久的魔性給激發了出來。他雙眼不知何時,早已變得慘紅無比,雙眼之中早已是一片血色。

這早已成了一場殺戮,他機械地將手中墨眉舉起,前推,刺入一具火熱的軀體,然後抽出,然後又舉起,又前推。

他隻覺腦海之中一片興奮,早已忘記了,是因為什麽動的殺念,他腦海之中隻縈繞著一個念頭,將這群人都殺掉。

突然一陣響亮的嬰孩啼哭的聲音,從山腳下一處大夥燃燒著的茅屋中傳來,蕭原隻覺心頭一震,腦海之中突然湧過一道清流,那本是蒙垢一片的靈台,瞬間變得清亮起來。宛如那日,在暗影禁地之前的懸崖絕壁之上,因清影的一聲斷喝般,豁然間醍醐灌頂。

蕭原心下突然記起,這三載通玄山上的時光中的無數紛亂片段來,突然記起,自己修道為何這件事情來。他腳步一動,猛然間推開身邊擁擠的兩個兵士,那兩個兵士受蕭原突如其來的力道的推擠,卻是向兩側懸崖絕壁處倒去。

眼看就要跌入萬丈懸崖之中,那兩個兵士隻覺身軀一滯,身軀卻是瞬間停滯在了那萬丈懸崖之前一寸之處。待驚魂稍定,抬眼望去之時,卻隻見一道白色身影,疾如鬼魅般向著腳下而去。

那兩個兵士對望一眼,雙目之中閃過一絲光芒,卻是微微搖了搖頭,低聲細語了一番,卻是猛然拔出身畔長刀,高高舉起,對著山腰小道之上還依舊蜿蜒而上的那隊兵士,大聲喝道,“傳我軍令,所有人停止前進。非有人侵犯,不得殺戮,速速趕往山腳之下,救助山民。如有抗命者,軍法從事。”

那一隊士兵,被這一聲斷喝驚醒,猛然都打了個機靈,紛紛收刀入鞘,轉身向著山腳之下疾奔而去。那兩個立在懸崖之側的兵士,卻是又對望了一眼,又向那已早到了山腳之下的身影望去,卻是驀然做了一個決定。

蕭原立在一處被大夥熊熊燃燒的茅屋前。突然記起。自己幼時也是被這麽一場大火。給困在了其中。從那以後。他便孤身一人。既無從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該向何處前行。如今。十數載光陰已過。那場大火。卻仍猶在眼前。

他心下一陣淒涼。卻是渾身靈力暴漲。一團黑色光芒。猛然凝聚成一團光球。攜帶著他整個人向著茅屋之中衝去。片刻之後。蕭原懷中懷抱一個嬰兒。卻是緩緩踏步而出。他環目四顧。

卻見周圍火光不知何時都已熄滅。自己身前卻是聚集了無數兵士。

那方才被自己所救的兩個兵士中的一個。卻是向前踏出一步。朗聲說道。“在下秦朗。感謝公子方才不殺之恩。我等因被魔教之氣侵襲。方才才做出如此殺戮之事。方才見公子。出手救助山民。我等本是被當今朝廷追殺的原東宮太子李重俊的手下。還望公子不計我等前嫌。收留我們。”

蕭原本無心管這等閑事。他連自己下一刻要去哪都不知道。又哪裏能管得了別人。何況。他一向都是清冷的性子。並不喜多與人接觸,因此斷然是不想和這群人牽扯在一起的。他抬頭望了眾人一眼,正欲拒絕。

那秦朗卻是向前又跨了一步,猛然拔出身畔長刀,橫在自己脖頸之前,朗聲說道,“公子乃是宅心仁厚者,我等若是出了這通玄山地界,也是一死。若是公子不肯收留,我等就立馬死在公子麵前。”

他話音剛落,他身後的那一隊士兵,也是轟然雙膝都跪倒在地,猛然抽出身畔長刀,也是加諸在自己脖頸之前。蕭原大感無奈,卻覺懷中一動,低頭看時,卻見懷中那嬰孩卻是極為不舒服地翻了個身,見蕭原看來,卻是咧嘴笑了一笑。

蕭原隻覺心中一動,心底默默歎了一口氣,微微搖了搖頭,許久才緩緩說道,“也罷,隻不過我此刻還有要事要做,卻是萬不能帶上你們。這幾張咒符和這隻紙船,你們帶著,就去長安臨淄王府,去尋一個叫郭肅的。待我事了,自會前去尋找你們。這孩子,還要麻煩你們帶我照看。”

他便說便從懷中,掏出幾張咒符和一隻紙船遞給那秦朗,沉吟片刻,卻是又冷冷說道,“我知你們都是手染鮮血之人,但是既然今日求我庇護和收留,若是再有違背我意,妄加殺戮之人,休怪我手下無情。”

眾人隻覺一陣寒氣彌漫在自己周身左右,卻是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那秦朗卻是應了一聲,見蕭原再無話交代,又詢問了下咒符的使用方法,這才帶著眾人離去。

蕭原眼見眾人離去,這才身形一動,周身靈氣暴漲,猛然向著山頂掠去,他手中墨眉黑氣彌漫,向著百丈之外的魔教之徒,轟然砸去。

通玄山山頂,玄元門廣場之上。

清虛直被一股極為凶猛的力道,拖出去數丈之遠,他隻覺體內鮮血汨汨而出,竟似是毫無阻滯一番。他緩緩睜開雙眼,低頭去看,卻見右肩之處,卻是貫穿插著,一根數寸之長的黝黑鐵棍。

那鐵棍之上鬼氣彌漫,顯然不是世俗凡間的普通兵器。清虛隻覺自己靈海之中一片混沌,一顆道心竟是搖搖欲墜,大有把守不住之勢。他心下大駭,心中轉過萬千思緒,許久卻是驀然做了一個決定。

清虛雙掌猛然拍在廣場之上的地麵之上,一團金黃色光芒猛然在他周身四周亮起,緊接著那道黃色光芒,卻是又從內到外,依次亮起一團團碧綠色光芒和一團團黑色光芒。那數道光芒糾纏在一起,猛然向四周湧去,頓時有無數魔教教徒和玄道弟子,殞命當場。

清言心中一震,他萬沒能這清虛竟然將這數種不同功法糅合在一起,這清虛果然已與百年之前不可同日而語。先生想得果然周到,他再不猶豫,大喝一聲,“爾等魔教之徒,還不束手待斃。”

他身形一動,卻是猛然衝入那魔教眾徒之中,手起刀落,瞬間卻是殺死數十人。圓覺和青壚對望一眼,卻都是同時搖了搖頭,吩咐門下眾人,也加入爭鬥之中。

此刻清虛卻又是渾身一震,那數種光芒卻是猛然波**搖曳起來,清虛猛然吐了一口鮮血,周身靈力所凝聚的光芒卻是轟然爆散。清虛一頭本是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長發,淩亂散落而來,他猛然一聲長嘯,身形急轉,卻是驀然消失在原地,轉瞬消失在天際之間。

那一日巨變之後,通玄山上大火燃燒十日,方才漸漸消散。

那一役,雖然對天下玄門損傷並不太大,或許一則是因中土之地本就是玄門門派林立之地,雖則魔教眾徒最會隱匿行事,但是還不至於能悄無聲息地將足以抵抗玄門正道的力量輸送到中土。二則玄元門中隱藏在各個魔門中的斷刺暗影,除卻冬眠之外者,也是盡數啟用,雖然幾乎遭到毀滅性的打擊,但是終讓玄門各派提前保存實力,知曉魔教行蹤。

但是,作為玄門正道領袖,舉辦這三十年方一次的“試劍大會”的玄元門,所受打擊卻是首當其衝。

身為天下暗影領導者的“清影”杳無音訊,可以說已經間接地斷了玄門正道得知魔教行蹤的消息的這條線,更是讓冬眠者們的蟄伏期更加遙遙無期。而且“淨水峰”首座洛水,雖勉強保住了性命,但一身真元卻是盡數全毀,所餘人間壽命也不過三五載。梅長蘇雖修為並無大礙,但是真元枯竭到邊緣,怕是沒有數載時間,不能恢複。

清微耽於世間享樂,這通玄山有無他,倒是並不二樣。掌門清虛,被煉妖壺反噬,幾乎成魔,瘋瘋癲癲,也不知蹤跡,自又不能算作玄元門的有生力量。

這樣算下來,在這一役中,唯一沒有絲毫損傷的倒是一臂早損,平常修為最弱,最神鬼難測的清言。

除卻幾個數百年未出世的清字輩老人,玄元一門中能在江湖上有點聲望的竟是幾乎沒有。

梅長蘇避無可避,在門中幾位長老推舉了幾次後,也便接了這掌門之位。

但是,一則通玄山那日盡受黃泉地氣侵蝕,通玄山主脈守護仙陣卻是被毀了個七七八八。二則玄元門下太清修為者,也多多少少受到損傷。

因此,梅長蘇便下令,玄元門中人,暫時撤離通玄主峰,隱居各地,待聽到號令,再重聚通玄。

玄元門眾人撤離通玄山後十日,是夜,九天之上雖仍是星光燦爛,但這通玄山玄元門主脈殿群卻是隱在一片漫無邊際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