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聊齋

青璃似是極度不想買蕭原的帳,打掉蕭原拉住自己的手,麵色冷冷道,“是不是沒有你的那位朋友的囑托,你就不送我這位姑娘去蒼梧山啦?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現在就可以回去啦。”然後轉頭,故意不去看他。

蕭原滿臉苦笑,望向蒲公,無奈道,“前輩,那【諸懷】怎麽辦?難道就讓它待在這裏?”蒲公含笑看著他和青璃,許久才緩緩道,“你還是叫我蒲兄吧,我貌似也沒有太老。”

蕭原麵色尷尬,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蒲公接著說道,“放心,我自有辦法把它送回它該去的地方。”

“送回它該去的地方,這【諸懷】傷害這麽多人的性命,蒲兄難道是想放過它?”

“你有所不知,這【諸懷】本是上古異獸,被女媧大神收服後,性子便變得溫和起來。在過去若幹歲月中,這【諸懷】對南蠻一族,其實是有莫大的恩惠的。這座祠廟也是當地百姓,修建來祭拜它的。”

蕭原麵帶懼色地指指旁邊的青璃,說道,“我聽青璃說過,隻是,為何這【諸懷】突然性情大變,竟無端傷起人命來?”不知道他到底是對那【諸懷】恐懼多一些,還是對身旁的青璃忌憚多一些。

蒲公似乎沒有看到蕭原的這個動作,眼睛直望著,祠廟外廣場上,匍匐著的那頭異獸,眼神顯得高遠,卻多了幾分憂慮重重。許久,才將目光收回,淡淡道,“其實,這種景象已經持續了三十年啦。不單單是【諸懷】,這南蠻地界的無數異獸,這三十年中突然就狂性大發,屢屢傷人。斷送在這些異獸手中的性命,少說也有數千啦。”

他聲音清冷蕭瑟,顯是想到往事種種。果然,他接著說道,“最近十年,我恰好在此處落腳,聽說了此事,便屢次前往那十萬山脈中查探,竟發現有些許中土修道之人,在那十萬山脈中斬殺異獸,似是在尋找什麽。”

他臉上閃過一絲慍怒,然後轉為平靜,說道,“我原本以為這些修道之人乃是中土魔教之徒,但是幾次試探下來,竟發現他們竟然是中土的正教中人。他們行蹤詭秘,似是極為忌諱被人發現,有幾次我被他們發現,竟然連續追了我三天三夜。也幸虧我對此地地形熟悉,才擺脫掉他們。這些異獸的生存之地,被人騷擾,自是憤怒無比。可恨的是,這些修道之人,每次都是匆匆而來匆忙而去,這些異獸找不到它們,自是禍害到周圍的百姓啦。”

他一口氣說完,麵色因為慍怒顯得比較蒼白,蕭原默默聽著,似是自言自語道,“那這個世上,又什麽是正,什麽是邪,什麽是大道呢?”

蒲公似是沒有聽到這句話,原本顯得蒼白的麵色上,突然閃過一絲驚訝的表情。他本待要說什麽,那一直背朝他們的青璃,突然說道,“什麽正邪,這個世上的人,因了貪欲,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她柔婉的語調中,竟隱隱有一股滄桑。

蒲公搖了搖頭,抬頭看了看天空,蕭原隨著看去。隻見這夜色漸漸變得暗淡,一輪紅日從東方慢慢地跳脫了出來,空氣中似乎是多了一絲溫暖,少了一絲陰冷,蕭原頓時感到通體舒暢起來。

蒲公大步走向那【諸懷】,輕輕拍了拍它的頭顱,在它耳邊低語了幾句,那【諸懷】竟然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他慢慢從懷中,掏出幾張咒符,在那【諸懷】周圍的四個方位的地麵上,分別貼了下去。然後低聲念了幾句,那數張咒符頓時燃燒起來,周圍的天空似乎有微微的變形,等那數張咒符燃燒完,那【諸懷】已然不見了蹤影。

蒲公做完這些,向著蕭原和青璃笑道,“既然你們打算去那十萬山脈,恰好我在前麵不遠的地方,開了個茶棚。你們不妨過去休息片刻,再起身,如何?”蕭原望了望身旁的青璃,見青璃默不作聲,便答道,“那好吧,隻是,‘有擾蒲兄啦。”

蒲公淡然一笑,並沒有說話。蕭原正待往前走去,青璃突然說道,“這無數屍體,難道要陳屍野外?”她語氣冷淡,又低語了一句,不過聲音太小,蕭原倒沒聽清。

蒲公卻是燦然一笑,當下說道,“那我們就把他們安葬好,再動身吧!”他眼光再次掃向那一襲淡青色衣衫,身形有點瘦弱的青璃,他剛才分明聽到那句話是‘還枉你們稱自己是懂得仁義禮智信的人類呢?’。

這數百具屍體處理起來也是相當困難,這滿山荒野又哪裏去尋工具,不過也幸虧蒲公那把鋒利的長劍,三人輪流協作,倒也是在兩個時辰內,挖出一個深大數十丈的深坑。接下來,就是要將這數百具屍體,拖入那深坑中。

蕭原本以為這青璃大小姐是怎麽也不會幹這件事的,但是她竟然麵色坦然地將一具具屍體艱難地拖到那深坑中,蕭原望著這身形瘦弱的背影,第一次心中有敬佩的感覺。

在三人的艱苦努力和小七的幫忙下,三人忙活了大半天,終於將那數百具屍體拖到那坑中,埋了起來。如此做完這些事情,三人都是滿頭大汗,就是小七,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怎麽叫都不起來。

此時已過正午,燦爛的陽光,透過南疆厚重的雲層,灑在這高高隆起的小丘上,三人都覺得心情無比的沉重。這山腳之下破敗如此,又有誰會想到,這小丘之下,有著數百具不能瞑目的屍骨呢?

蒲公此時卻不知從哪裏弄了一塊巨大的石碑,立在了那座小丘麵前,手中長劍揮動,在那石碑上麵,刻下了兩個雄勁的字,‘俠塚’,那兩個字在這荒山之上,竟顯得有些淒冷。這個世上,難道活著隻是為了貪欲嗎,難道屬於大道的真的隻有一座墳塋,屬於俠義的真的隻剩下一座墳塚了嗎?

蕭原一時之間,思緒萬千,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蒲公卻是灑然一笑,又急筆在那兩個字下麵刻了數個小字。蕭原麵帶困惑地看著那幾個字,終究是搖了搖頭,大步跟上已經走得遠去了的蒲公和青璃。

翻過這一座荒山後,一段較為平坦的原野展現在眾人眼中,再望遠方望去,隻見群山連綿,竟是綿綿不斷,不知盡頭。如此過了小半個時辰,三人來到一處搭建地較為簡陋的茶棚前。

蒲公淡淡笑道,“這就是我的茶棚啦,你們先休息下,我去做些吃的來。”說著大步向茶棚後麵的一座房子中走了過去,那房子樣式普通,想來是蒲公的居住之所啦。

蕭原環目望向這茶棚,這茶棚別的地方和一般的茶棚倒也沒有什麽大的不同,隻是那茶棚之下,蒲公剛才走進去的那座房間門前卻懸掛著一塊木匾,蕭原望去,那兩個字遒勁有力,倒有一番龍蛇之象,蕭原低聲念了出來,“聊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