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二十八章 崇拜之情
曲寧萱放下茶杯,走到窗邊,將窗子打開,讓自己被冷風吹拂片刻,這才讓沸騰的心緒徹底冷靜下來。
猜到葉希晨的情況又如何?她總不能對葉希晨說“請你死一次,讓我看看你的魂魄是不是自動尋找魂魄即將消散之人,以最溫和的方法奪舍”吧?且不說背地裏下黑手這一做法太過無恥,對上葉希晨,難度也非常大,就算僥幸成功又如何?能被天道優容的存在,豈會沒半點本事?若是折了一個葉希晨,卻引來一個難以應付的敵人,才叫偷雞不成蝕把米呢!隻是……越被天道優容,一旦越界,懲罰就越發嚴重,比如疏陵上仙。若自己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將葉希晨帶到仙界,判斷卻產生了錯誤,又或是他被旁人反過來利用,害了仙界,那該如何是好?
滯留下界,信息嚴重跟不上的害處,又一次顯現在曲寧萱麵前。上次可以請靈帝神識暫且降臨,可這一次事關仙界,就算是能見到靈帝定嵐,曲寧萱也不會將這件事情和他說,偏偏慕祈上仙又在閉關修行,自己不可能等一萬多年,到他出關。
太初結界是仙界最徹底的一道防禦,同時也是最完備的一道鎖鏈,防住了外界,也困住了內界,所以嘯月天狼王可以放一縷神識在這個世界,十三真仙卻不行,因為他們對太初結界的具體情況毫不知情,更談不上尋找漏洞,得到破解之法。禹宸仙府的通天之路,還是那位白衣的大神通者為了幫助自己,才特意留下的……正因為如此,曲寧萱唯有以自己的判斷,來做一場攸關仙界的豪賭。且與上一次知道六界之戰的結局不同,這一次,她可什麽後手都沒有。
想到這裏。曲寧萱眉宇間不由染上幾分憂色,她抬起頭,眺望遠方。龍宮位於深海。卻不似鮫人一般,僅以天然夜明珠之光作為點綴。而是取諸多特殊海洋生物的油脂,每隔十五步,便設長明燈台,油脂可燃燒千年萬年不滅,暗夜亦如白晝一般光明。遠遠望之,竟有回到現代社會,眼觀燈紅酒綠。車水馬龍,不夜之城的感覺,也讓本來心情就不好的曲寧萱,更是平添了一縷惆悵。
這時,曲寧萱隱隱聽見繡樓之下,水族侍女們興奮的議論聲。
“聽說了嗎?聖王陛下的車架已經進了龍宮。
“還有還有,聖王陛下的居所,就在湘兮閣右邊的流華宮!”
“竟是流華宮?那咱們離聖王陛下不是很近?原先以為,咱們隻能對著左邊討厭的鮫人,卻沒想到……真是幸福啊!”
“得了吧!聽說聖教眾人。無不視聖王陛下為神祇,別說聖王陛下不喜人服侍,縱然他需要服侍的人,也隻是用他們自己帶過來的人。而不會挑到咱們。說不定我們水族的侍婢,連流華宮都不能踏入一步,就好像鮫人那邊……防咱們和防賊似的。”
“去去去,小肚雞腸的鮫人怎麽能和聖王陛下比?”
“……”
聖王玉清微的車架……到了?
曲寧萱走到書桌前,取過一塊墨,正打算細細研磨,書寫拜帖,求見玉清微,旋即卻又放下。
聖王威儀深重,無論是出於禮貌,想要試探,還是出自內心的崇拜,待他一入住流華宮,拜訪之人定是絡繹不絕。別說自己隻是寫一份拜帖,就算直接過去求見,都很可能見不到人,畢竟沈玉璿之名,在此世太過不顯。當然,若說自己是“聖王摯友”之類略為驚悚的名頭,又是另外一回事,但此法絕對不可取。畢竟她一不清楚玉清微怎樣想,二是……太引人注目了。所以,還是暫且緩一緩吧,也不急於這一時片刻。
想到這裏,曲寧萱推開房門,緩緩走下樓,原本聚在一起聊天的侍女見了,忙不迭下拜。
曲寧萱無怪罪之意,反柔聲道:“我素來喜愛清淨,凡事皆親力親為,本就不需要旁人照顧。若你們想去看看聖王陛下的英姿,就一起去吧,無妨。”
由於頂尖強者修為驟然掉落,中層拔刀而起,龍在野趕來之前,龍宮已是一片腥風血雨,被卷起戰鬥,無辜枉死的侍衛宮女也不知多少。才短短幾個月,就要舉行新任龍王的登基大典,人手上有些緊,再正常不過了。為不得罪諸多勢力與盟友,訓練有素的侍女們都安排到了重要的地方,玉姬知曲寧萱的性子,所以備給她的,都是隻培訓過幾個月就臨時上崗,尚存了幾分妖精天真爛漫性格的侍女。是以聽見曲寧萱這樣說,這些侍女非但沒有誠惶誠恐,眼睛反而亮了起來,最活潑也是顏色最俏麗的那個侍女笑靨如花,卻還帶了幾分不確定:“您真的同意讓我們去看聖王陛下?”
曲寧萱微笑著點點頭,說,“這是自然。”
“太好了,您真是大好人!”眾侍女歡呼雀躍,打算去圍觀,有一兩個略顯穩重的想要勸解,見曲寧萱笑意盈盈地望著她們,沒有絲毫惱怒與責怪的意思,便有些克製不住蠢蠢欲動的念頭,加之同伴召喚,便對曲寧萱福了一福,也跟著跑出去了。
見她們這樣興奮,曲寧萱亦露出會心的笑容,這樣天真純粹又熱烈的好感,讓她亦生出幾分向往。所以她想了想,竟也跟了上去,打算看看熱鬧。
流華宮必經之路的兩旁,已是站滿了麵色通紅,興奮之情溢於言表的水族侍女與侍衛,甚至還有諸多山派妖族。大概是受他們這種狂熱氣氛的影響,許多人類修真者不明就裏,在請示了長輩之後,也跑出來,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曲寧萱順著出湘兮閣的路沒走多久,就遇上了鬼鬼祟祟的汀妧,見她艱難地甩著滑不溜秋的魚尾,想要將之纏著樹,以爬到一棵位於路邊的樹上去,不由扶額,輕聲喚道:“妧兒,你在幹什麽?”
汀妧一聽,嚇得直接從樹上掉下來,好在她精通水性,魚尾漂亮地打了個旋兒,就輕輕巧巧落地。見一旁已有人看過來,她頓覺尷尬不已,連忙拉著曲寧萱快速地跑,直到奔至兩人都不認識的僻靜之處,汀妧才喘了一口氣,小聲說:“我……我想看聖王陛下,可惜他們不肯給我讓空間,我隻有爬樹……”
“這個暫且不說。”曲寧萱沉默片刻,方緩緩道,“我且問你,到底將我……拉到哪裏來了?”
汀妧一看四周景物,頓時傻了眼:“我……我也不知道……你等等,我去問問!”說罷,她魚尾一擺,一溜煙不見了。
縱然能在水中自如行走,卻不意味著曲寧萱的速度就能快過身為鮫人王族的汀妧,所以她連拉著汀妧都來不及,隻能站在原地,等這位前鮫人公主回來,外加在心中吐槽,哀歎汐姒與鮫人大祭司穹的不容易——想分辨汀妧什麽時候真小白,什麽時候扮豬吃老虎,應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吧?
龍族王宮縱然設了諸多結界,到底還是在海中,鮫人天生就有優勢,汀妧以極快的速度,在周圍轉來轉去,想找人問問路。可鮫人一族與龍族的仇恨太深,導致旁人一見到她,要麽什麽裝聾作啞,要麽指錯誤的道路。吃了幾次虧之後,汀妧嘟起嘴巴,憤憤道:“龍族、水族妖精,都不肯給我指路是吧?我找人類總行了!可……姒說過,除去玉璿姐姐,岑姐姐那樣的好人之外,人類大部分都是壞的,若將我抓去就不好了,何況玉璿姐姐長得那麽漂亮,人類會……嗯,見色起意,就是這個詞,不行!”
但很快,她又咬咬下唇,喃喃道:“那個林子很是古怪,若待久了,怕會出什麽事,玉璿姐姐……還是得找個人類問問路,找個沒戰鬥力的!對,找個就算使法子弄昏了我,也把我帶不走的。”
汀妧素來是個實幹派,想做就做,她在諸多亭台樓閣,水榭花園之中晃**了幾圈,恰好見一白衣男子坐於造型古怪的椅子之上,手執白玉簫,吹奏悲涼至極的樂曲,竟讓素來浮華喧囂的龍族王宮,增添了幾許秋風蕭瑟的悲涼意味。
從汀妧的方向望去,這位男子容顏精致到可與鮫人貴族媲美,卻少了些許血色,仿若冷玉做成的雕塑,毫無半點人氣。潔白無瑕的美玉製作成的洞簫,與他纖長的手指一比,竟是後者更加白皙透明。
鮫人喜愛好容色,更狂熱愛好音樂,這位白衣男子恰好兩者皆符,汀妧歪了歪腦袋,隨即又笑了起來:“沒錯,就是他了!”然後,她毫不猶豫地迎上去,見白衣男子放下手中的白玉簫,便輕聲道:“請問,你能幫我一個忙麽?”
婆娑教教主蘇越卿循簫聲來此,恰好見汀妧上前詢問,不由笑道:“果真是不知者無畏。”
“教主說得是。”婆娑教素來女多男少,蘇越卿身後跟著的一個紅衣女子聞言,語氣便有些古怪,“鮫人一族不諳世事,天真爛漫,才會為色相所迷,接近雲出岫,不知我們……”
蘇越卿折扇輕搖,轉過身去,對她笑了笑,便優哉遊哉地原路返回,神色自若又蘊含幾許風流之意:“我婆娑教之中,並未有人因此而出事,又為何要在如此關頭,接近鮫人,引得萬眾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