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周末,我帶著蘇玖月去了流浪狗收養所。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

昨晚,蘇玖月下班回到家,嘴裏不斷嘟囔著累死了累死了,結果剛一進門便對阿南張開了雙臂。

她興奮地說:“阿南,快過來讓我親一口。”

那隻礙事的狗果真就迎了上去,完全無視我的眼色。

吃飯的時候,我突然想起阿南是一隻雄性犬類,心中開始為蘇玖月剛剛的獻吻而耿耿於懷。

“蘇玖月,我們明天再去領養一隻狗吧。”

她夾了一塊紅燒肉放在嘴裏,含混不清地問我:“為什麽?”

蘇玖月的嘴巴很小,湯汁從嘴角溢出來,我急忙拿餐巾紙幫她抹去。

“我想給情敵找個女朋友。”

她看著我:“你腦子沒病吧?”

我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剛想和她理論理論,她卻急忙改口:“沒病沒病,你說得對,嘿嘿嘿……”

真是拿她沒辦法。

流浪狗收養所裏許多都是被主人拋棄的狗狗,它們哀怨可憐的眼神讓我覺得十分愧疚——為人類的鐵石心腸而覺得愧疚。

阿南也是我撿來的,那時候它還那麽小,趴在馬路邊的草叢裏,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寒冷,一直在瑟瑟發抖。

這時候蘇玖月望著高籠裏髒兮兮的狗狗們,喃喃道:“它們好可憐。”

我剛想安慰她,她又說:“如果沒有這個流浪狗收養所的話,可能它們就無家可歸了吧。”

阿南在籠子外徘徊很久,將前爪伸進去,引來幾隻狗狗和它嬉戲。

一隻鬆獅引起了我的注意,它還算幹淨,獨自趴在角落裏,哀傷地望著我們。

應該是剛剛被遺棄的。

我說:“就養那隻鬆獅吧。”

旁邊的所長點頭,表示那隻狗是母的,阿南一聽,興奮地跳了起來。

再看下去,心裏隻會更加愧疚,我幹脆收回目光,直接向休息室走去。

蘇玖月叫上阿南,急忙追過來問我:“為什麽要那隻鬆獅啊?”

“聽實話嗎?”

“嗯!”

我笑:“因為和你長得像,放在一起好養。”

“周汪南!”她不滿地拉扯著我的衣角。

因為,你剛剛也盯著那隻狗看了很久啊。

我也不記得自己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喜歡上蘇玖月的了。

那時還在上大學,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會碰上蘇玖月這樣的奇葩。

我和她第一次相遇是在女生宿舍樓下,隔壁班的女同學遞給我情書,向我表白。

那個女孩子脾氣好,長得也不錯,我正考慮著要不要在大學談一場戀愛,蘇玖月便將一盆濕衣服扣在我身上,更過分的是,她那像口水巾一樣的小內衣掛在了我的頭上。

我頓時成了眾人的笑柄,沒心思再考慮表白的事情,而她竟然還大言不慚地跑到我麵前來寫號碼。

我當時覺得,這個女孩子白長了一副清純幹淨的模樣,可惜了,她沒有腦子。

後來,也不知道是什麽執念讓她一直纏著我。

在我做完演講後,她直接跑到我麵前問東問西,還提起了我最不願提起的經曆。

那時我覺得,她真招人煩,一直刻意地無視她。

可是,我還是低估了蘇玖月的固執。她逐漸摸清了我的路線,每天都黏在我身邊,和我一起跑步,一起吃早飯,一起去上課。

蘇玖月好像有說不完的話,用不完的精力。

比如,她會在我打乒乓球時為我喊加油,即使她的尖叫聲讓我接連輸掉比賽。

她會告訴我明天天冷,去跑步應該多穿點,即使她自己凍得縮成一團。

她會不顧形象地擠進食堂給我買午餐,即使我那一天並不想吃麻辣燙。

她為了跟在我身邊,連走路速度都變得快了起來。

她為了能夠一直跟著我,選擇了並不喜歡的宇宙天文學。

她仇視和我靠近的女孩子,即便和我是好朋友的柳舒舒也不肯放過。

那次元旦晚會,她幼稚地在我們的鋼琴上做了手腳。我哭笑不得,她還真是小孩子脾氣,做的這點手腳根本就不算什麽,那一次出笑話的原因是,柳舒舒根本就不會彈鋼琴!

但是,我還是對她的幼稚進行了批判,以免她下次再犯,那可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她雖然神經大條,卻也喜歡追尋一些美好的東西,比如說小動物、拍照,還有我。

她的膽子很小,可是在麵對壞人時卻毫不退縮。

我記得有一次,她被某男生的惡作劇嚇得蹲在地上埋頭大哭,她哭得真可憐,讓人心疼。所以後來,我第一次公報私仇,看那個男生實在不順眼,找個影響不好的借口將那男生從社團趕走了。

對此,她的好友孟清清曾偷偷問過我,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蘇玖月。我敢做不敢當,矢口否認。

話雖這樣說,我自己卻能感覺到心中好像有塊寒冰化開了,慢慢地,冰化成的水澆灌在了某處萌芽身上,我對她的感情,也像這萌芽一樣開始生長。

從小,我的父母就不在身邊,對於感情,我從未直接表達過。對內心深處的呐喊難以啟齒,這應該是一種心病吧。

我打算著先醞釀醞釀,等到畢業了,再和她坦白,然後順理成章地在一起。

隻是沒有想到,臨近畢業,她卻突然消失了。她沒有再來找我,沒有再來陪我跑步,沒有再來陪我吃飯……

我想,大概是她厭倦了,也就感慨一下人生無常,然後一笑而過。

可是我忘不掉她。

她把所有的聯係方式都換了,沒辦法,我隻好找孟清清來幫忙。

孟清清說,她離開我,是因為她覺得我喜歡柳舒舒。

曾經,我很長一段時間認為,蘇玖月隻是腦子不好使,現在來看,是腦子壞掉了。

我找到了她的住址、聯係方式、工作地點,說服合作公司讓她來給我拍攝寫真。說來也巧,阿南跑丟了,居然跑到了她家,我當然不會放過這麽好的機會,便將計就計。

可是蘇玖月就像是被圈在牢籠裏原地打轉一般,總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喜歡她啊!都這麽明顯了,難道非要讓我說出來嗎?

試問,一個人可以迷糊到什麽程度?看蘇玖月就知道了,失手打翻了熱水壺、失口說錯了話都不算什麽,她居然還把我送進了派出所,我真是佩服極了這女人的智商。

可是後來,當她滿身是血抱著阿南來敲我的門時,我突然恐慌到難以自控,我從來都沒那麽害怕過。

就像是某樣視作珍寶的東西在麵前岌岌可危,我甚至怨恨自己,是我沒有保護好她。我害怕她就這樣離我而去,我害怕她就此失憶,我害怕她被雨淋壞了身體。

好在,是我想得太多了。

一切平安無事。

蘇玖月還是蘇玖月,阿南還是阿南。

曾經,我固執地認為,這個世界上隻有我的審美才如此獨特,蘇玖月這輩子注定會是我的。

可是萬萬沒想到,半路上殺出一個叫陳銘睿的人,他和我有相同的審美。

如果我們兩個不是情敵的話,可能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很不幸,他也喜歡蘇玖月。

尤其是他看向她的那個眼神啊,真是讓我妒火中燒。

蘇玖月不知道的是,在她住院時,陳銘睿曾提著東西來過,卻被我直接趕走了。

麵對情敵,絕不能心慈手軟。他站在病房門口,張望著昏迷的蘇玖月,臉上一貫的笑容散去,他試圖擊敗我,說:“你也喜歡玖月吧?不過看起來你和玖月的關係似乎不太好。要是公平競爭的話,我的勝算更大一些,她喜歡溫柔的人,我就是,她喜歡狗,我是獸醫,而且,她並不討厭我。所以,你還是退出吧。我這是在勸你,不想你最後輸得太慘。”

這人說話真不好聽,我倚在門框上,極力表現出對他這種角色的不屑。

“有勸我的時間不如好好地勸一勸你自己。”

“你什麽意思?”

連話都聽不懂,就這智商還想和蘇玖月在一起?我沒理他,直接把房門關上了。

柳舒舒那時候說,如果我再不加把勁,蘇玖月就是別人的了。為了不讓她禍害蒼生,我讓柳舒舒幫了我一把,直接將她收入囊中。

真是曆經千辛萬苦,我倆終於在一起了。

我隻能用開心來形容當時的心情,仿佛在過去,她離我很遠,現在,又突然融入我的世界。

但是,她很麻煩,比如嫌棄我不會說情話。

所以,我便開始惡補各種小說電影電視劇,甚至還買了一本《情話大全》,隻要能讓她一直笑就好。

陳銘睿還不肯放棄,他邀請蘇玖月去聚餐的那天,已經準備好了表白大戲。

要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我的ID名就是那個“帥到沒朋友”。陳銘睿在群發消息請人幫忙時,也順手發給了我。

我當然不會輕易就此罷休,便直接在聚餐上借機公開了我們的關係,當時陳銘睿那心有不甘的眼神真是大快人心。

事後,我將此事講給蘇玖月聽,我問她:“我破壞了你的被表白,你後悔嗎?”

她整個人掛在我脖子上,把臉埋在我的肩膀上。她說不後悔,有我就夠了,而且她隻想要我一個人。

這就對了。

她又說:“原來這是你的ID名,取得一點營養都沒有。”

“那我改天從你身上汲取點營養。”我答。

在一起時間久了,我發現蘇玖月竟然傻得可愛。

她總是喜歡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比如愛情為什麽被稱作愛情,阿南會不會變成天才眼鏡狗,從宇宙天文學來看,月球和星星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關係。

她的心性很單純,除了吃喝玩樂,好像就剩下喜歡我了。

我們在一起之後,她總是傻笑。

她還經常靠在我的肩頭,閉著眼睛,和我聊天。

她說:“周汪南,我好喜歡你,怎麽辦?”

怎麽辦?那就永遠喜歡下去吧。

她還說:“周汪南,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隻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歡。

她又說:“周汪南,我變醜了你會不會就不要我了?”

你變醜的話,那我就變得比你更醜。

她笑著說:“周汪南,謝謝你能回來找我。”

不用謝,我相信,你也在等我。

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