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年紀大了,人身上的毛病就多了,就好比現在我看著周汪南的側臉,心髒撲通撲通的。我自己初步判斷可能是心律不齊,一定要找時間去一趟醫院。

這時候陳銘睿遞過藥膏,看著我通紅的“豬蹄”,對周汪南說:“上藥還是我來吧,我比你有經驗。”

周汪南沒猶豫,直接把我丟給了身著白大褂的獸醫。

“周先生,麻煩幫忙取一下幹毛巾。”

“在哪兒?”

“周先生,把棉簽遞過來好嗎?”

“好。”

“周先生,您擋著光了,躲遠點兒。”

“哦。”

我看著兩個人的溝通,使勁憋住不笑。

如果陳銘睿是白大褂醫師,那麽周汪南就是剛剛畢業實習忙前忙後的小護士。沒想到一米八九的他也有這般時候,隻是他健碩的體格和“小”這個字格格不入。

原諒我的思想被某種小說蠱毒已深,情不自禁地在頭腦中編織了一場關於他倆相愛相殺的大戲。

“哎呀!”

正當我出神的時候,陳銘睿的手沒輕沒重,不小心摁住了傷口,疼得我呼出聲來。

他急忙道歉,我也隻好撐住說沒關係。

好不容易結束,我剛想放下衣袖,又聽周汪南說:“不能碰衣服,不能包紮,還有,讓你的垃圾食品休息幾天,尤其是辣的。”

他似意識到什麽,垂了垂眼眸,又說:“我是怕你不能給我拍照,耽誤我的時間。”

原來如此。

我欲哭無淚,在他轉身之際扯住了他的衣角,可憐巴巴道:“真的不能吃零食嗎?”

阿南搖著尾巴跑過來。

他瞥了一眼狗子,麵無表情。

“少吃。”

我大喜,好像是得到了特赦,心情瞬間美麗,隻聽他又補充著:“怕你忍不住搶狗糧。”

他這雙眼睛,真的看透太多。

“咳咳——”陳銘睿顯然遭到了無視,提醒著他的存在。

一想到自己打破了人家的熱水壺,我態度立馬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畢竟沒人和錢過不去。

我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溫柔美麗,淺笑著說:“陳獸醫,真是不好意思,沒想到給狗打個針還給你添麻煩了。”

他可能被我的溫柔所打動,也淺笑:“說什麽呢,你沒事就好。”

“你放心,給你造成的損失我會賠償。”

陳銘睿急忙搖頭。

“打碎了一個熱水壺而已,不礙事的,我還怕嚇到了阿南,以後都不敢帶它來我這兒了呢。”

我看向周汪南,聽到“阿南”兩個字時,他的嘴角明顯抽了抽。這時候,陳銘睿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驚訝地說:“好巧,周先生和狗一個名字。”

周汪南的臉色更不好,沒說話,抬起手看了看表上的時間,丟下一句“我還有事,先走了”,接著就出了門。

“周先生不會生氣了吧?”

“你放心,他不會。”

在我表示一萬分的歉意,並且還自詡下次賠給他一個熱水壺後,便離開了。

回到家裏,孟清清看到我通紅的“豬蹄”時驚訝出聲。

“阿南,你把你媽給燉了?”

我順勢一個抱枕丟過去:“說什麽呢。”

話音剛落,望著受傷的手臂,我腦子裏突然出現了周汪南給我處理傷處的認真模樣。

等我想完回過神的時候,孟清清正一臉不可思議地望著我。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臉,問她:“怎麽了?我臉上有東西?”

她點頭:“有。”

我趕緊湊過去:“快點,有什麽東西幫我拿下來。”

她搖頭,說:“這種東西叫作‘大媽的嬌羞’,我可拿不下來。”

一聽這話,我的臉更熱了,結結巴巴地掩飾自己:“有……有嗎?”

孟清清沒有直接回答我的話,摸著阿南的狗毛,仿佛自言自語:“阿南,看來你媽快給你找個爸爸了。”

周一開工攝影的時候,我的胳膊雖然比之前好了一點,卻還是輕微的紅腫。

一想到王攝影那張鬼故事般的臉,我就放棄了請假在家偷懶的想法,把袖子放下來,兢兢業業地工作去了。

隻是我太高估了老天爺對我的垂青,明明周末時陰雨天氣不斷,到了今天,嗬,真是晴空一鶴排雲上,就差一排鶴了。

王攝影是我的攝影監督,就是說,老板讓我拍照,他可以在一邊指手畫腳。

我想他一定是很久沒有找到一隻像我這樣的小綿羊了,總是挑我的毛病。

對於攝影這方麵,我固然不了解市場流行的風格,但是對美的掌握我還是比較有自信的,旁邊人不停地幹涉隻會讓我心煩意亂,抓不住重點。

可能是我高大上的審美和王星光背道而馳,他看到我的底片總是說:“你拍的是給三歲小孩子看的嗎?”

我就不明白,王大攝影到底想要多成熟的?難道是孟清清說的爆款?

最後,他實在是太招人煩,我直接說:“天氣這麽熱,您老就直接找地方休息去吧,我再拍不好,我就直接把相機摔了。”

王星光一臉訝異地問我:“你確定?”

“放心,她把相機吞了都沒問題。”周汪南幽幽地說。

破碎的記憶像洪水猛獸,提醒著我當年的幼稚。

大二剛剛開學,正值春天,一上來老師就讓我們去踏青,尋找藝術,拍出來的照片還要評選,最受歡迎的作品會得到一本大師的攝影集,而且在校報上刊登。

那時,周汪南可是金融係的尖子生,他寫的文章經常在校報上發表,無知的我為了追逐他的腳步,很努力地拍攝,但還是選不中。

所以,這一次就是給我這小透明的機會啊,我必須抓住。

在經過了兩天辛辛苦苦的踏青拍攝後,第三天早上跑步時,我沒話找話,得意揚揚地對周汪南說:“你知道嗎?我這一次拍攝的作品結合了抽象思維和立體思維,一定會受歡迎的,到時候就在校報上刊登,在你的文章旁邊。”

他可能對我特立獨行的審美難以理解,思考了一下,說:“那還能看嗎?”

“當然能!”

“要是登不上怎麽辦?”

那時候年輕氣盛,我壯誌雄心地拍拍胸脯:“我對我自己有信心。”

他說:“萬一呢?”

我說:“要是登不上我就……我就……”低頭看了一眼脖子上的相機,腦子一抽,加重了語氣,“我就給你表演活吞相機。”

他仿佛是笑了,加快了腳步。

“好,我等著。”

後來的事情不用多說,在人才輩出的攝影專業,我這作品根本就不算什麽。

我正糾結著要不要吞相機,吞了進醫院不說,還要找老媽要一台新的,不吞的話,豈不是在他麵前信口開河?我知書達理的淑女形象是不是都沒了?

最後,周汪南沒提,我也就自覺地沒說。

沒想到這麽多年了,他還記得活吞相機這件事。

提起往事,我恨不得鑽到地縫裏去,相機對我叫囂著“來吞我啊來吞我啊”那一幕仿佛還在昨天。

我用力扯出一個微笑,當著王星光的麵解釋道:“當年我愚昧無知。”

周汪南略帶琢磨地看了看我,換下一場需要的衣服去了。

王攝影意味深長地說:“那行,你好好拍,我就把這個任務全權托付給你了,我隻看結果。”

我點點頭。

等到周汪南從更衣室出來的時候,我覺得我真該去一趟醫院了。

2

視覺上帶來的衝擊讓我險些真摔了相機。

我隻知道模特的身材都不錯,沒想到半裸的周汪南就是傳說中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

我看著他小麥色的皮膚、線條流暢的肌肉,以及如同溝壑的馬甲線、馬甲線外的腹肌,用力吞了吞口水。

這簡直誘人犯罪。

直勾勾盯著別人好像有點不禮貌,我一邊念著《道德經》,一邊尷尬地挪開眼睛。

這一挪不要緊,旁邊的女策劃幾人和我一樣看直了眼,就連搞清潔的中年大嬸也駐足稱讚。

偷偷瞄了周汪南依舊淡然的臉,我不禁咋舌,歲月這把殺豬刀,似乎青睞於他,殺得他更加有魅力了。

時間不早了,為了方便一會兒的拍攝,我趕緊到他身邊找找感覺。

這時候,周汪南叫我:“蘇玖月。”

“啊……怎麽了?”

“收一下口水。”

我下意識地抹了抹嘴角,結果連滴水都沒有。

他又騙我!

回頭瞪向周汪南的時候,他眼裏卻蘊藏著笑意。我感覺心髒好像又漏跳了一拍,真的要去醫院串串門了。

策劃人小李這時候拿著方案跑過來,向我介紹起這一組圖片的腳本。

她說:“今天拍攝的內容是洗澡,要從多個方麵、多個角度來敘述,你看啊,比如說,他淋水的時候,撩頭發那一段……”

原來是洗澡,我說周汪南怎麽突然發神經把衣服給脫了。

拍攝正式開始,嘩嘩的水聲透過浴室傳來,在這炎熱的天氣裏,我眼巴巴地望著周汪南獲得恩賜的涼爽,那叫一個心理不平衡。

我正感慨著老天爺為什麽如此不公,這邊策劃人催促著:“玖月,快點啊。”

“哦哦哦。”我手忙腳亂地去摸相機。

不得不說,周汪南真是天生的模特,不管是鏡頭感還是藝術感,都比其他模特敏感很多。

就好比現在,不用他多餘地擺Pose,剛拿起相機,我直接“哢嚓哢嚓”幾聲,已經記錄下了他帥氣的一麵。

但是拍攝時絕對不能原地踏步,我四處走動,希望能夠尋找到更好的靈感和角度。

這時候,浴室裏水聲戛然而止,他濕漉漉地走出來。門一開,我似乎想到了什麽,立馬叫他停下:“別動!停下!”

他扶著門框,動作一滯。

“對,就這樣……來稍微低下頭……對對對……眼睛往上看……是,就是這樣,來,”閃光燈過後,我滿意地看著存留下的影像,讚歎道,“完美!”

周汪南的淡然和工作人員的訝異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可能是因為工作的原因,對於我的一驚一乍,他並沒有過分的鄙夷。

直到他走到了我的麵前,我才恍然大悟,問:“你怎麽突然出來了?”

他眉毛上挑,像看傻子一樣看著我:“你泡這麽久試試?”

我一算,距離他進去也有一段時間了。被戳破蠢的滋味可真不好,但堅強的我還是點點頭:“是啊,是該休息一下了。”

他沒理我,旁邊的助理急匆匆地遞給他毛巾,擦拭掉身上的水珠。

我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離得近的原因,目光掃過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覺得緊張不已。

這幾天天氣熱,我在過於冷或者過於熱的時候都會鼻流清涕,當我感覺到鼻孔有東西排出的時候,便急匆匆地去拿紙。

誰知道策劃人看了我一眼,驚訝地說:“哎呀,玖月,你流鼻血了。”

“啊?”我拿起紙往鼻子上蹭了蹭。白色的紙瞬間染成了紅色,在**的作用下變得綿軟,我嚇了一跳,腦子裏閃過各種流鼻血的可能,什麽腦出血、高血壓、白血病統統跳了出來。

我差點掉眼淚,仿佛已經看到了明天被人告知料理後事。抹了一把鮮血後,又趕緊抽出另一張紙來堵上。

策劃人不忘調侃我,她目光略有所指,偏偏提起了我最不願思考的流血可能性——

“玖月,你不會是看帥哥看的吧?”

我直接否定。

蒼天在上,平時我可沒少看帥哥,但是也從沒碰到過這種情況。

這時候旁邊注意到我的人越來越多,依次湊了過來。平時沒見過什麽大場麵的我更加不安,隻好寬慰自己,流個鼻血應該不是什麽大事吧……怎麽搞的,大家像是過來看猴一樣?

其實,就算是看猩猩也不重要,我隻是想知道,周汪南怎麽想。

趁著沒人注意,我稍稍瞥了一眼,他還是很平靜,就好像別人告訴我不重要的東西掉了一樣,我會淡然地說“哦,沒事”,根本激不起別的反應。

本以為上一次燙傷是他念及舊情,看來又是我自作多情,我不禁在心裏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這麽多年了,記吃不記打的臭毛病還是改不掉。

這時候,周汪南看了看放在門口的溫度計,說:“天氣太熱了,為了避免下一個人身體出問題,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我不屑。

你才身體出問題!

一聽他說休息,人們陸續散去。

周汪南去更衣室穿好衣服,宛如衣冠禽獸般再次走出來。我剛止住了血,鼻子上插著白色的衛生紙,有點滑稽,想掉頭離開,卻被他叫住。

“蘇玖月,去醫院看看。”

我一愣,繼而笑了。

鼻子上的紙塞被我厚顏無恥的笑容噴了出去,嚇得我不輕,萬一大出血咋整,我趕緊再堵上。

趁著猥瑣的笑容還沒散去,我問他:“你關心我啊?”

他搖頭:“是愧疚。”

周汪南是一個很不會表達感受的人,說話就是這樣子,簡單的幾個字,剩下的內容還要別人去猜。

他總是喜歡這樣說話,我也不能太過於幹涉,但是經常讓人理解錯了,這點可得好好說一說。

比如說某次,我吃壞了東西,課上了一半溜出去上廁所。手裏攥著各方麵搜羅來的衛生紙,正好迎麵碰見了來這邊取資料的周汪南,與他撞了個滿懷。

周汪南不悅地問我幹什麽去。

我說上廁所啊。

他沒說話,低頭看了一眼,來了一句:“我也需要。”

我以為,他在這邊的教學樓不認路,需要上廁所,還對他的豪放瞠目結舌了好半天,才說:“需……需要就一起走啊……”

周汪南納悶:“去哪兒?”

“去廁所啊,你不是說需要嗎?”

他瞪了我一眼,指了指手中的畫框。

“剛剛拿的時候不小心摸髒了,看你紙多想用一下,看來不用了。”

說完,他走了。

在我深深懊悔自己齷齪的思想之後,才反應過來,敢情他低頭看那一眼是在使眼色。

嘖,這誰看得懂啊!

我歎了口氣,在心裏默念了一下“愧疚”這兩個字。實在是想不通什麽意思,我便納罕著問:“愧疚什麽?怎麽了?”

他淡然地說:“你是因為我才流鼻血的。”

我呸!

這哪是不會表達?這分明是故意的!

本以為,剛剛他沒有聽見這邊的對話,我還真是低估了那群中年女人的低音炮,本人是不是該考慮抱個拳作個揖鞠個躬問聲大炮們好?

見我愣了半天沒說話,周汪南突然就露出了倆小虎牙,笑著說:“騙你的。我是怕你沒辦法工作,向王星光摔相機。關鍵是,我會被你浪費時間。”

這話好有道理,我居然無力反駁。

我呆呆地望著他的虎牙,不知何時被他拉上了車。

估計是剛剛流血過多,直到他關上車門,我的神經係統才供足了血。

“好……好啊,去醫院。”

3

周汪南一邊開車一邊嗤笑。

他總是這樣,嘴角**得莫名其妙,一會兒到了醫院,真得去神經科好好看看。

話雖如此,但我這小好奇心從來都沒有停止過,問他:“你笑什麽?”

我以為他會回答一句與“嘴角**”相似的話,卻沒有想到,他的回答一次比一次驚人。

他說:“牙疼。”

“那一會兒去醫院你也好好地檢查檢查。從小我媽就告訴我,牙疼不是病,疼起來真要命。你的感受我能理解,因為我小時候牙疼過,整天哭個不停,老師都懷疑我是水做的。”

周汪南接了一句:“後來發現你是水銀做的。”

我本以為他會說水泥,這水銀又是什麽新潮的說法?

“此話怎講?”

“有毒。”

他的回答簡短而又粗暴,讓我對此人的想象力敬佩得五體投地。

我心裏一直有一個謎團解不開,而我這人你也看出來了,根本藏不住心事。所以好不容易逮到了孤男寡女的機會,我必須得問一問。

趁著他心情還算愉悅,我直截了當:“周先生,鑒於你近期的表現,會讓我有種你喜歡我的錯覺。”

他聽著我直白的話,依舊麵無表情。這時正值車輛轉彎,他手臂快速打著方向盤,看向反光鏡。

算了,我覺得這種冷笑話他是不會理我的。

這人就這樣,做事莫名其妙又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盡力安慰著自己。

天知道這番話讓我在心裏默念了多少遍梁靜茹:我們都需要勇氣……

拐了彎後,再走差不多500米就是醫院大門。我看著他熟稔地倒車、入庫、停車,心中撲騰撲騰的。

下車之前,周汪南“啪嗒”一聲按開了車裏的抽屜,從裏麵取出來一隻黑色的口罩,別在耳朵後,一雙眼睛毫無波瀾。

他說:“走吧。”

我懷疑他是不是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或者在我聽醫生語重心長講病因的時候,偷偷跑去檢查什麽難以見人的病症。

半路,我問他為什麽要戴口罩。

周汪南的回答用了一個反問句,差點讓我舉起手,用力把那些肮髒的思想從腦子裏拍出來。

他說:“難道你有喜歡被人圍觀的特殊嗜好?”

沒有!當然沒有!

差點忘了,他是知名模特。

我一邊走一邊回想。按理說,作為一名攝影師,能夠給知名模特拍照都是求之不得的事情,業內人士紛紛為此燒高香般祈禱,隻要有一組入得了世人的法眼,那麽這位攝影師頓時變得值錢。

此番高人的覺悟,像我一樣隻知道努力的小清新是沒有的。

這些話,還是剛剛接手周汪南的拍攝時,出自推我進火坑的主編老郭之口。

說實話,我真的打心眼裏佩服老郭。

因為,就算是一個臭屁,在他的精美包裝之下,也會在我們麵前呈現出迪奧香水般的華貴與高雅。

在他的世界觀裏,隻要是肯大膽創造和吹牛皮,就一定不會被過去的觀念所束縛,擁有嶄新的藝術人生。

對已四十歲依舊**滿滿的老郭,我怕自己這盆冷泔水打擊到他,便將到嘴邊的“有種東西叫朽木”生生吞了回去。

而我,不是金雕,不是蛇雕,更不是射雕,就是字麵上你們所理解的“不可雕”。

當初開會時,我望著大屏幕上的美男子正流哈喇子,幻想著夕陽西下,微風河畔,我與某帥哥……卿卿我我,摟摟抱抱,一見鍾情,共度春宵……

老郭滿是油光的臉突然出現在我的麵前,頓時拉著我回到了現實。

他陰惻惻的笑容讓我心裏發毛,他說:“玖月啊,鑒於現在各職員都有安排的任務,那麽給知名模特周汪南拍攝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抓住機會,”他越說越帶勁,滿懷激昂,“抓住一炮而紅的機遇!”

炮……我……我能不要嗎?

就這樣,我被送到了前男神的手下做苦力。

這時候,耳鼻喉科的男醫生在聽完我的心髒,看過我的鼻腔和咽喉後,露出了一種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嚇了一跳,不會真是因為看周汪南而流鼻血的吧?

我正準備把周汪南趕出去,男醫生率先一步開口:“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這些年輕人怎麽都這麽不愛惜自己?”

聞言,我微微低下頭,暗地裏朝著醫生擠眉弄眼。

我承認,是我思想道德敗壞低下,是我無恥下流肮髒猥瑣,也是我不夠矜持枉為女人。求他不要在周汪南麵前說出事情的真相。

醫生看了我一眼,繼續解答:“虧得這兩天還下過雨,你體火太重,導致流鼻血。這段時間多喝水,吃點清淡的。”

我微微一愣,繼而大喜,伸過胳膊去,握住醫生的手:“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嗎?”

醫生低頭看了看,又瞅了一眼周汪南,問我:“你的胳膊是不是被燙到過?”

“是。”我喃喃說,“快好了呢。”

看到胳膊,我突然想起了某人,順帶往後瞄了瞄。

醫生問:“燙到後用冷水衝洗了嗎?”

“衝了。”

“上藥了嗎?沒包紮吧?”

“上了,沒包。”

“那就好。處理得當,不嚴重。”醫生說完,繼而問起了我的私人問題。

“你們兩個不是男女朋友吧?”

“不……不是……”

“他沒什麽傳染病吧?”

我:“沒有吧。”

我還以為,在與我短暫的接觸中,他被我的美麗大方所吸引,然後來個現場要聯係方式什麽的。

正得意著,這位長得像吉娃娃的男醫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低聲說:“我告訴你哦,我家裏有一個二十三歲的妻子,剛剛大學畢業,看起來像才十八歲。她懷孕三個月了。我很愛她,她也很愛我,剛剛你擠眉弄眼的,我看出來了,想讓我犯錯誤是吧,不可能的……”

我一聽話題不對,趕緊站起來打斷他:“醫生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這話,我拉著周汪南,逃也似的離開了耳鼻喉科。

出來以後,周汪南忽然哈哈大笑。

我當然明白他笑的什麽,臉尷尬地漲紅,恨不得挖個地道鑽進去。

檢查完沒有什麽大礙,周汪南便送我回了家。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他和我家上下樓,與其說是送我,不如坦白說是他自己回家。

我寧願沉浸在自己編織的白馬王子夢境中,隻是現實總是給像我這樣的美人致命一擊。

孟清清不在家,而我沒有拿鑰匙。

敲了幾下門後,屋裏隻有阿南的哼唧聲。身為病人,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給孟清清打去了電話,表示我很可憐,大熱天被鎖在了門外,關鍵是我餓,想去乞討混口飯吃。

孟清清說:“你去吧,我會把我和男朋友吃剩的飯菜帶給你。”

我很想惡毒地說,祝你和你男朋友早生貴子。

孟清清的男朋友比她小兩歲,還在讀大學,而且學校很嚴格,嚴禁出一些風流韻事,否則會被開除學籍的。

後來想想,好不容易有人撿到了她這根草,萬一有一天再被我說中了,我該不該承認是我烏鴉嘴?

所以,我這人很識趣,讓他倆好好玩。

想來想去,這麽熱的天沒必要待在門口自虐,我便直接到了公寓樓下的咖啡廳思考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