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街道上人來人往,我坐在咖啡廳靠窗的位置,點了一杯卡布奇諾。
馬上就快要七夕節了,街道上商鋪的裝飾琳琅滿目,全都是關於在地願結連理枝的,就連咖啡廳也多是情侶出雙入對,我忽然感受到了這個世界對單身狗深深的惡意。
我索性打開電腦,看著屏幕上的藝術照,心中突然爆發了對生活的憂鬱。可能這就是藝術者的通病,總是在環境與觀察中傷春悲秋。
於是,穿越到文藝路線的我,透過咖啡廳的窗子,拍下了車行人往的一幕,直接發到了愛狗人士的論壇上。
卡布奇諾續杯三次後,我意識到服務員逐漸失去溫度的態度,實在擔心她會往我的咖啡裏放不明添加物,便急匆匆地收起未修好的圖,喊她來結賬。
她終於露出了笑容,遞給我一張紙:“您好,這是您今天下午的消費,共五十八元整。”
我同樣也笑著點點頭,拉開包包,在裏麵摸來摸去,一堆化妝品和雜物嘩啦嘩啦響,扒拉了半天,也沒找到我的錢包。
別的都還好說,但是錢包裏還有我童年時羊角辮的記憶。我有點著急,直接把包放在腿上,翻了個底朝天。
在倒出最後一支口紅時,我絕望地看著麵前笑裏藏刀的服務員,弱弱地問了一句:“可以用手機支付嗎?”
在她表示可以之後,我心裏小雀躍了一下。不過,我刷了半天發現沒有綁定銀行卡時,內心的崩潰可以用“想死”來形容。
服務員依舊十分禮貌地看著我,她說:“小姐,需要我叫警察來嗎?”
一聽這話,我有點生氣:“我隻是臨時找不到錢包了,你不至於讓人把我帶走吧?”
服務員不可思議地望著我說:“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您丟了東西,需要找警察。”
……
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這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
一不做二不休,我直接給周汪南打去了電話,讓他拿錢來贖我。
至於為什麽打給他,我要解釋一下——孟清清在約會,打擾別人的美事實在是一個不好的行為。又因為這是在公寓門口,隻有周汪南離得近……
在周汪南接通電話時,我盡力端正自己的態度,用甜到齁死人的聲音和他說話。
“周先生,我被困在咖啡廳了,能不能來解救一下你可憐的攝影師呢?”
對方沉默半晌,我以為他受不了這樣的我直接掛了電話。一看通話顯示還在,我繼續甜甜地問:“喂?”
他突然冷道:“好好說話。”
我怕他一生氣真的對我置之不理,於是趕緊恢複正常:“我喝咖啡,沒帶錢,你能不能來……”
“等著我。”
他掛了電話之後,我看向表情抽搐的服務員,禮貌一笑。
幾分鍾後,當周汪南大熱天的戴著口罩出現在我麵前時,我想大罵神經病來著。但是我這人非常分得清是與非,一想到有求於人,立馬變慫。
周汪南付了錢,把我帶回了家。那種感覺就像是犯了錯誤的孩子被家長領回去一樣,我跟不上他的大長腿,一路小跑出了一身汗。
我忍不住好奇,問他:“我都沒說在哪個咖啡廳,你怎麽就找來了?”
他茫然地看著我,眼神有點飄忽。
“你怎麽沒說,你不是說你就在樓下咖啡廳嗎?”
我:“有嗎?”
“沒有,你再回去吧。”
“不要。”
我噘了噘嘴,快步跟上他。
鑒於孟清清同誌還沒有回來,周先生怕我一個女孩子在外麵被搶劫,尤其擔憂身無分文的我會被劫色,所以就將我帶回了他家。
當我自來熟地坐在客廳裏吃零食,向他詢問了這種說法時,他卻鄙夷地望著我,說:“我替歹徒考慮,怕某些人饑不擇食。”
我一聽火了,一米六的小個子衝到一米八九的他麵前,怒吼:“你吃東西之前不考察一下質量嗎?”
他愣了一下,繼而淡然一笑:“我覺得你就不會。”
畢竟現在身處他家,我努力克製住破口大罵的衝動,不斷暗示著自己,別和這種人過不去。
說起來,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來他家了,上一次不是安燈管來著嘛,然後我摔了下來。
我的記憶真是微妙。
他家的裝修總體說起來就是三個字:高大上!
比起我和孟清清簡陋的住所,他這裏的歐式裝修似乎幹淨上檔次許多。
周汪南站在一旁睥睨著我,那眼神就像是淩遲一樣,我有點害怕。
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萬一他居心叵測,我手無縛雞之力,然後被他無情地踐踏羞辱……
這時候周汪南說:“孟清清回來了。”
我頓悟,趕緊從思緒裏抽離,沒想到自己的腦子已經齷齪到這種地步了。
可能是心虛,我直接拿著包包就往外走。到了門口才想起來什麽,轉過頭衝他微微一笑:“今天謝謝你了,欠你的錢我會還你的。”
說完,趕緊溜了。
見我回來,孟清清一臉興奮地跑過來問我:“你去哪兒了?”
我看她一眼,覺得身為一個散發著清香的單身狗,實在是沒辦法和這種充滿戀愛酸臭味的女人交流。我扔下一句“去了周汪南家”,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不管後麵瞠目結舌的女人。
理所當然地,我今天晚上又失眠了。
原因是,周汪南那張臉不斷地在我麵前晃來晃去,還有他的每個動作、每個表情,就好像放電影一樣,我覺得下一次我應該去查精神科。
而阿南更是打了雞血一般,可能是我的單身狗清香讓它有種同類的錯覺,叼著我今天換下來的衣服到處亂跑。
算了,我今天實在沒有精力去收拾它。
第二天一大早,剛到公司,隔壁小李便問我:“玖月,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被人打了?”
我回答:“沒有啊。”
小李笑著搖了搖頭,我疑惑地拿出鏡子來一看,謔,這哪是被人打了,簡直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啊!
一想到待會兒要去向某人道謝,我趕緊做簡單的打理。
正當我修圖的時候,公司人員一陣**,我這人從來都容易受外界的影響,所以直接看向她們激動的中心。
隻見周汪南穿著貼身的黑色T恤,逆著光緩緩地向我走來,就像是偶像劇的男主角,排除眾人,眼裏隻有女主角,然後到了我的身邊,遞給我一個……女士錢包?
他低頭,俯下身子對我說:“下次的羊角辮別紮得那麽低。”
仿佛聽見了“嘩啦”一聲,我用力編織的浪漫夢境徹底被打碎。我惡狠狠地瞪向離開的周汪南,心中滿是憤恨和說不出的感覺。
這時候,小李一臉八卦地湊過來,衝我眨巴眨巴眼睛:“喂,要我說,這周大帥哥對你有意思啊。你看他都不理我們,也就你說得上幾句話,你和他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們啊?”
我仿佛聽到了驚天地泣鬼神的笑話。考慮到周圍還有人在工作,我忍住笑容,搖頭:“從一開始到現在,你覺得他對我的惡意還少嗎?”
“我可不覺得是惡意。”小李賤兮兮地說,“什麽一開始,你倆開始什麽了?”
我放低聲音:“其實他是個gay,隻有我知道這個秘密。”
她驚恐萬狀,扯著嘴角看向我:“不會是真的吧?”
我終於憋不住哈哈大笑:“你懂我。”
然後引來其他人殺豬的眼神。
2
很快,這一期的拍攝結束。
周末在家,我正感慨著從今天開始丟掉了一個名正言順看帥哥的好機會,這時候老郭打電話來,說我交上去的底片很好,符合周汪南出版寫真的風格和主題。
我大喜,身為一個專業攝影師,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讚賞,忍不住把這個好消息分享給孟清清。
然而孟清清正忙著和她的小男友煲電話粥,嘴角上還掛著戀愛中女人專有的嬌羞,有說有笑。我打心眼裏看不起她,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站在陽台上,我正感慨著這個世界上的英雄都是孤獨的,還沒來得及歎完氣,阿南跑過來蹭了蹭我的腿。突如其來的碰觸嚇得我差點把剩下的半口氣嗆回去。
我盡力安撫住心髒,帶著親媽般的微笑摸了摸它的狗頭,然後再次望著窗外,陷入沉思。
快七夕節了,那些以牟利為主的商家肯定不會放過這一次賺錢的機會,我剛把目光散出去,便看到了樓下的甜品店店員踩著凳子掛星星燈。
這讓我想起了大二時的元旦晚會,由於各個係商量好了在一起搞,所以就給每個分支安排了任務。
我們攝影專業和隔壁的設計專業負責拍攝以及布置會場,而周汪南雖然身處金融係,卻憑借自身超高的人氣且出眾的外貌被安排了節目,我瞬間有種自家孩子有出息的感動。
隻是,當我了解到周汪南要在元旦晚會上和柳舒舒表演四手聯彈鋼琴時,這感動便變成了酸爽。
柳舒舒,金融係少有的美女,擁有天使般的麵孔和魔鬼般的身材,一頭棕色的大波浪卷發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少男的心。
我害怕周汪南也是這少男中的一個,在圖書館抱著漫畫書鬱悶了一天,直到孟清清打電話叫我去幫忙掛星星燈。
到了那裏,我看著被扔得滿地都是的星星燈,隻覺得亮得晃眼,他們倆四手聯彈的樣子似乎已經在我麵前。所以,在同學們給鋼琴掛燈的時候,我自告奮勇地趕走了所有人,假惺惺地說:“你們也都累了一天了,都趕緊回去休息吧,這裏有我就可以了,你們盡管放心。”
於是,在她們誇讚我是個積極上進的好同學之後,便都放心地離開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那時候像極了電視劇裏麵黑心的女二,為了陷害女主,支開所有人,然後惡毒地在什麽地方動手腳,最後女主不是出車禍,就是差點丟了貞潔什麽的。
當然,我這點鼠膽幹不出那麽轟轟烈烈的事情,充其量就是在柳舒舒彈琴的位置多加了幾條星星燈。
結果就是,在四手聯彈的現場,被稱讚為郎才女貌天生一對的兩個人,卻在表演時讓人笑掉大牙,尤其是和音,連我一個外行也聽得出來錯漏的音節,簡直就是拚湊起來的曲子,毫無默契可言。
台下的我忍不住哈哈大笑,引來旁邊人看神經病一樣的圍觀。
被期待為天籟之音搖身一變成了喜劇,柳舒舒心理素質比我想象中強大很多,倒是周汪南,第二天中午找到了我。
我還以為他經曆了昨晚的打擊,終於肯勇敢地麵對內心。他卻說:“蘇玖月,我嚴重批評一下你這一次幼稚的行為。我和柳舒舒沒什麽,就算有什麽,即使你心中不愉快也不能在背後搞小動作。你這樣隻會讓我看不起你。”
我咬著一次性筷子,愧疚地望著他。周汪南直接躲避掉我的目光。
我不得不承認,在教訓人這方麵,周汪南的確挺有天賦,這是他這麽久以來,對我說的最長的一段話,最後總結出來就是:不許再這樣了。
我承認自己蠢,心中難過萬分,瞬間意識到,這要是在舊社會,應該會被遊街示眾的。他和柳舒舒真是對我太仁慈了。
僅僅這一次,周汪南便把我的思想灌輸得很好。
從那以後,我感覺我的人生充滿了正義感。
但是,這並不妨礙去猜想他和柳舒舒的關係,一個男生能夠為了另一個女生教訓別人,我的腦子裏已經構成了曖昧的水滴,在他們還沒有匯聚成愛河之前,我必須想辦法將之扼殺在搖籃中。
一想起往事,我的心情就變得格外惆悵。
阿南“嗷嗚嗷嗚”叫了幾聲,又抬起前腿撓了撓我的腳,我覺得,它這是發出想溜達溜達的信號了,所以我收拾收拾準備出門。
孟清清打完了電話,靠在門上問我:“玖月,你剛剛想和我說什麽來著?”
怎麽把這位泡在蜜壇子中的大姐給忘了?
我躲在阿南身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孟清清,邪惡地說:“阿南,咬她!”
“蘇玖月,你又發什麽神經!”
揚了揚阿南的狗爪,我一邊轉身離去一邊唉聲歎氣:“果然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人狗殊途啊……”
孟清清笑我:“單身狗還有理了?”
一想到之後和周汪南沒有了瓜葛,我的心裏就好像丟了一筆錢一樣難過,所以在路過他家門口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為了證明他在我心裏的地位,就直接用把他家門拍破的力氣捶了捶門。
好半天,沒把周汪南捶出來,反倒是對門的禿頂大叔不樂意了,他拿著牙刷說我:“敲什麽敲!沒看見那裏有門鈴啊?”
我抬起頭一看,頭頂上果然有……
隻是周汪南這門鈴安裝的,明顯是按照他的身高標準來的……
我急忙道歉:“對不起啊大叔,我沒看見,打擾到你了。”
大叔撇了撇嘴,牙膏沫直往外噴:“你這人怎麽說話呢?我今年才二十七!叫哥哥!”他一邊說,一邊打量著我,“不過看你這個頭跟未成年似的,叫叔叔也沒錯。好了,沒事了,你走吧。”
說完,他把頭縮回去關上了門。
我站在原地瞠目結舌,個子矮招誰惹誰了?
我低頭感慨:這不還有阿南比我矮嗎?
放下心中的煩躁,我直接到了公寓樓下遛狗,隻是沒有想到恰好碰上了陳銘睿。
“美女,好久不見啊。”他的笑容宛如四月的春風,溫暖又治愈。
我堅定住自己不被色誘的意誌,衝他點了點頭:“你今天怎麽沒在寵物店?”
陳銘睿四處張望,似乎有些緊張,說:“有隻博美幼犬跑出來了,我擔心會被狗販子帶走,一直在找它。”
我一聽,神經也開始緊張。
畢竟我曾親手從狗販子手裏救下過阿南,當時若不是我,怕是現在阿南已經變成狗肉了。
陳銘睿又說:“蘇小姐要是有時間的話,可不可以幫我找找?我聽說最近狗販子經常出沒在附近,帶著有毒的狗糧讓狗狗吃。實在是有點擔心。”
我點頭答應,心想,如果你叫我美女的話,可能答應得更快。
無論如何,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容不得心術不正的人來踐踏。
周汪南曾傳遞給我的正義感再次傾瀉開來。
3
功夫不負有心人。
在曆經了半個多小時的苦苦尋覓後,終於,我在公寓後麵的花池子裏找到了那隻幼犬。
失而複得,陳銘睿高興地抱著狗,不斷地向我道謝:“蘇小姐,這次真的是多虧你了,我替小九謝謝你。要不,我請你吃飯?”
“小……小九?”我驚訝。
他忽然就笑了,解釋著:“是啊,當初起名字實在困難,正好蘇小姐到我的店裏來,看你們倆相處得頗為融洽,所以我就取名‘小九’了。蘇小姐,不礙事的吧?”
我勉強笑笑:“嗬嗬……不礙事不礙事……吃飯就不用了,我還要帶阿南出去轉轉。”
他微笑著:“那好吧。下次有機會我一定請蘇小姐。”
我低頭看向阿南,它似乎也對這沒勁的客套話感到無聊。
“那好,陳先生,就不打擾了。”
“嗯。”
我帶著阿南在公寓樓下轉悠了半天,實在是沒什麽意思,便回去了。
周一上班,王星光拿著已經做好的寫真樣本過來找我。眾目睽睽之下,他用高昂的聲音對我大加讚賞:“哎呀,玖月啊,真是不錯。郭主編對你讚不絕口呢。還以為你一直是不開花的歪脖子樹,現在這居然都結果了!無花果啊,哈哈哈哈……”
王攝影,我允許您放肆一點誇我,但是您這比喻是不是有點不符合我端莊的氣質?
考慮到他是我的頂頭上司,我立馬壓製住破口大罵的衝動。
“您太過獎了,我隻是做了我分內的事情。”
“好了,別謙虛了。”王星光拍了拍我的肩膀,“鑒於你這次表現不錯,今天晚上,我請大家夥一起吃飯。”
旁邊人一片歡呼,我停留在原地,用力扯著微笑,沒法兒反應過來。
我的拍攝獲得了褒獎,請全公司的人吃飯?王大哥您的腦回路當真是清奇。按照這邏輯走下去,估計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當聖母了。
我很清楚自己是一個上不了台麵的人,所以每當遇到這種聚餐的場合就找各種借口推托。
隻是,這一次的聚會卻是因我而起,實在是搪塞不過去,我便硬著頭皮到場。
眾人圍在一起談笑風生,八卦著某個明星的風流韻事,或是嘲諷一下某家的女眷。他們說的時候,我隻管聽著,不知道為什麽,今天晚上始終提不起興致。
不知道誰突然說了一句:“周汪南怎麽沒來?”
我這才豎起耳朵聽了幾句。
“不知道,好幾天都沒有看到他了。”
“模特嘛,一般都忙。”
“也是,像他那麽帥的人,肯定抽不開身。不會來了。”
我感覺自己可能有了抑鬱症的前兆。
比如現在,內心就好像突然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上麵插著鮮豔的紅旗占領了我的心,對一個叫平靜的對手挑釁著:“這塊地我已經占領了。”
整個席間,我一直是暈暈乎乎的,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散的場,打車到了公寓樓下,付過錢,心不在焉地往裏走。
到了單元門口,我糾結著要不要敲敲門問候一下周汪南,卻在瞥眼的瞬間看到了一個黑影迅速閃過。
人天生對黑暗有著莫名的恐懼,尤其是像我這種膽小如鼠的人,這眼前的黑影一晃不要緊,過去看的那些恐怖片,什麽貞子啊,筆仙啊,統統跳了出來,總感覺背後有涼颼颼的陰風,仿佛貞子姐姐正在飄過來。
我沒出息地想,如果這時候周汪南在就好了,貞子大姐一看如此帥哥,說不定立馬變迷妹,毫不猶豫地帶走他做壓寨夫君去了,而我就大難不死。
是我太高估了自己。
望著近在咫尺的那扇門,怎麽也抬不起胳膊。
我戴了一天隱形眼鏡,看東西有點恍惚,正思索著會不會是我眼花時,那人影再次出現在了視野裏。
我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個大活人。鬧了半天,是自己嚇自己。
這時候,那人影繼續走動,他戴著口罩,我看不清他長得什麽樣子,隻覺得身材魁梧,還縮頭縮腦。他手裏拿著的袋子十分眼熟,我認真瞅了瞅,這不是阿南吃的狗糧嗎?
綜上所述,我敢斷定他不是什麽好人。
因為這人的形象莫名與陳銘睿口中的偷狗賊相吻合,我頓時義憤填膺起來。
我絕不允許這種不良分子來禍害蒼生。
於是,五好青年的我二話不說直接摸出了手機:“喂,警察叔叔嗎……”
約莫十分鍾後,警察叔叔的車停在了公寓門口,我趕緊跑過去,指著人影說:“就是他,我大晚上回來就看見這人鬼鬼祟祟的!”
幾個警察看向我手指的方向,迅速衝過去將人擒住,那人的手臂被掰到身後,要多解氣有多解氣。
活該!讓你嚇我!
民警問我:“同誌,你沒受到什麽傷害吧?”
他這話似有所指啊。我一聽,趕緊低頭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搖搖頭,有點遺憾:“什麽都沒發生。”
警察叔叔麵上毫無波瀾,說:“最近接到群眾反映,偷狗賊經常在這一片出沒,有幾隻狗已經慘遭毒手,所以,這個人有些可疑,我們先帶回去調查。”
見他轉身就要走,我瞥了一眼車上被帶走的男人,急忙衝過去攔住他:“等等!那個……我一直都挺喜歡狗狗的,所以我希望你們對這種不法分子一定要……要嚴懲。”
“請放心,我們不會冤枉好人,更不會放過壞人。”
“等等等等!”我扒住車門,可憐兮兮道,“您看能不能把我也帶過去,我想知道他……他……他是不是窺伺我!”
一向鎮定的警察叔叔忍不住多看了我幾眼,猶豫半晌終於點頭答應。
從公寓去往派出所的路上,我坐立不安,拚了命地想要靠近那個男人,他卻始終偏著頭,不願理我。
側臉當真像極了周汪南,我欲哭無淚,剛剛匆忙一眼我隻覺得他眼熟,所以義無反顧地上了車。
現在可好,真相越來越接近內心最反感的答案,我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海綿座椅上。
可是如果我死了,周汪南不就更沒辦法清白做人了嗎?
不知何時,他才幽幽開口:“蘇玖月,我挺佩服你的。”
我一愣,這句話,他當年也說過。
大三的冬季,呼呼的北風凍得人恨不得就地冬眠,永遠不出門。
隻是周汪南不同,即使是能把鼻涕凍成冰的溫度,他每天早上依舊堅持跑步。
這樣的行為落在年幼無知的我眼裏,我瞬間對他肅然起敬,就仿佛別人吃肉他吃生白菜一樣與眾不同。
孟清清曾不止一次地表示對我的獨特口味佩服得五體投地。然而更讓她敬佩的,就是我在冬季天還沒亮時,跑到男生宿舍樓下等著周汪南出來。
某天,我按照習慣來等他。那日霧氣很大,給原本暗沉的天色更添了一層神秘的朦朧。我突然感覺頭頂有什麽東西,便伸手去抓。
這一抓不要緊,我下意識順著扯過的布料向上看。一隻白衣女鬼正在上方吊著,就像是恐怖電影裏吊死的孤魂野鬼。
“啊!”我大叫一聲。
恐懼感瞬間湧來,嚇得我眼淚止不住地流,抱著頭蹲在地上。
她會不會吸幹我的血?會不會吃了我?
一想到這裏,我更害怕了,滿腦子都是爸爸媽媽、周汪南和我已經離世的外公。我後悔沒好好學習,後悔沒對爸媽好點,後悔出門前沒把剩下的半瓶酸奶喝完……
大冬天裏,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可能實在是太慘,周汪南過來的時候,皺起眉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隻“女鬼”。
緊接著,他發狠地一把扯下了那裝神弄鬼的衣服。
寒風中,他俯下身,溫暖的手臂輕輕摟住我,說:“沒事了。”
我趁他不注意時悄悄往他身上抹了幾把鼻涕。
跑步時,他眼睛不停地瞥向操場四周,似乎總是心不在焉。
跑完後,他說我:“天氣不好的時候就別來了。”
我吸了吸鼻子:“為什麽?”
“因為……”他停頓了一下,冷道,“因為老天看見你不高興。”
話說完,他就走了。
我茫然:“有……有嗎?”
第二天依舊大霧彌漫,望著周汪南冷冰冰的臉,我得意地對著手哈了口氣。
“你不讓我來我就不來了?我憑什麽聽你的?我還希望你喜歡我呢,但是你從來都沒有聽過我的話。”
周汪南突然停下腳步,看了我一眼。
他說:“蘇玖月,我挺佩服你的。”
我笑嘻嘻地說:“客氣客氣。”
一個星期後,我便聽孟清清說,周汪南把某男生清出了他的社團,原因是那男生愛裝神弄鬼,影響不好……
孟清清說:“以前也沒少見過這人胡鬧啊,怎麽周大帥哥這一次突然發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