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坐在單人沙發上,看著周汪南認真地逗狗。第六感總是在旁敲側擊,雖然他這麽多年虐我千萬遍,可是架不住我仍舊願意相信他。
於是,在第六感的慫恿下,我問周汪南他怎麽突然就來了。
聽到我的話,他把手縮回,注意力從阿南身上離開。他緩緩站起身,兩手揣在西褲口袋裏,表情十分桀驁不馴。
目光記錄下他的一係列動作,我盡力撫平怦怦直跳的小心髒。
“錄完節目閑得無聊,想到今天晚上你肯定在家沒事做,就過來找阿南了。”
他這話說得輕描淡寫,言簡意賅,信息量卻不少。
七夕節他閑得無聊,所以就認為我也沒事做,卻來找阿南?
抱歉,您這邏輯思維我實在是跟不上……
我換了個疑問:“剛剛還看你在電視裏麵,居然這麽快就把節目錄完了?”
他一邊坐下一邊說:“這話你應該去問導演。”
“也是啊……”我撓撓頭,不知所措。
約莫幾秒鍾後,他突然來一句:“蘇玖月,我有毒嗎?”
“沒有啊。”
“沒有你坐那麽遠幹什麽?”
我牽強地找借口:“這不是……這不是看你長得高……怕你坐不開嘛……”
周汪南沉默了一會兒,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前方:“你長得矮,別浪費那麽大地方。”
“啊?哦……”
好不容易理解了他話裏的意思,我壓抑著跳動的心髒挪到長沙發上,下意識地和他隔開了還能再坐一個人的空隙。
人總是在不經意間明白一些過去沒有辦法理解的東西,比如說現在,我就深刻地理解到了什麽叫作有賊心沒賊膽。
以前總是臆想著變成女流氓,一有機會就把這個男人撲倒,但現在看來實在是有點……沒什麽!我承認我慫。
屋子裏的氣氛一度尷尬,隻有阿南還在沒心沒肺地跑來跳去。
人們說,把快樂分享給別人,就有了兩個快樂,把憂愁分享給別人,就變成了一半的憂愁。
隻是,遇到了像阿南這樣隻知道沉迷於男色的犬科,似乎沒辦法理解人類複雜的大腦,我的情緒分享不出去,這真是一件值得感慨的事。
氣氛實在是太過於壓抑,可是好不容易有條件在一起獨處,當然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所以,我腦子一轉便打開了電視,準備找點聲音營造一下氣氛。
我興致勃勃地對周汪南說:“今天是七夕節,有很多不錯的特別節目。剛剛看××衛視台放的音樂挺浪漫柔和,讓人心靜如水。你要相信一名攝影師對浪漫的鑒賞能力……”
這話還沒說完,電視就已經跳到了那個台,緊接著在房間裏安靜氛圍的烘托下,入耳一句深情款款而又激昂的歌聲:“我的老父親,我最疼愛的人啊……”
周汪南驚:“這就是你的鑒賞能力?”
我十分窘迫,手忙腳亂之下趕緊換了個節目。
真是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新換的電視台裏播放著模特走秀,那群女模特身著時裝很有範兒地走來走去,我不自覺地想起了陳銘睿說過的話——
追男孩子就要投其所好。
電視上的走秀讓周汪南滿臉疲倦,俗話說得好,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這種小秀對於一個模特來講已經完全成了家常便飯,沒什麽新鮮感。
我試探性地問他:“周汪南,你說我去當模特好不好?”
一聽這話,他立馬精神了起來,帶著鄙夷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圈,說:“開開玩笑是挺好。”
我立馬認真地抗議:“不不不,說真的,到時候咱們兩個人都是模特了,就可以在一起交流經驗什麽的。多個人多條路,身為模特的你應該歡迎更多人加入這個行業呀。”
“別胡鬧。”他突然繃起臉。
“我沒胡鬧。”
然後,周汪南盯著我看了很久。
他的眼睛會說話,大多時候帶著一種探測不出的深意,疏離的氣息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麽。
偶爾像是四月桃花,含著淺淡的笑意沁入人心。偶爾如同一匹狩獵的狼,銳利又敏感。
我和他接觸的時間比較長。說白了,周汪南這個人不善於把表情掛在臉上,整天都是冷冰冰的,可是眼睛卻能夠泄露出他此刻的心境。
孟清清曾說,那些對周汪南表白的女生可能大多害怕被他凍成冰激淩,紛紛退下,而隻有我在這逆天的冰冷中頑強進化成了北極熊。
正胡思亂想著,周汪南突然拿起了我手邊的遙控器,直接關掉了電視。
原本八塊腹肌的男模突然消失,屏幕上一片黑。我質問他:“你幹什麽啊?”
他說:“太吵。”
從這兩個字來判斷,初步鑒定他是生氣了。
真是豈有此理,你關了我的電視,生氣的不應該是我嗎?
我心裏窩火,卻是敢怒不敢言,畢竟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差這一次。
這時候周汪南站起來整理衣服,阿南見狀,突然跑過來在他的腳下撒歡,聞聞皮鞋咬咬褲角什麽的。
我有點擔心這樣的親昵突破了周汪南的承受範圍,比如說一腳把阿南踢成哈士奇標本什麽的,所以很想努力把它叫過來,用了半天勁才想起來這狗有了男色忘了娘的毛病。
周汪南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這種他站著我坐著的狀態加劇了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讓一個淑女很想罵街。
他說:“天不早了,我先走了。”
我點頭,除了一個“好”字,什麽都不敢亂講。
本心裏當然希望他能夠留下,可是我如果霸氣地說“走什麽走,今天就留在這裏”,會不會被他誤會而顯得十分不矜持?
有了口不擇言的前車之鑒,我還是乖乖閉嘴比較明智。
得到回應,周汪南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然後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走去。
他瀟灑果斷的身影讓我想起了篡改徐誌摩的那句詩:他揮一揮麻袋,不帶走一棵白菜。
聽著開門關門以及皮鞋和地麵的碰觸聲,我的心似乎從製高點“嗖”的一下掉落下來,空****的,甚至有點失望。
以至於在周汪南離開後的半個小時,我和阿南在這別人大喜的日子裏,不約而同地開始惆悵。
孟清清過完節回來,全身散發著情侶專有的甜蜜,很貼心地帶回了蛋糕。
我覺得我有必要表揚一下她,竟然沒有在這亂花漸欲迷人眼的愛情裏將我拋在腦後。
其實,無論發生的事情讓人多麽失望,總有一些東西必須守住。我做人的底線和原則就是四個字:不能餓著。
估計是我狼吞虎咽的樣子太嚇人,孟清清露出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蘇玖月,你不會今天晚上沒踏出這個沙發半步吧?”
我用力咽下一口蛋糕回答:“踏了,都踏到大街上去了。”
“不敢相信啊,那你怎麽跟餓死鬼投胎似的?”
“我說我忘了吃飯你信嗎?”
她沒說話,用一種“你行,你真行”的眼神與我進行了心靈上的溝通,然後就起身給阿南準備吃的去了。
吃飽喝足之後,我倚在沙發上,認真地征求孟清清的意見:“你覺得我去當模特怎麽樣?”
“什麽?”某雜誌頓時被她掀翻在地,“你瘋了?”
我不動聲色地把雜誌撿起來,一邊胡亂翻著一邊解釋:“今天出門碰到陳銘睿了,他說追男孩子就是要投其所好,周汪南的所好不就是當模特嗎?”
孟清清儼然一個過來人,搖著頭苦笑:“你錯了,過分迎合對方,隻會讓你在這場角逐中失去自我,他也會變本加厲地驕傲下去。其實喜歡一個人,最根本的就是要接受對方的本性,你真的沒必要。”
孟清清的這番話讓我想了一個晚上。
她說得對,如果最後我連本真的自己都留不住了,還有什麽資格去抓住周汪南呢?
隻希望,這一次,他的腳步能夠慢些,好讓我跟上。
2
這個周末,公司掏腰包組織員工去爬山。
對於這種又累腦又累心的活動,我原本是不打算參加的,畢竟大學時組團旅遊的不堪回憶至今還曆曆在目。
可是架不住我耳根子軟,在同事們一番軟磨硬泡之下敗下陣來。
隻是,當周末起了個大早的我在目的地看到那個小山丘時,原本被激發的戶外活動熱情瞬間被潑了一盆冷水。
旁邊的同事們也沒有好到哪兒去,將背包放在地上席地而坐,一個個怨聲載道:
“這哪裏是山啊,郭主編選地方的時候走沒走心?”
“就是,我兒子幼兒園做活動用的假山都比這高。”
“如果是王星光選的,那還情有可原。”
“唉,真是掃興,你怎麽不說話啊玖月?”
我正嚼著零食聽得津津有味,話題突然從對老板的貶損轉移到我身上,切入點太快,我一時間十分茫然。
這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我這兒,我急忙從背包裏掏出糖果和薯片,放到他們麵前,把手一攤:“我就帶了這些。”
小李用一種不敢相信的眼神望著我癟下去的背包:“蘇玖月,你是來爬山的還是來開Party的?”
吃飽了才有力氣爬山。
我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轉移到了吃上,偏偏這時候老郭來了,他拿著登山杖,大熱天還穿著登山服和登山鞋,一副將軍上戰場豪情萬丈的樣子,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我們跟前,訓斥著:“都在這裏圍著吃東西幹什麽?怎麽不去爬山?多參加參加戶外活動,你看看你們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一點積極性都沒有,不比當年我們……”
他嘴裏一邊嘟囔一邊往前走,我們強忍笑意聽著他最後發出的感歎。
“這是山嗎?王星光你怎麽辦事的?隨便找了個土堆就來糊弄我,這個月的獎金別想要了!”
爬山活動臨時改成了野餐,同事們歡聲笑語、有說有笑,我的心卻完全不在這兒。不知道是不是周汪南突然搬到我樓下的原因,最近我總是愛回憶過去那點事。
大三的時候,周汪南在校運動會上代表他們金融係奪得了男子400米和800米的冠軍,學校的做事風格深得民心,一共給他們係發了5000塊獎金。
這麽多錢,大家夥商量著應該做什麽,不知道誰來了一句“吃喝玩樂”,係主任在征求了大家的意見後,確定組團去遊樂場。
我聽說了這個事後,心想,這種既刺激又有趣的活動當然不能落下。再說,沒了我全程保護周汪南,那些虎視眈眈的少女萬一把他撕了可怎麽辦……
所以,我找到他們係主任好說歹說非要加入,然而她不同意,我就說我自己出費用,她還是不同意。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我一著急,便稱自己是周汪南的女朋友。
係主任終於肯多看我幾眼,她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語重心長:“蘇同學啊,現在你們都還處在青春期,是小種子開始萌芽的階段。周同學長相好又優秀,還是我最棒的學生,你們都喜歡他我能理解。我也允許你去參加這一次的活動。隻是蘇同學,再怎麽樣你也不能對周同學的審美進行這麽徹底的質疑啊……”
我也忘了自己是怎麽走出主任辦公室的,直到低著頭迷迷糊糊地撞上了人。
我揉著硌疼的額角急忙道歉,心想誰的胸膛這麽硬,一抬頭卻正好對上周汪南審視的目光。
看到他我更難過了,係主任的話就像是魔咒般在腦子裏叫囂,我匆匆說了句“對不起”便打算離開。
還沒踏出第二步,周汪南一隻手用力地攥在我的胳膊上,強行把我拖回到他麵前。
我欲哭無淚地抗議:“你這是幹嗎啊?疼疼疼疼疼……放手放手。”
他終於肯放過我的胳膊,然後說:“走路不看路,你想什麽呢?”
一聽這話,我立馬抬頭,望著那張完美無缺的臉,癡癡地問了一句:“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他別開臉:“你想多了。”
然後就帥氣地走了。
周汪南是天生的模特身材,高高的個子,完美的體型,走路都帶著股強大的氣場。這樣一看,係主任說的話也有些道理,我的確是在貶低他的審美觀。
去遊樂場的早上,我準備了充足的水和食物,把背包塞得滿滿的,孟清清說:“你這是去逃難啊,還是去遊玩啊?”
經她這麽一提醒,我也覺得有點多了,便把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打算重新分分類,後來我又發現,好像所有東西都有用,又全都裝了進去。
來來回回折騰就浪費了很多時間,所以在我收拾完後還沒來得及吃早飯,便急匆匆出了宿舍樓一路狂奔。
周汪南在車旁邊站著,我見狀快速地衝了過去,由於背包太沉再加上慣性,我沒找到適合的停止點,一個趔趄撲向前方。
馬上就要和車身來個高難度深情之吻時,多虧周汪南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我,不然別人還以為我和這輛車是什麽多年未見的親朋好友。
好在這個小插曲微不足道,很快便過去了。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風景,周汪南坐在我旁邊。
一開始我非要坐外麵那個位置,他卻以我坐在外麵容易攪得全車人不得安寧為由,不顧當事人的抗議把我塞在了裏麵。
可能我有受虐傾向,心裏居然美滋滋的。
柳舒舒就坐在我倆的後麵,也是靠外麵的位置,她時不時地叫周汪南,都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比如說,她令人討厭的水杯蓋幾次三番吸住了擰不開,這時候就嬌滴滴地問:“周同學,我擰不開,你能幫我打開嗎?”
周汪南就會溫柔體貼地偏過身子去幫忙。
經過了元旦晚會鋼琴事件的教訓,我拚命地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像我這種純良女一號千萬不能做出惡毒女二號的事情,更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有辱修養的行為落人話柄,例如直接拿起不鏽鋼水杯倒出熱水,讓她精致的妝容瞬間脫個稀巴爛什麽的……
如果她一次兩次需要幫忙也就算了,我也不是個小氣的人,偏偏柳舒舒就是故意的。
當她再次宛如待采擷的白蓮花般將一份有關茶道的報告舉過來問周汪南“人為什麽要喝茶”時,我看著兩個人同樣犯難的神情,插話:“這不簡單嗎?因為渴啊。”
說完,我順勢從書包裏抽出一瓶冰紅茶咕咚咕咚下肚,喝完了卻發現四周的人都用看異類的眼神看著我。
沒錯呀,喝茶不就是因為渴嗎?
周汪南的目光略有意味,他也盯著我,這讓我更加心虛。
柳舒舒直接當我不存在,又說了一堆讓人聽不懂的套話,隻有最後的那句我聽清了。她說:“周同學,這個問題怎麽回答才能讓人挑不出毛病,又能夠反映如今茶館的現狀?”
我正苦惱著自己的破壞計劃以失敗而告終,周汪南卻突然說了一句:“因為渴。”然後回過頭來,摸起那還剩了半瓶的冰紅茶,擰開蓋把剩下的半瓶喝了下去。
我訝異,這是我喝過的啊……
看著周汪南滾動的喉結,我覺得臉燙燙的,直接別過頭看向窗外,心想,待會兒得讓他賠給我一瓶。
3
旅途中雖然有點插曲,但好在沒有影響大家去遊樂場的興致。
一路上,我既興奮又不安。就好像小時候過年,我媽早早給我買了新裙子放起來,我想要立馬穿上,卻又怕弄髒了挨罵。
雖然這個比喻很不恰當,可是旁邊坐著閉目養神的周汪南,我實在是發揮不了其他的想象力來形容當時的心情。
很快,遊樂場到了。
一下車,所有人都跟撒了歡似的跑下去,領了門票三五成群地進場。
金融係裏,除了周汪南,我跟誰都不熟,所以我早已經鐵了心,從頭到尾,必須跟著他。
誰知道周汪南這人特別沒意思,除了坐著喝水就是站著喝水。我仰望著旋轉的巨大摩天輪,聽著耳邊人群的尖叫,突然想起了上一次在小說裏看的,什麽必須和喜歡的人坐一次摩天輪,叫什麽有關摩天輪的愛情。
我也記不太清了,總之就是很好的意思。
我是一個很世俗的人,不管什麽事情都半信半疑,就算你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有頭長在腳心的人形怪物,我也會點點頭說是的。
所以,我直接向周汪南提出了要一起坐摩天輪的想法,並且將剛剛那句話編成了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
周汪南抽著嘴角,看向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我:“你不就是想要坐摩天輪嗎?不至於這麽認真吧?”
我沒說話,抽噎著望著他。
他躲避掉我好不容易裝出來的可憐兮兮樣兒,無奈地說:“我吃點東西,一會兒就陪你去。”
“你要是說話不算數怎麽辦?”
他想了想。
“那我就請你吃一個月的早餐。”
老實說,當聽到周汪南願意用一個月的早餐作為食言的補償時,我真的特別希望他能夠意識到剛剛的決定是錯誤的。
我悻悻地說:“其實摩天輪和吃飯也是可以協商一下的。”
他突然瞪我,我心慌,急忙改口:“嘿嘿,開個玩笑。”
摩天輪轉完最後一圈停下來,我看向周汪南。他站起身,領著我走到了存物櫃,伸出手:“把你的包給我。”
我遞過去。
周汪南說:“蘇玖月你包裏不會放了塊鐵吧?”
我想了想:“上回確實把一塊吸鐵石扔裏麵忘拿出來了。”
他把我倆的東西放在了存物櫃上,從服務小哥那裏接過了鑰匙。
我心想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啊,便自告奮勇地讓他把鑰匙交給我。
其實這樣做的根本目的是,我害怕一會兒摩天輪轉起來會讓我頭暈目眩找不到北,萬一周汪南嫌丟人直接把我扔了,最起碼有鑰匙作為威脅。
隻是我的請求遭到了他的無情拒絕,說我:“你自己能保管好自己就是萬幸,鑰匙挺無辜的。”
旁邊的服務小哥看不下去了,看著我倆打趣道:“一看就不會談戀愛,這樣說話你的女朋友會有意見的,是吧小美女?”
雖然這小哥看起來比我大不了幾歲,但是看人卻火眼金睛真誠得很。
就衝他打心眼裏說出的實話,身為周汪南女朋友和小美女的我,也得好好給他這個麵子。
隻是我還沒來得及點頭,周汪南便搶過了話,語氣似乎是在威脅:“你有意見嗎蘇玖月?”
“我……”他們兩個明爭暗鬥扯上別人不太好吧……
夾縫中求生存,猶豫一下後,出於誰也不得罪的立場,我輕輕說了三個字:“不敢提。”
他們兩個的表情沒有絲毫化解開的意思。
這種一不小心就偏秤砣的事情真難做!
我深深地感到愧疚,因為這個回答受到了暴力壓迫,實在是有違初心,對不起服務小哥那女朋友和小美女的稱呼。
當周汪南和我坐在摩天輪狹小的空間裏時,他撲麵而來的氣息讓我局促不安,不停地抓著耳朵。
沒過多久,摩天輪開始緩緩轉動。脫離地球表麵正常運行的感覺讓人太過於恐慌,再加上心原本跳得就快,我便下意識地抓住了周汪南的衣袖,渴望找點平衡。
就這樣,緊繃的神經帶著我坐完了夢寐以求的摩天輪,卻沒有感受到絲毫快意。下來後,我頭暈目眩,周汪南的衣袖已經被我拽出了褶皺。
他顯然也注意到了,等了好幾秒鍾遲遲沒聽到嘲笑,我便納罕地看向他說不好意思。
服務小哥看我倆下來,笑著問:“感覺怎麽樣?”
我哭喪著臉說:“感覺太好了。”
周汪南趕緊圓場:“她就是有點累。”說完帶著我匆匆離開。
這裏我要解釋一下,我的本意是想笑著和服務小哥說話,但是長時間的折磨已經完全讓麵部肌肉失去控製,所以笑臉變成了哭喪臉。
當時我覺得,老天爺可能看我活得太撒歡,想讓我變成麵癱。
回憶突然襲來又突然溜走,我有點頭皮發麻,撈起一袋薯片嚼啊嚼,繼續聽著同事們在一起八卦。
小李正在講她的笑話。
小李這個人也是挺奇葩的,愛講笑話當然挺好。關鍵是人都有疲勞期,如果你一個笑話連續聽了兩個星期還能笑得出來,那就是神人。
可是小李能,小李不但自己享受其中,而且津津有味樂此不疲地講給別人聽,我曾經算過,她平均半個月換一次笑話。
時間久了,同事們沒人搭理這茬兒,不過公司裏最近來了個新人小周,終於到了小李大顯身手的時候。
小李:“青蛙為什麽會飛?”
小周:“不知道,為什麽?”
小李:“因為青蛙吃了神奇小藥丸。那蛇為什麽會飛?”
小周:“不知道,為什麽?”
小李:“因為蛇吃了青蛙。那老鷹為什麽會飛?”
小周:“因為老鷹吃了蛇。”
小李:“哈哈哈哈,老鷹本來就會飛。”
小周聞言,隻能尷尬地堆笑。
沒過一會兒,小李又對小周說:“你想不想聽笑話,青蛙為什麽……”
這時候,旁邊的會計孫姐突然冒出一句:“哎,你們大家都看今天的頭條新聞了嗎?”
眾人皆搖頭,表示起得太早,還沒來得及看。
和我一樣。
孫姐又繼續說:“今天新聞上刷得最火的,就是模特周汪南和柳舒舒的緋聞,據說是在一起吃飯逛街被偷拍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
我腦子裏轟的一聲,仿佛什麽東西猛然間炸開了,扔掉零食袋,一門心思都在那句話上,直接撲了過去,強行奪下孫姐的手機。
新聞標題赫然標注著:當紅男女模特親密出行,親昵動作疑似戀情坐實。
我往下滑,看著一男一女挽著手臂逛街和麵對麵吃西餐的照片,十分確定那兩個人就是周汪南和柳舒舒。
我想,如果這是我的手機,現在怕是已經粉身碎骨了。
腦袋忽然湧上去的血慢慢退去,暈乎乎的感覺也逐漸消失。同事說話的聲音傳入聽覺神經,她們問我怎麽了。
我搖搖頭,打算勉強笑笑告訴他們沒事,卻沒想到麵部肌肉輕輕一動,笑就變成了哭,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像斷了線的珠子。
這個比喻雖然很俗氣,但是也最真實。
旁邊人急忙安慰,說玖月你別哭呀,我們可沒見過你哭。
有人猜測是因為周汪南,便勸我放寬心,可以找個更好的。
可她怎麽會知道,我過去追著周汪南跑了四年,在我眼裏隻有他最好。
可是我最好的他,最終還是和別人牽了手吃了飯;我最好的他,最終還是拋棄了我;我最好的他,最終還是成了別人的陽光。
我擔心其他人會受不了他的毒舌,我擔心其他人不會每天陪他跑步,我擔心其他人會不喜歡狗,我擔心其他人會不知道他海鮮過敏,我還擔心其他人不知道他喜歡吃鹹,我更擔心柳舒舒也會把眼淚和鼻涕抹在他身上。
可是我現在無論怎麽擔心又有什麽用呢?
重蹈覆轍的結果,原來隻不過是再次跌倒在同一個地方,甚至比上次摔得還要慘,而且在我還沒爬起來前,就被人狠狠地朝著臉上踩了幾腳。
好疼,心好疼,疼得喘不過氣,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要心髒病突發而死了。
旁邊的小李皺著眉頭問我:“你沒事吧?”
聽到這話,我終於再也憋不住了,不顧形象地咧著嘴號啕大哭,一邊抽噎一邊斷斷續續地喊著:“沒事,我真的沒事,一點事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