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一場得失

一個家丁低下頭去看了看衛無暇指著的地方,用手碰了碰,又抬頭看看前方不遠處的赫連容,那痕跡正從這裏延至她的腳下,滿是疑惑地開口,“是血……怎麽會,小的們聽從公子吩咐,手中拿捏了分寸,哪會流這麽多血……”

話未聽完,衛無暇己大步走了開去。

他眉頭緊擰地趕上赫連容,二話不說抓住未少昀的後領用力一拽,未少昀被他拽到地上,前麵的赫連容也趔趄一下,閃了閃身子,一頭栽倒在地,再沒起來。

就著月光,能清楚地看到赫連容的一隻鞋子變了顏色,衛無暇上前拉起她的襦裙,便見裙內衫褲己被血水浸透,一條褲管己整條浸濕,而另一條,血跡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侵襲著布料,看著有些駭人。

“你……”衛無暇第一次手足無措了下,這是怎麽?月事麽?

放棄叫醒她的念頭,他雙臂用力將赫連容抱了起來,身後家丁連忙上前,“公子,讓小的來吧,小心汙了衣裳。”

衛無暇卻隻是用下巴示意了下未少昀,“帶上他,回住所去。”

衛無暇並不住客棧,而住在一個私人的別院中,也虧了如此,抱著一個血人進出才沒引起什麽大波動,找了個丫頭跟著,又讓人叫了大夫,衛無暇的心終是能放下一些。

鼻端躥進淡淡的血腥味,看著自己毀掉的衣裳,衛無暇輕輕長長地歎了一聲,這也太硬撐了吧?

正如他所說,赫連容溫順的外表下藏著不為人知的倔強,看她平時好像沒什麽挑剔、十分隨和似的,但親疏遠近在她心中分得一清二楚,她所關心的人她會主動去問、去幫、去留意;她覺得與自己無關的人,似乎連想想都嫌占用了太多的時間。

所以有一段時衛無暇以此為挑戰,他不明白為何在所有人麵前都所向無敵的溫和謙躬偏在她赫連容麵前失了效果?所以他刻意地拉近著自己與她的距離。曾經有那麽一段時間,他以為自己成功了,隻是沒想到,成功帶來的喜悅會遠遠大於勝利的快感,一個隻值幾文錢的撥浪鼓,便能引出他發自心底的滿足笑意。

他在那個時候開始嫉妒,如果被這樣的一個女人重視,生活該會多麽的溫暖充實,可未少昀,他不懂珍惜。

他見過他們言不由衷的樣子,也聽過他們水火不容的過往,就算現在暫歸平和,赫連容也絕值得更好的男人傾心以待,並不一定是他,但也絕不應是未少昀。

換下了汙衣又洗了洗身上,衛無暇從房中出來,片刻不停地趕往客房。丫頭己替赫連容清潔了身子,一名大夫坐在床邊,手己搭在赫連容腕上很久,眉頭緊蹙著不發一言。

一會沒見,赫連容的臉色似乎更差了,慘白得讓人心顫,衛無暇等了一陣,終是忍不住道:“她到底怎麽樣?”

那大夫輕咳了一下,站起身來,“這位公子,房外一敘。”

衛無暇示意那丫頭繼續照看赫連容,便跟著大夫到了門外,還不待他開口,那大夫己萬分為難地道:“公子切莫難過,夫人腹中的胎兒己保不住了。”

衛無暇愣了一下,“什麽……”說出這兩個字,他才意識到大夫剛剛到底說了什麽,臉然突地鐵青,衝上前去拎住那大夫的衣領,“你說什麽!”

那大夫嚇得哆嗦一下,連聲道:“公子莫急,從夫人體質上看她並非多病之軀,比較容易複原,並不影響以後,您二位尚且年輕,不怕沒有機會。”

“你沒有診錯?”

大夫愣了半天,才小心地開口,“就算公子不相信老夫,也該看得到夫人的樣子,孕期前兩個月胎兒最為脆弱,跌倒或用力過猛都有可能導致小產,從夫人的脈像上看,雖失血過多,但體內仍血氣上湧,脈像短促紊亂,定然是做了很重的體力事,又延誤了一段時間,所以才……”

“她的身孕……懷了多久了?”衛無暇的臉色難看得要命,一種被戲耍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有了身孕?那麽在山裏的時候她為何又故意那麽說誤導自己?

“大約一個半月左右。”

“她知道嗎?我是說……她會知道自己已有了身孕嗎?”

“這個不好說,不過既然看公子的樣子是不知道此事的,如果夫人一早知道,又怎會不告訴公子?所以想來也是不知道的。”

會這樣嗎?就算她沒有一定告訴自己的理由,但她如果知道自己有孕在身,便不會那麽做吧?

至少這個解釋能讓衛無暇心裏好過一點。

赫連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覺得身上輕飄飄的使不出一點力氣,小腹裏緊絞著,似乎有著什麽正在漸漸流失。

仿似惡夢般的記憶在恍惚過後如潮水般襲來,眼中漸漸積了些東西,又在見到床邊之人時硬生生地忍住。

“醒了?”衛無暇也不知道為什麽他要在這裏坐了一夜,隻覺得如果赫連容醒來,她不會想孤單一人的。

“少昀呢?”赫連容的聲音如同被砂礫磨過一樣難聽。

衛無暇的目光閃了閃,眉頭不自覺地蹙起,“你似乎該先問問自己怎麽樣。”

“我?”赫連容想起來,卻沒有辦法,極輕微的動作都會讓她覺得身體就快散了,微微喘息著,額上己見了冷汗,她便放棄這一想法,目光移向仿佛正在掙紮著要不要開口的衛無暇,“最差還能怎麽樣?頂多做不了母親。”

衛無暇的心在那一瞬間被掐成兩半,臉上的血色迅速流失,“你知道自己有了身孕?”

赫連容極輕極輕地泛起一絲笑容,眼中卻是譏諷的嘲弄,“你不是一直期待驚喜麽?感覺好麽?”

“你知道!卻還那麽做!”衛無暇不知自己到底在控訴什麽,隻覺得手腳冰涼得麻木,第一次有了無法接受的潰敗感覺。

赫連容卻沒有回答他,微低了下眼簾,輕聲道:“我要見少昀,我要回家。”

“他知道嗎?”衛無暇的雙掌緊攥著,攥得指節發白,“他知道你懷了身孕嗎?他知道你為了一時之氣寧可犧牲自己的孩子嗎!”

赫連容麵無表情地,眼中一片死寂,“關你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