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一個謊言

容還是被衛無暇又扣了一天、等她能勉強下床了去。

未少昀依然昏迷不醒,身上傷口也隻是簡單地塗了些創藥,並沒有得到多麽妥善的照顧。

他們離開時衛無暇並沒出現,隻是派了馬車,又讓那丫頭一路跟著。赫連容卻沒讓那丫頭上車,隻拿了大夫開給自己的那張藥方。坐在車裏,讓未少的頭枕在自己腿上,指尖在他發間輕輕撫過,一滴晶瑩水珠終於緩緩滑落,砸至未少昀的唇邊、頰上。

隻有現在,車簾垂下之後,再無人窺探之時,赫連容才小心地、無聲地流下似乎堆積了一輩子的淚水。

心底泛起的酸澀緩緩地遊走於四肢百骸,每前進一分,心尖便收緊一分。到最後,己麻木得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隻剩心口處針錐般的疼痛,一下一下,滲入骨髓。可她不讓這疼痛逸出口來,拚命地抑製著,顫抖著雙肩,不讓這苦痛來得太過撕心裂肺。

當赫連容帶著未少昀回到未府時,未府中人己經急得焦頭爛額了。

他們失蹤了兩天,在這個當口,對於未家來說實在是個不小的打擊,所幸,他們回來了。

未少陽終於失了自己沉穩端重的樣子,身上居然還穿著赫連容離開前穿的那件衣裳,眼裏布滿血絲,似是很久沒有休息過了。

“二嫂,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安頓好未少,未少陽終迫不及待地追問。

這兩天他想遍了所有的可能,甚至想過他們是不是離家出走,那種不確定地憂慮每天攪著他,讓他幾欲崩潰。

別再打擊他了。他其實並不如表現出來地那樣無畏堅強。這麽多年來。他認真做好每一件事、努力得到所有人地認可。他想連未少昀失去地一並彌補回來。他知道他肩負著地並不隻有自己地理想。還有未少地。所以他不讓自己軟弱。不準自己犯錯。

但這次……真地不行了吧?無論怎樣地努力、怎樣地拚命。在那樣處心謀慮地惡意麵前。在無法撼動地權勢麵前……真地不行了吧?

他曾有那麽一瞬間地無法承受。不過還好。有未少昀陪在身邊。從不在他麵前愧疚自責。從不在他麵前困倦消沉。隻專心地拚搏。有沒有效果、會不會成功。一點也不重要。

未少陽向來知道。他地哥哥要比他優秀很多。比他能承受、比他有擔當。並一直用最特別地方式關愛著他、保護著他。

如果沒有未少。自己會立時垮了也說不定。幸好他回來了。

“是衛無暇。少昀猜到了衛無暇會去小明山。去找他質問。被他打成這個樣子。我一個人沒法帶少下山。又不敢離開。隻能等著有人經過……才能回來。”

赫連容不敢看未少陽的眼睛,怕他發現什麽追問到底,所幸眾人聽了這話,所有地憤恨都歸結到衛無暇身上,更要照顧著心痛欲絕的老夫人,忽略了她錯漏百出的說辭,讓赫連容心下稍安。

這個時候不能再有更壞的消息了,尤其還要應付衛無暇不知何時的再次出擊,所以一些大家還不知道的事,就讓它永遠沉下去,無謂成為更難解地一個死結。

“二嫂也讓大夫看看吧,你的臉色很差。”

赫連容連忙拒絕未少陽地好意,“吹了山風有些受涼,一會讓碧柳給我熬些薑茶就行了。”說罷她笑笑,“我可不想喝那些苦藥。”

雖然看她的樣子不太妙,但未少陽還是猶豫地點點頭。得知未少性命無憂,他便得再去做他該做地事了,就算未必知的將來再怎麽不可預料,他也絕不能放棄。

未少陽走後,赫連容終也失了精神,每動一下都覺得背心處有冷汗滲出,耳中聽著眾人說話,卻達不到腦中,注意力根

集中起來。

她知道自己再撐不住了,便以頭痛為名辭別一幹女眷,讓碧柳扶自己另尋了個偏遠地房間,將身上的藥方交給她,咐囑她悄悄抓些藥來。

碧柳自是要問個明白的,赫連容喘息了會,才笑笑,“沒什麽,昨天在山上發現自己月事到了,受不住寒,肚子疼得難受,我不想因這點小事讓大家擔心,回家前就去找大夫開了方子,喝幾貼就好了。”

“月事?”

“是啊,虛驚了一場,幸虧沒冒失地宣布。”碧柳是知道這事的,也讓她去喊了大夫,想瞞過她自然沒那麽簡單,“快去吧。”赫連容頭暈得厲害,“別引人注意。”

碧柳帶些狐疑地去了,赫連容幾乎是在挨到床鋪的同時陷入了黑暗之中,不知是睡著還是暈著,昏天暗地的,再度醒來,己是第二天下午了。

碧柳一直陪在她身邊,眼眶微微紅著,不像是熬夜,倒像是哭過的。見赫連容醒來,沒有過多言語,忙端了溫熱的藥過來,“都是隔著水熱的,藥效不會失去很多。婢子還燉著參須雞湯,一會少奶奶少喝點。

赫連容點了點頭,撐起身子喝了藥,覺得今天精神好了不少,隻是四肢還軟得難受,但也顧不得了,起身就要下地,“二少爺怎麽樣了?醒了麽?”

碧柳忙過去扶著她,“昨天晚上就醒了,不過馬上又睡了,大夫說二少爺除了身上的傷,昏迷不醒的另一個原因是心中有鬱結,現在己經沒有大礙了。”

“老太太還在那麽?”

“是,昨天勸著她回去歇了半宿,一早又過來的。”

“有沒有……問起我?”赫連容有些擔憂,畢竟自己整睡了一天,很容易讓人發現不對勁。

“問過了,婢子說少奶奶信期到了,又在山上受了寒,肚子疼得厲害。老太太還派大夫來看呢。”

“什麽?”赫連容的動作滯了下,“什麽時候?”

碧柳看著她,不知怎地麵上現出哀傷埋怨之色,飛快地轉過身去,吸著鼻子道:“婢子便對那大夫說,少奶奶己找人看過了,方子也開過了。”

“碧柳……”看她的表現,赫連容不難猜出她知道了什麽,畢竟藥方擺在那裏,她去抓藥的時候隻要留心問一問,自然能知道這方子是因何而開,可她卻依著自己,維護著自己的謊言。

“少奶奶還是好好歇著,一會吃點東西,等二少爺再醒過來,婢子馬上過來通知您。”碧柳收了藥碗,沒有抬頭,聲音卻早己變了調子。

未少再次醒來己是深夜,所有人都在他房中,包括赫連容。她下午用了些東西,覺得有些力氣了,便迫不急待地趕來看他,坐在床邊拉著他的手,寸步不離。

聽眾人說了經過,未少昀輕輕回握了赫連容的手一下,一雙眼睛始終不離她蒼白的容顏,接著緊抿了唇角,慢慢側過身去。

他不想說話,眾人也看得出來,見他醒了也就不再那麽擔心,低聲囑咐幾句,便都離開了聽雨軒。

赫連容沒去送他們,而是坐近了些,摸了摸未少昀的頭發,“想吃點東西嗎?”

未少昀動了動,卻是把臉埋進被子裏,身子微微蜷著不發一言,手抓住赫連容的指尖,不住收緊。

赫連容突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一直壓抑的難過重新泛出心頭,上了床躺到他身後,輕輕地擁著他,柔柔地低喃,“我沒事,真的。”

他在擔心著她,埋怨自己連累了她,現在不明真相他都自責如此,赫連容不敢想象,如果將真相擺在他的麵前,他將會受到多大的創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