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媽回老家之後，餘念並沒有天天打電話過去。
聯係的頻率兩三天一次。
元旦之後，也快期末考試了，餘念和丁老師銷了假，比以往更加努力的學習。
全身心沉浸在學習裏，心靈就能得到片刻的安靜。
但每個晚自習的時候，餘念總習慣性走神。
老家的夜晚來得更快，不知道爸媽現在都是幾點才能睡著。
終於再又一次落雪的晚自習，餘念忍不住掏出了手機。
【俺爸，家裏我之前種的草莓咋樣了，還有你種的月季花，還在開嗎？明天看到拍給我看看~】
餘念在文字後麵帶了一個有些調皮又讓人愉悅的波浪號。
他知道爸爸這一輩子除了下象棋，最喜歡的就是侍弄他的花草。
家裏的那株月季已經好多年，莖幹很粗，長得比一個成年人還要高，這麽大的月季花樹是餘念在城市裏也不曾見過的。
一年四季，好像總又不斷的花苞開放，花苞比孩子的拳頭還要大，花瓣顏色是粉色的。
“月季月季，就是說它可以每個月都開花。花期很長。”
小時候，餘有量和餘念這樣解釋月季花的名字，易懂好記。
至於餘念微信裏的草莓，則是五六年前她和弟弟還沒去南京上學的時候，自己隨便栽的，走的那年還算爭氣，開的幾朵白色小花都變成了紅豔豔的草莓。
但隨後的這幾年，每次回老家的時間都不甚湊巧，每次都見不到它結果的樣子。
餘念懷念她的小草莓。
爸爸每年回到家也第一時間去看院子裏他的月季花。
發出去的微信如意料中一樣，沒人回應。
餘念有耐心等，也覺得十分正常，在家裏作息肯定會改變，爸爸可能早就睡下了。
明天吧，明天爸爸看到一定會到院子裏拍照，然後發給自己看。
可第二天，餘念上午放學也沒人回複，惴惴不安的吃完午飯，又等到了下午放學打開微信，爸爸的頭像變依舊沒有未讀信息的紅點提醒。
她知道，爸爸的手機不可能存在沒有電這種情況。
就算是沒有電，媽媽今天也會給他充好。
唯一的可能就是爸爸看到了沒精力回複……
“小覺，你這兩天跟咱爸媽聯係了嗎？咋樣啊？”
吃完晚飯離晚自習還有一段時間，餘念一個人默默的往操場走。
爸媽回去之前，擔心兩姐弟聯係不方便，先把梅秀琳的手機丟給了沒有手機的餘小覺。
此刻，餘念不敢直接打電話去求證，隻能從側麵弟弟這邊打聽。
“我也是前天下午打的電話，咱奶也在咱家，我主要和咱奶說了幾句……俺姐，你要問啥？”
一想到前天奶奶在電話裏的聲音，餘小覺就不願回想。
“也沒啥，就是問問。你放學早點回去，在外麵吃飯也別吃太辣的。”
弟弟這個時間已經是放學回家的路上，餘念聽到電話那端的喧鬧聲也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我知道，我這兩天都自己做飯的，放心吧！”
自己做飯總比在外麵吃省錢。
餘念知道弟弟的心思，也知道在家吃飯也確實幹淨衛生一些。
想說什麽，終是沒有再說什麽
晚自習的時間也快到了，餘念匆匆掛了電話往教室走。
腳步是不緊不慢的，但是身體卻異常的疲乏。
有些機械的走著。
教學樓二樓的圍欄旁，餘念的班級門口，褚青青趴在上麵靜靜的看著一點點往這邊走來的餘念。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隔壁教室，方輕桓也同樣站在教室門口望著同一個人。
看到餘念快上台階的時候，兩人幾乎又同時轉身回自己的班級。
餘念回到教室，一如既往的坐下就蒙頭看書或者寫作業。
似乎坐下就能屏蔽周遭的一切。
“給你。布丁奶茶，三分糖~喝了再學習~”
後座的褚青青指尖點了點餘念，餘念剛轉過頭臉頰就被貼上了一杯溫溫的奶茶。
“嗯嗯~已能量滿滿~”
餘念接過，開心的搖了搖手中的奶茶，臉上已全然沒有剛剛在操場上的失落情緒。
“褚青青！為什麽隻有餘念，沒有我的？！”
李洋假裝生氣。
“你想得美！”
褚青青直接反擊。
“褚青青，你平時是這個，但是今天是這個~”
李洋還是伸出一個標誌性大拇指，然後大拇指又收起來豎起了小拇指。
“我樂意~”
餘念看到他們又在三天兩頭的吵架鬥嘴，老神在在的插上吸管，滿足的喝了一大口布丁奶茶，“是的，李洋你管得著~”
隨即，兩個女孩舉起各自的奶茶輕輕碰杯，都咧著嘴笑起來。
心底的不安暫時被細細消解，明天吧，明天再打個電話回去問問。
可第二天，還是知道了不好的消息。
爸爸已經不能站起來了。
“其他還好嗎？吃飯，上廁所？”
餘念想不通怎麽才回家沒幾天就這麽嚴重了。
“不太好……”
媽媽顯然是避開爸爸打的電話，但是又不敢離的太遠，她的聲音是刻意壓下去的輕。
“咋回事？”
餘念焦急詢問。
短短五六天時間，人都已經站不起來了，隻能臥床，還有比這更差的狀況發生嗎？
“耳朵也不太好了，聽不太清楚了。說頭暈，一直頭暈。”
梅秀琳的聲音裏都帶著束手無策。
“藥吃了嗎？出院前醫生可說過這些嗎，可是剛化療後的正常現象啊？”
一盒藥，四五千，因為爸爸還有些便秘現象，餘念記得這次就連開塞露都開了不少。
藥比第一次化療出院開得多，也開得全。
“醫生說過頭暈正常，但是也沒說不能走耳朵聾啊！打了電話說最近也沒有病床……”
怎麽辦？！
餘念甚至懊悔為什麽昨天還給爸爸發微信讓他拍拍花拍拍草，他都已經這個樣子了。
“俺媽，要麽先回來吧？看看家裏誰有空會開車，咱家給錢，讓他開車送俺爸回來，等有了病床也能直接送醫院！”
小堂哥在老家呆了一個元旦，假期結束的前一天就坐車回來了。
他也有自己的工作，不好意思麻煩他再回去然後再開車過來。
“好……好……我知道了。我今天問問莊裏可有會開車的，正好又有空。”